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打算回家的事,一拖就拖到了九月底。

他感覺這些日子單位實在是太忙了,忙得他幾次三番想請假都沒好意思說出口。事實上即使說了,他估計劉主任也不會批準,肖子鑫雖心裏著急,想早點誘使柏心鈺跟他一起回懸圃娘娘寨看看自己的父母,也讓父母高興一下。他真的想跟柏心鈺單獨在一起不受任何影響地呆幾天,發展一下感情,而他更想的是,借此可以暫時離開蘇瑩幾天。

他無奈又有點兒自欺欺人地想,隻要自己抓緊時間讓柏心鈺成為自己真正的女友,再跟蘇瑩挑明,也許蘇瑩會權衡柏心鈺父親的權勢而不得不放他一馬。還有一條,就是他實在是有點兒煩現在這種信訪辦的工作,回家好好休息幾天,放鬆一下一直緊崩了半年多的神經。

可是,一忙,這一拖不知不覺就給他拖到了十一法定假日。

沒辦法,之前,肖子鑫實在是不敢請假呀。

這些日子,隻要不跟蘇瑩在一起,他就偷偷跟柏心鈺在一起,好這麽長時間了,柏心鈺什麽都跟他說,就是她的父母到底是誰,肖子鑫心裏還有點兒犯迷糊。

懸圃縣政府和縣委,據肖子鑫所知,姓柏的幹部和領導並不少,加上人大和政協那邊,大概有十多個領導或一般幹部姓這個姓,柏心鈺越不說,肖子鑫越好奇,去掉二三十歲的幹部,四十歲往上的領導,大概隻剩下了五六個,四大班子都有,而肖子鑫最初第一直覺反應的柏書記,最有可能。尤其是柏心鈺到現在也沒有否認她父親就是柏書記。

柏書記叫柏宗勝,大約50多歲,縣委副書記,分管組織和政法,要說,這事打聽一下不就完了,可他偏不,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反正他想猜,越神秘,他的幻想越強烈,如果真是柏書記,那就太好了。

分管組織和政法,都是要害部門。

如果是他,那他就是陳磊他們的總頭,而要是分管組織,一旦跟他女兒好上,更是讓肖子鑫充滿希望。所以,一次又一次約會,柏心鈺給他留下的印象簡直就是一種甜蜜蜜。

比起在大學讀書時跟小女友的那些事,如今似乎已經十分遙遠了,那時候,多隨便,多單純啊,按照肖子鑫**上的某種經驗,他跟柏心鈺晚上約會的時候,幾次想親她,但沒敢。跟大學女友,肖子鑫是明知道蘇業就會分手,隻是臨時玩玩,所以他七分賴皮相,三分真情,想要就要,不給就生氣,女友就哄他,然後就給。

但是現在麵對柏心鈺,肖子鑫就不太敢拿出這一套,因為他怕萬一人家不吃他這套真的生氣了,反倒壞事。

而且由於有蘇瑩,**那點事他也不急於求成,何況,在心裏,柏心鈺越可愛,又有個當領導的父親,他越想認真地跟她處朋友,好飯不怕晚嘛,既然鎖定目標,那就慢慢靠近,再享受。

但是,肖子鑫跟蘇瑩的關係,卻有人發現了,也有了一點風言風語。

“哎,小肖啊,對象搞咋樣了?”

那天,老解沒事一邊喝茶,一邊翻開報紙問肖子鑫。老解在信訪辦是沒有多少份量的,肖子鑫也不太重視他,50多歲的人了,隻能混在信訪辦這種地方,幹了一輩子革命卻仍然原地踏步,這在政府機關是沒有任何地位和聲譽可言的。

平常任憑劉主任差遣來指使去,就連王波都把他弄得溜溜轉,不過對上訪者,老謝可就有了權威性,他總是讓人誤以為是個領導,喜歡嗯啊說話,為這,大家更是當成段子在酒桌乃至整個大樓裏戲弄他,他也不臉紅,遇上事他還喜歡關心。聽他這樣問,肖子鑫知道老解又是閑得蛋疼了。就笑道:“誰給我介紹對象啊?”

老解道:“哎,前些日子不是婚介所有一個嗎?”

“那是扯蛋,逗你玩呢。”

“逗我玩?小肖啊,”老解從眼鏡上抬起眼睛盯著他,“耍我,是不是?”

肖子鑫輕描淡寫地說:“就那麽一說,你還當真哪?”

