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萬見玉瓶的上衣已被撕掉,上半身已展露出來,那廝還要往下……。估計它是大活人時就愛這一道。

所有這一切恐怖,以致引發了玉瓶聲嘶力竭的、近乎絕望的慘叫。

二萬抬手槍殺了兩名護刑兵,回手又擊斃了尾隨而來的兩位,瞄向使壞的這兩個家夥。

它倆狡猾地圍著玉瓶轉圈兒,二萬怕傷了姨妹子,不敢輕易開槍,急速繞著尋找戰機。兩個骨架轉至玉瓶身後時突然腳下開了條地縫,兩個家夥掉下去,逃了。剝皮間頓然響起了“嗚味嗚味”的報警聲。二萬趕緊連射光束,“不就不就”幾聲,割斷了玉瓶身上的繩索,拉上她奔出了車間。

他們遠遠地看見了一道大門,想必從那兒可以逃出去,於是就朝大門口奔來,迎麵跑來一隊黑衣毛仔,每人帽頂的激光燈遊移地搜尋著目標。

二萬攬腰掂起玉瓶,一躍撲入花叢之中。毛仔隊循著報警聲響起的方向,叫嚷著跑了過去。

他們二人在草窩裏屏息趴著,看見兩隊骨架兵在大門口會合後,互相議論商量了一陣子,又左右分開,搜索追擊去了。二萬看看大門上這一會兒沒人,是天賜良機,就拉起玉瓶衝了出來。

城門建在一座拱橋之上。二萬他們看見橋頭堡窗戶裏有眾多鬼影晃動。他們不敢靠近,就手拉手拐向左側的林蔭小道,緣著護城河狂奔了四、五裏地,發現這裏河寬水淺,於是就手拉手地鑽出林子,借著宮牆上的宮燈亮光,二萬這才看清姨妹還是衣不遮體的韻致,不便多看,就趕忙脫了自己的上衣,給她裹肩上。

他們挽好褲腿兒,互相攙扶著蹚下河,深一腳淺一腳地涉到河中,眼看對岸在望了,不幸的事情卻在這一刻發生了——腳下的河底兒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突然漏了,四周的河水迅速湧來,卷著極速的漩渦,把二人吸下一個坑洞,落入了地下河似的激流裏。

二人靈機緊緊摟抱,隻剩合眼閉嘴的份兒,任滾滾洪流把他們送往“不知何所底”的世界。

不知隨波逐流了多長時間,二萬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波浪滔天的黑色大海,每個浪頭都山峰一樣高,真可謂“排山倒海”,並且,這一座座黑浪山還是連綿起伏的,無邊無際,海麵上根本看不到船隻和島嶼,到處是驚魂未定的魚蝦鱉蛇之類,被驚濤駭浪驅趕著逃無定所。

在暈頭轉向中,二萬看不了許多,收攏目光入懷,不禁一陣心驚:怎麽不見了姨妹,什麽時候衝散的,竟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他就這樣,身心難受著就沉入了海底。

一入這海水,二萬就像是被扔進了化屍池,覺得身子在“簌簌簌”地變小,天生的濃眉大眼也要縮成鼠目寸光了。一陣脫胎換骨的陣痛,使他昏厥過去。

當二萬再次蘇醒過來時,感覺自己躺在冰冷柔軟的東西上,試圖伸手摸摸身下之物,卻難以有所動作,瞪眼瞅瞅,可不好,原來,就在墜落的這一段工夫,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自己的身子竟變得象石頭一樣愚蠢笨拙了;忽扇忽扇倆胳膊,那兒還存在呢,已退化成兩片蚌殼殼兒緊貼身上,隻能舒展有限的輻度,兩隻小眼睛老象躲在窗戶下偷窺似的;再莫說這眼睛了,使勁瞪,也睜不大,倆眼泡跟油菜籽兒差不多了,淤陷在一堆膩肉中間,隻能看向同一個方向;用這小眼兒盡量環顧一下,竟然發現,自己已無脖無頸,沒頭沒腦的。

