這天一早,陳鱉三對胡玉雪說:“打死靶子,即使百發百中也沒什麽了不起。玩槍的目的就是打人,人可是活的,哪個憨巴能站那兒不動讓你打?”正說話間,聽到門外傳來“嘎嘎”聲,陳鱉三喜道:“快走,活物來了!”說完就往外跑,胡玉雪提槍跟後出來。

他們仰臉觀看,發現有兩隻白領脖老鴰落在楊樹尖上。胡玉雪舉槍瞄準,可老鴰不管那個,還沒等她瞄好就忽扇著翅膀向後園飛去。二人跟蹤追擊,穿過兩道月亮門,見那兩隻老鴰停在牆頭上,機警地東張西望著。胡玉雪不敢再耽誤,“砰”,揮手就是一槍,一隻應聲落地,另一隻驚飛了。失伴的老鴰並不飛遠,隻在這院子上空盤旋。飛物更難打了。

玉雪放了五、六槍也沒打掉它一根羽毛,正在滿頭冒火時,發現有兩個女人從林蔭小道中跑出來,向院角的小屋奔去。

玉雪仔細一瞅,原來是陳鱉三的倆前妻:一個叫李春玉,是陝西白河人;另一個叫陶淑貞,是香城陶王崗人。二人都是父母兄弟被殺後搶來的,都懷著深仇大恨,所以跟陳鱉三那個時,都根本不懷春興,因此也懷不上孕,故而皆無所出。陳鱉三恨她們的幹澀嚼蠟味兒,恨她們是死秧子貨,光爬枝蔓不結子,所以一點都不寵愛她們。今天二人正在井邊汲水澆菜,聽見槍聲,不明情由地出來觀看,一看是她們的仇人,便慌忙向小屋中躲避。

胡玉雪久射不中,正在氣急敗壞之時,看見這兩個活物,不由得靈機一動。她想:慈不掌兵善不理財,古今皆通此理;坐江山無非是恩威並濟,光你好我好、怕得罪人,終無建樹,唯殺人可以立竿見影地立威揚萬兒。今天何不拿這倆軟蛋捏捏,讓全山人立刻知道我的手段。想到這兒,再看那倆可憐女人,一個已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另一個則在拾級而上。

胡玉雪也不和陳鱉三商量,兩槍齊射,“砰砰,砰砰”,二女“撲嗵撲嗵”相繼栽倒。玉雪跑過去要補射,陳鱉三攆過來擋在中間。她以為陳要阻止,說:“看她們半死不活的難受樣兒,快快打發了,反倒是她們苦修的福分!”陳答:“褲衩裏放屁———你搞到兩岔子了!我可不是不讓你結果她們,而是想教你怎樣結果才刺激。你聽我說唦:你打背影不算本事,你要是敢從正麵、盯著她們垂死的眼睛打,那才真叫巾幗英雄呢!”說著,他用腳尖把二人勾仰過來。

“有什麽不敢!”胡玉雪蹲到二人中間,把左右手的槍管分別埋入她們的乳溝,看著她們猙獰變形的臉,笑盈盈地說:“兩位好姐姐,不要擺這齜牙咧嘴、甩胳膊蹬腿的動作好嗎?好嚇人噢!難受得挺不住是吧?你們這醜態映入夫君眼裏是會永遠失寵的。最後關頭,千萬不要求饒,更不要怕死,做個勇敢的女人,堅持一下你們就勝利哪!笑一笑,一路走好!”說完,食指齊動,將兩粒子彈注射入她們體內。

兩人在槍聲中同時翹起頭,嘴角淌血,拿近乎爆裂的眼珠瞪視著他們,持續了兩顆流星劃過的時間,然後,後腦勺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不動了。

陳鱉三噙著煙袋鍋子,置身一旁,有一口沒一口地噴吐著煙雲,吧嗒著死的,也吧嗒那活的,一副閑雲野鶴的神情,想必心坎很是受用。良久,他問:“你知道她們是怎麽死的嗎?”

“槍打死的唄!”

“具體?”

“不知道。”

“凡是中槍,嘴角一出血,絕對活不成。嘴裏出血,說明傷口溢了大量的血,通過氣管湧到嘴裏,再回灌到心室,把心淹死嘮!”

“真有你的!你是久殺成醫喲!”

“彼此彼此。”說著,陳鱉三蹲下,手托玉雪那晶瑩剔透的小下巴,不無深情地說:“千軍易得,一虞難求,你真是上天派給我的霸王妃啊!”

