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精英之路（下）
喬楠進入比賽那天，喬建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本來不怎麽做夢，但是某天晚上，他突然夢到了去世多年的母親。夢境中，他在老家的灶台上燒火，遠遠地看到母親從外麵走來。但他們倆好像分別在兩個時空一樣，母親走不到他身邊，他也觸不到母親。
“娘，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喬建軍奇怪地問道。
“我放心不下你們，回來看看啊！”老太太瘦弱不堪，佝僂著腰，說話也有氣無力。
“家裏都挺好的，年前還得去給你燒紙呢。”
“楠楠呢？楠楠會跟你一起來嗎？還有璐璐呢？很久都沒見到她啦！”
喬建軍說道：“十一燒紙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嘛，璐璐去美國了，回不來，我替她給你燒個紙。喬楠參加比賽去了，如果他能回來，我一定帶他去！娘，喬楠可有出息了，以後一定是個將才。您呀，就好好保佑他吧！”
喬老太太顫顫巍巍，卻換了一副哭相：“我要見楠楠，我想楠楠啊……”
無論喬建軍怎麽安慰，老母親卻隻會幽幽地重複這幾個字，滿口的“楠楠”念得喬建軍心裏發毛，好像咒語一樣回蕩在他耳朵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驀然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做了個夢。
這個夢太過逼真，褥子都被冷汗濕透，喬建軍的心髒在撲通亂跳。他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是淩晨三點，他卻再無睡意。
父母都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喬建軍每年都掃好幾次墓，所以他們極少來自己夢裏。母親口口聲聲念叨著“楠楠”，難不成是在提醒自己，喬楠有危險？
不會的。
喬建軍找人看過，兒子命硬著呢！
那時喬楠剛出生不久，喬建軍拿著兒子的生辰八字，喜滋滋地去找一個頗有名望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說，喬楠五行缺木，這個名字取得很好。他會如他的名字一般，長得高而茁壯，像楠木一樣堅硬，且壽命極長。
算命先生總是撿好話說的，喬建軍也樂得相信。幸運的是，兒子果然長得又高又壯，像一棵參天楠木一樣。喬建軍心想，原來那個算命先生沒有撒謊。再以後，無論喬楠遇到什麽困難，喬建軍總會想起這段話來安慰自己，告訴自己，兒子會沒事的。
可比賽畢竟也充滿了危險，喬建軍心緒不寧，眼睜睜地看著外麵的天一點點地亮了起來。臨近年關，遠處還想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老喬極少喚兒子的乳名，可現在，他一次次在心底呼喚著——
楠楠，楠楠，快點兒回家吧！回家才算過年啊！
正在參加比賽的喬楠，應該比誰都更渴望早點兒回家。
那時他們在中部某山區參加比賽，冬雨下了一整天，終於在午夜時分停了。氣溫驟降，凍得人腦子都不好使了，不少參賽選手都有感冒的跡象。
喬楠身體素質很好，雖然沒有感冒，但在這種環境下，也別指望能休息好了。第一天比賽完後，體力已經透支不少了；夜裏沒睡好，更是難捱，現在唯有靠意誌力支撐了。
好在昨天全員表現不錯，喬楠所在的一組幾乎毫無懸念地排在榜首，早早便將王者之氣顯露無疑。第二天出發前，一組的成員照例圍成一個圓圈，為今天的比賽鼓舞士氣。
不同於別組空喊口號，喬楠別出心裁，想了一個新招。他低聲問道：“高考時，分數最高的學校是哪一所？”
其他八人異口同聲，響徹雲霄：“科大！”