老解其實是另有所指,剛剛隻是個引子,他詭異地眨眼,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道:“行,不當真,有人看見你半夜三更跟咱縣最大的富婆去醫院打針是怎麽回事呀?”

這話出自老解之口,肖子鑫可是心裏忽悠一下子,有點兒驚。

他假裝沒聽見,繼續盯著窗外情況。

下午的陽光斜斜照著,縣政府大院很靜,並沒有可以轉移話題的疑似上訪者的影子。其實,對於肖子鑫跟蘇瑩的關係,信訪辦的人早已背後議論很久了,隻是肖子鑫自己不知道而已。從他突然之間騎著日本大摩托,拿著手機上班的那天早晨開始,同事們就在猜測,觀察,也逐漸了解到他給富婆蘇瑩兒子當家教的事。

尤其是那天半夜蘇瑩上醫院吊水,第二天縣政府就有人傳說,把肖子鑫怎樣攙扶蘇瑩等等的細節進行複原放大,在這一點上機關跟農村一樣,有關男女的事都喜歡聽,都喜歡傳,尤其是肖子鑫這種年青英俊又沒有對象的大學生,蘇瑩又是那種獨身漂亮有地位的有錢人。

但是機關跟農村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傳歸傳,都是背後嘀咕,很少有人當麵問,因此這麽長時間老解今天這一問,也算是捅開了窗戶紙,王波、老孫等人都不由自主伸長了耳朵,假意做事,其實在聽肖子鑫如何解釋。

肖子鑫幹脆不理。

老解等了一會兒,見肖子鑫一副不理不睬氣定神閑的樣子,就嗬嗬笑了。“行啊,年青人,有出息,將來是個當官的好材料。”

“啥意思啊,老解?沒事你別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好不好?”肖子鑫不滿道。把報紙翻扣在桌子上,看看老孫和王波,起身出去了。

肖子鑫一走,王波說:“老解你煩不煩啊?你拿小肖開什麽心哪你?”

老解說:“我看你跟小肖差不多,挺般配的。”

王波說:“去你的!”

肖子鑫再回來,幾個人就不說話了,他出去轉了一圈,又到廁所蹲了一會兒,給柏心鈺發了兩條短信,問他國慶節怎麽過,願不願意跟他到老家娘娘寨看看?等了一會兒,短信沒回,呆得沒勁,就回來了。這時,大雨滂沱,雷電滾滾的彩鈴聲音突然響起,短信來了。

“我想去,但不能去。”

肖子鑫翻開一看,挺美,笑了,又按了按,回了過去。

“為什麽?”

其實這個話題,他背後跟柏心鈺探討過若幹次了,柏心鈺一次一個樣,回答都是截然不同的,一會兒揚著小嘴巴說去,肯定去,一會兒又撅起小嘴說不去,這麽去你父母怎麽看我呀?我還是個黃花閨女啊,懂不懂?就這麽隨便跟一個大小夥子跑家去,值不值錢啊?晚上我睡哪呀?

“睡哪?跟我睡唄!”每次,肖子鑫心裏都是這樣迅速回答,但是嘴上卻一本正經,“現在農村富了,懂不懂啊?睡的地方有的是,你以為還是過去一家一鋪大炕呀!”都是老一套,問為什麽,又說不為什麽,就是不去。

反反複複,就是年青人逗咳嗽,沒事到一起,哪有那麽多正經八百的話可說。也許正是這種閑逗,一天又一天不斷加深著各自的想象和感情,以至於習慣成自然了,也成了沉悶工作的調解劑。

但是,讓肖子鑫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那天晚上,小小的奇跡發生了。

他不理老解,老解也就淡而無味地不再逗他。

下班後,肖子鑫騎上摩托去附近小街想隨便吃點再回宿舍,明天就放假了,昨晚他跟蘇瑩說好回家前不再去教克克了,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下來推著摩托。走在街上,想起老解說的話肖子鑫心裏可一直緊張著,不平靜。

老解不說,他自己倒差點忘了,那次**激情後說到分手的事,蘇瑩一生氣膽囊疼,當時肖子鑫雖然顧慮重重,但看到事發突然蘇瑩又那麽痛苦,怕出事,也顧不得其他了……後來在縣醫院,碰上幾個政府的人,大家平時隻是認識,見麵點個頭,肖子鑫攙扶著蘇瑩的親昵樣子正巧讓她們看見了,時在午夜,肖子鑫知道第二天肯定被人聯想甚至更糟,但事後並沒有聽到什麽風聲,也就忘了。

沒想到,今天老解逗悶子似的一提,讓肖子鑫緊張極了。

他不知道背後人們是怎麽議論的,會不會更難聽?