陳鱉三的“槍法”的確不錯,很快就把胡玉雪打腫了。近日,玉雪覺得肚中的孩子折騰得厲害,心中想:這小東西可是我在山上安身立命的本錢,千萬不能讓鱉三給折騰掉了,有必要給他物色一個二房,代我服侍他幾天。她又反過來想:即使我不給他物色,他新蓋的茅廁三天香,早晚喜新厭舊了,自己弄出一個,反倒顯不出我的功勞來,況且,現在他暗地裏勾搭的就有,這都是我管不了的事兒,我若主動給他物色一個,既能讓他感激我,又能讓全山上下誇我量雅。她思量再三,覺得此計可行,便私下吩咐鄭重下山選美,領回來先過她這一關,然後金屋藏之,等鱉三渴我已極時,再把新人掀入他懷中,那時就“送一個美女感死天下英雄”嘮!

話說鄭重是陳鱉三的親兵隊長,他的手下有個小隊長叫鄭勇虎,祖籍河南鄧縣,原是從黃虎的隊伍裏降順過來的。鄭勇虎身材高大,肌理發達,大眼雙皮,濃眉闊臉,英武大氣,加上一身古銅色的皮膚和一口濃重洪亮的豫腔,顯得非常憨厚和富有正氣。他娶的妻室是韓家巷的韓小英,今天他向大隊長告假,要去看望老泰山,鄭大隊長準假,並說:“正好,我也要出去溜達溜達,咱們一起!”

在鄭勇虎嶽丈家的酒席筵前,鄭重眼泡一瞪一擴者三,落箸倒杯、言語結巴者凡幾,種種失態之舉原是視線遭遇了一件尤物所致。主人為表盛情款待之意,讓次女韓小女出來勸酒澆酌。鄭重偷偷篩視這韓小女:青春及妍,儀態婀娜;麵如鴨蛋,目如鑲珠;細頸隆胸,柳腰竹臂;腕如瑩玉,指如蔥棒兒。他一下就被怔住了,當時不露聲色,回山及時向胡玉雪匯報,當夜就帶隊下山,把韓小女虜上山,,數日後便和陳鱉三成其美事。

人算不如天算。她胡玉雪會生兒子,不到兩年,人家韓小女也生了個兒子;她胡玉雪學騎馬打槍,人家韓小女也學。這些倒是小事,胡玉雪生性霸道,妒心最烈,最不能讓她容忍的是:陳鱉三在韓小女房中過夜的次數越來越多,到她房中歇的次數漸少,而且就是來走過場的。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慰安“撫”——是讓陳鱉三來慰問安撫的。她本性*,受不得一夜孤寒。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麽想的,竟然忽略了這麽大一個自身事實:她在這方麵是如此脆弱,是如此不能和人分享。她銼粉銀牙,暗下決心,必須盡快痛下殺手,否則,那點殘羹剩汁也將沒得吃,就隻請自己豎直耳朵,偷聽人家吃獨食時發出香甜的吧嘰聲哪!

胡玉雪暗藏利齒,伺機咬人。她表麵上和韓小女稱姐道妹,暗地裏緊鑼密鼓地設計陷害於她。有句俗話叫“姨姐子姨妹子,糊裏糊塗一輩子”,她從中得到啟示,便千方百計把韓小女和鄭勇虎往一起扯,本來嗎,社會上有關姐夫和姨妹子通奸的事兒屢見不鮮,從這方麵捏造“鐵證”,陳鱉三比較容易相信。

隻因起心做此事,自然生出機會來。這一天早上,鄭勇虎請假省親,前腳下山,胡玉雪後腳就得到了信息。她暗咬銀牙咯咯響,嘴角露出陰險的笑,手搗門外惡毒地說:“韓小女、鄭勇虎,你們死定了!”她雙手蒙臉,擠搓了一會兒,拿開,眨眨眼,試笑一回,做了個角色轉換操,信步來到前院,和韓小女噓寒問暖、東拉西扯了一會兒,然後話鋒一轉,切入正題,說:“妹子,你今天可以回家看看了!”

“太好了!太好了!”韓小女不禁小跳起來,拍手自慶。的確,自她被抓上山,已逾兩年,就像個犯人一樣被關在這兒,根本不允許提回家,能做的就是偷偷落淚,遙思雙親。她高興了一會兒,自覺失態,冷靜下來問:“是真的嗎?”

欲問韓小女能不能回家看看,答案自在下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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