喬楠繼續問道：“對學員要求最高的軍校是哪一所？”
“科大！”
“科研最牛、軍事技能最好的軍校又是哪一所？”
“科大！”
“精英之劍隻能屬於哪裏？”
“科大！科大！科大！！！”
雄壯有力的聲音回蕩在比武場，其他人不知道喬楠說了什麽，隻聽到了好幾個“科大”。在莫名其妙之餘，他們很好奇，但也非常不服氣——看喬楠他們的氣勢，就是衝著冠軍來的。但是既然是來參加比賽的，誰都不是等閑之輩，精英之劍到底屬於誰，最後才能見分曉！
第二天第一個項目就是在河麵上搭起一座繩橋來。喬楠說，他們平時練了很多次，根本不會在這上麵失誤。結果，在第一個隊員往對麵遊的時候，由於過於緊張，河水又太冷，他一下水就抽筋了。
後來喬楠接受采訪的時候說道：“當時我腦子確實一片空白，再怎麽緊張，也不該出現這樣的失誤，心裏很著急，也很惱火。但是後來一想，射擊的時候我也失誤了，隊友們也沒有說我。比賽場就是戰場，每一個失誤都是致命的。我們要做的不是指責隊友，而是要想辦法，將失誤的後果減少到最低。無論什麽時候，團結和信任都是最重要的。”
當時裁判問他們要不要放棄，喬楠當即否定了。抽筋的那個隊員，暫且叫他強子吧！除了強子之外，就數喬楠水性最好了，畢竟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在上軍校前就會遊泳了。
喬楠將強子救回來之後，親自去對麵搭了繩子。最後全員通過，抽筋的強子都沒有拖後腿，用頑強的意誌撐了下來。本來這個項目他們要拿滿分的，結果比預想的多浪費了十幾分鍾，分數已經被扣得所剩無幾了。
“都怪我！”強子懊惱不已，已經淚流滿麵。
“沒事，誰能想到在水下抽筋了啊？”一想到被扣掉的分數，喬楠的心都在滴血。他想暴跳如雷，但克製又克製，最後還是麵不改色地安慰了隊友。
紀錄片的真實之處，便是將這群年輕人的喜怒哀樂全都記錄了下來。盡管畫質很渣，但在很多年後，喬家人都看到了強子流下的淚水，也看到了喬楠的故作鎮定。姐姐喬璐打趣道：“其實當時你都急死了吧？”
喬楠推了推眼鏡，笑道：“當時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型比賽，難免有些急躁。後麵就好多了。”
再回到2006年初的那場比賽，在繩橋勢力了之後，導航員趙宇說道：“精準射擊和定向越野是咱們的強項，別氣餒，後麵還有機會！”
“是，都打起精神來，從現在開始，一次都不要失誤！”喬楠帶著隊，重新喊起了剛才的口號。“科大”兩個字早已深深紮根於這群年輕人的心裏，他們用盡力氣喊出來，讓母校的名字回蕩在熱火朝天的比武場，回蕩在這片屬於年輕人的天空。
那時候真是青春年少啊！他們不怕被別人知道，他們就是要贏，而且要贏得漂亮！
又比了兩個項目，一組雖然取得了優勝，但是沒辦法跟別人拉開距離。繩橋的失誤讓他們名次一下子掉了下來，現在雖然追回了一點，但扔排在某院後麵，暫時位列第二。
盡管知道最後的結局，但在看紀錄片時，喬家人還是揪心得要命。當一個記者問喬楠，現在心情怎麽樣時，喬楠什麽話也沒說，而是拍了拍胸膛，然後衝著鏡頭舉起了大拇指。
喬楠他妹夫看呆了，脫口而出;“我靠，姐夫，你這動作簡直帥呆了！”
喬楠笑道：“其實那時我們剛被其他學校奚落了一番，我剛想爆粗口來著。攝像頭一跟上來，就什麽都不敢說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要做這個動作。就是特別不服氣？就是想贏？”
那時正好某院那幫家夥過來揶揄他們，走過喬楠身邊的時候，他們還吹起了口哨。
“喂，你們知道哪所軍校最難考，實力最強嗎？”
“不是科大嗎？他們不是傲得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麽？”
“可惜啊，隻是口號喊得響亮，前幾次被都被我們虐慘了！”
“咱們把華夏第一軍校都踩在腳底下了，那咱們排第幾啊？”