要是傳到了柏心鈺耳朵裏,怎麽辦?

“嗨!”

猝不及防,他身後有人一轉,竄到麵前,叫了一聲嚇他一激靈。

“幹啥呀?下班啦?”

肖子鑫定睛一看,是柏心鈺。她也剛下班,幾個女同事說要去吃麻辣燙,她就跟著一起來了。老陳正宗麻辣燙在懸圃是一絕,正宗的四川口味,小鋪子不大,多會都是排隊等著,肖子鑫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裏,等於跟柏心鈺不約而同匯合了。聽說她們要吃麻辣燙,肖子鑫說:“好啊,我請客怎麽樣?”

柏心鈺就神神怪怪地回頭俏皮地問她的同事:“這位男士要請客,怎麽樣?”

除了那次舞會,肖子鑫再也沒去過銀行,肖子鑫跟柏心鈺交朋友,柏心鈺的女同事居然誰也不知道,嘴可夠嚴實的了,冷丁見她這麽說,又看這個小縣城裏似曾相識的肖子鑫,他的相貌和衣著打扮,柏心鈺的語氣和誇張,迅速就估計出他們是怎麽回事了,一齊大叫:“好啊!”

也有的提出異議:“請客?媽呀,我沒聽錯吧,是不是啊?請麻辣燙?”

“不行,不行,我抗議,吃大館子去!”

“對,要宰就宰個狠的,讓他半個月心疼!”肖子鑫本來以為她們鬧笑話,不料柏心鈺居然第一個讚成,一下子就把他推上了波鋒浪穀,退不得了。堂而皇之的政府幹部,這時候要打退堂鼓,肖子鑫可是絕無勇氣,不要說裏麵還有柏心鈺,就是沒有這個令他心馳神往的人,他也說不出二話,就借機爭取個好態度,說:“好啊,那你們說吧,哪家館子大?”

姑娘們七嘴八舌,肖子鑫是暗暗叫苦不迭啊。

那天晚上,最後肖子鑫是跟著姑娘們的屁股後,樂顛顛地前呼後擁著走進了懸圃最有名的“大館”子,既滿足了姑娘們的口福,也由此獲得了姑娘們一致的好評和擁戴。這些參加工作自己能賺錢的姑娘們,胃口可是吊詭得很,既然不用自己花錢,那就更是精神百倍,什麽厲害吃什麽,哪像肖子鑫念書時一個街邊小攤子也哄得女友心滿意足啊?

也難怪肖子鑫心疼不已,這一頓,夠他每月匯給父母的錢,豈能好受。

^-^

嗬嗬,也正是那一晚,散夥後,姑娘們起哄讓肖子鑫送柏心鈺回家,她們各自打車走了,剩下柏心鈺,抿嘴偷偷笑。“好狠毒啊,這上哪去說理啊,天!”肖子鑫抱怨。

“怎麽,反悔啦,剛剛不是還十分地英雄嗎?”柏心鈺笑。

“現在上哪啊,吃了總不能白吃吧?”站在酒店台階上,肖子鑫一副紅臉英雄氣短的樣子,耍著心眼茫然四顧,後來,他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江邊,在江邊,江水在夜色中輕輕鬆鬆的拍打岸上的沙灘,聽來都有些縱容的意思,走著走著,站下了。

柏心鈺回頭瞅著肖子鑫,大家剛才對肖子鑫的一致評價是:“懸圃的俊傑,才子。雖說現在委身信訪辦,但前途無量!”

這些話聽在心裏,美在臉上,現在,柏心鈺借助酒勁兒,突然抱住了肖子鑫。肖子鑫一驚,他自己感覺就像當初在大學第一次抱女友一樣,對方沒防備,電著了。

柏心鈺給他一吻,雖然這一吻並不標準,準確無誤地說,隻是雙手主動摟抱著他,猝不及防地緊貼著他蹺腳用小嘴碰了碰他冰涼的鼻子,但這足以讓肖子鑫意外和激動了!他剛想抱緊她趁勢擴大進攻範圍,不料,柏心鈺泥鰍一樣掙脫跑了……

肖子鑫一愣,起身就追,喊她:“噯!噯!噯,別跑,你跑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