二萬顧影自憐,看看,想想:這不就和海蚌長得差不多嗎,一趟海水泡下來,竟淪落成蚌類的親戚了;自己肯定是被洪濤駭浪奪走了性命,在轉世投胎中運氣不好,這一世不幸脫身成這傻逼樣兒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時,海水更加翻騰起來了,盡管自己這沉重的身子,也壓不住浪,被掀翻了幾個跟頭。一群群小魚小蝦龜鱉之類倉皇地從他身上踩過,逃向遠處去了。

二萬張開“臂膀”胡亂收合了一下,竟然夾住一綹白毛,同時聽到“啊呀”一聲慘叫。慘叫者立刻停了下來。

二萬趕緊鬆開夾殼,一看,原來自己夾住的白毛是一個大海龜的白胡須。他打量這烏龜,歲數可不小了,估計沒三千歲也差不多了,滿脖子叢生著白胡子,一直蔓延到下嘴唇。

“老伯伯,你在忙什麽呀?”二萬問道。

老龜笨拙地臥到他身邊,喘息稍定後,打量打量二萬,然後說:“民以食為天,我在覓食啊!”

“噢,是這樣啊。那我可得先告訴你,我剛受過巨大磨難的落差打擊,心是苦的,渾身的肉都苦透了,你可別吃我喲,吃了會倒胃口的!”

“好滴,衝你這小子這麽會說,我就寧肯餓一頓,也不吃你。哎,那些鬼靈精們,都太機靈了,累死我也追不上。嗬,正好在這兒歇歇腳,和你聊聊天吧。”

“可以呀!”

“我來問你,我來這裏夠早哪,可以說是老資格了,還從沒見過你,想必你是才來的吧?”

“可不是!我正懷著一肚子疑問,想找個人問問呢。我也不知道我這算是來了呀,還是死哪。你看吧,我本來是個好好的人身子,在逃亡的過程中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坑洞,就被洪水吸到這裏來了,想必是死了,轉世投胎運不好,脫生成海蚌了。”

“小夥子,這不是死,而是被異化了。不光是你,這裏的每一條生命,包括我這墳堆一樣大的家夥,甚至還有比我塊頭更大的‘城蟒’,就是象城牆一樣長的蟒蛇,小到小蝦米,都是被這海水更換了模樣,我們都曾經是人身啊。”

二萬問:“我平生遇到的奇怪事兒也不少哪,但還沒見過象這裏這麽奇怪的?”

“我才來的時候,也跟你的感覺一樣,住久了,才從稍微慈善一點的一個老螃蟹那裏鬧清楚了所有疑問。我今天也學學那個老螃蟹的善良,免費給你介紹一下吧。這裏啊,叫‘桑葚’星,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它的外形酷似一枚桑葚。至於桑葚星別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太了解,因為我們這些落難到這兒來的人,是沒有權力滿桑葚星亂跑的,而隻能困在這個海裏。這海叫‘死海’,也叫‘搖籃海’。凡是桑葚人從外星捕捉回來的人,隻要不配合他們的實驗利用,就會被丟進這海裏。如果有膽敢逃跑的,隻要踏入桑葚星的河水,最終也會被漩渦吸卷到這兒來。這海水被他們排汙泄毒了幾億年,已經成了魔水,你我他,等等,所有的,隻要不是桑葚人,一旦掉進來,馬上就會發生基因變異、DNA突變重組,模樣毀到啊,要多醜有多醜。外表醜點兒就醜點兒吧,也倒沒啥,可以將就湊合,但關鍵是,內心也不美哪。本來都是些不幸者,淪落到這座茫茫無邊的大水牢裏,心都被染黑了,一個個你狠我毒、爾虞我詐、自相殘殺、弱肉強食的。但是,即使你拚死拚活,熬成最強者,總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終有一天,落個被後來居上者吃掉的下場。”

“噢,是這麽恐怖啊。哪,這麽糟糕的地方,桑葚人又沒拿鐵鏈子捆我們,為什麽不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