幾個年紀小的學員本來就窩火，被他們這一頓奚落，更是按捺不住，差點兒就要衝上去打架了，不過被學長們給拉住了。喬楠默不作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在某院的隊長快要走過去的時候，喬楠一把拉住他，說道：“比賽還沒結束，咱倆不妨打個賭。”
某院的隊長也是個熱血小夥子，他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啊，你說打什麽賭？”
“如果科大贏了，你帶領你的隊員，高喊三聲‘科大最棒，科大最強，科大是冠軍！’如何？”
某院隊長笑了笑：“可以，不過我堅信，不會有這種事的。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是不是啊，兄弟們？”
某院的學員們高聲歡呼起來，待歡呼聲漸緩，陸院隊長又說道：“不過打個賭也未嚐不可，如果最後贏的是我們，那就請你們科大高喊三聲‘陸院最厲害，科大打不過，科大甘拜下風’，如何？”
科大的學員們氣紅了眼睛，喬楠攥緊了拳頭，問道：“兄弟們，敢打這個賭麽？”
“敢！幹死他們！”
“誒誒誒，你們在幹什麽，別打架啊！”裁判員警惕性十分高，以為他們要打架呢。不過，就這氛圍，簡直比打架的火藥味還要濃。都被挑釁成這個樣子了，喬楠就算豁出命去，也得跑個第一回來。
喬楠原來最喜歡的就是定向越野這個項目，不僅考驗體力，更需要動腦子。喬楠說，到這個項目，最主要的就是考察導航員的看圖能力，以及隊長的判斷能力。
“每到一個打卡點的時候，那感覺就兩個字——刺激！”喬楠如此評價道。
他跟導航員趙宇老早就認識，試圖能力不相上下，但趙宇是學氣象的，他的地理知識是最豐富的。拿到地圖之後，他迅速做出判斷，跟喬楠說道：“如果把卡全都打完的話，再返回來，跑向營地，說不定就要超時了。但是你看這裏有一塊斷崖，如果能爬上去，翻過山就到了。”
喬楠確認了一遍：“你沒看錯？確定翻過斷崖就是營地？”
趙宇生怕領錯了路，又眯著眼睛看了一遍，這才說道：“我確定，爬上斷崖，再朝山下跑五百米，就到達營地了。”
喬楠又問道：“這個斷崖大概有多高？”
趙宇皺著眉頭算了一遍，說道：“保守估計，不會超過十米。”
“確定？”
麵對喬楠一次次地確認，趙宇也有些心虛了。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又靜下心來算了一遍，最後堅定地說：“我能確定！”
十米，這個高度可以徒手攀岩，喬楠對自己的實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再說他們隊還有藏族精英次仁，從小就滿山跑的，爬上去也不在話下。隻要有一個人爬上去，放下繩索，其他人就好辦了。
反正那群裁判又沒說不讓用繩子，喬楠可以理直氣壯地用。
但是考慮到這裏，喬楠總覺得不會那麽順利。地圖上特意把斷崖標出來，會不會是那群老狐狸故意而為？目的就是讓他們浪費時間，最後隻能放棄，乖乖地總結經驗教訓——沒有捷徑可以走，走捷徑就容易掉進陷阱裏！
如果規規矩矩地繞過樹林，或許能在兩個小時內趕到，但他們的競爭對手也很厲害，不會比喬楠他們差；按照導航員的判斷，如果走這條斷崖，就能減少至少一半的時間；但如果導航員判斷錯誤，那就毫無翻身的希望了。
時間在流逝，喬楠感覺一座山都壓在自己肩膀上了。
趙宇催促道：“隊長，咱們必須得盡快下決定了！”
喬楠心一橫，決定賭一把。他眼睛銳利如鷹，掃過每一個隊員：“兄弟們，在戰場上，咱們是不是應該互相信任？”
“是！”
“我相信導航員的判斷，你們呢？”
“相信！也相信隊長，咱們肯定會贏！”每個學員都是目光炯炯，閃爍著對勝利的渴望。
“那好，咱們齊心協力，一定會贏！”
* 注：如前文所言，大多數情節來自友人敘述，並參考某央視紀錄片。本文出現的並非正規賽序，計分方式也不太相同，都根據劇情做了調整。若有軍迷朋友看到，請不要太較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