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太夫人隻覺得渾身發燥,看胡氏裝可憐大哭,竟撲上去欲打她。

顏清沅一個沒看住,寧昭昭竟然就蹦上前去,比那些胥吏反應都快,衝到了李氏麵前把她擋住了。

“祖母,公堂之上若是還打人,可是又多了一項罪狀啊。按律是要打板子的。”寧昭昭笑嘻嘻地道。

李氏被她那個表情,差點就噎死了。她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婆伸出了幹枯的手想去抓寧昭昭,突然被一聲驚堂木又嚇得縮了回來!

宋顧謹不悅地道:“李太夫人,請保持冷靜!”

兩邊的胥吏剛還有些猶豫,此時就衝了上來把李太夫人給架走了。

她也折騰不動了就是,喘著粗氣,喉中喝喝作響,一邊幾乎聲嘶力竭地道:“我兒寧葳何在!他為什麽不來!去把我兒寧葳叫來!”

“肅靜!李太夫人,您若是再叫囂,恐怕下官就不得不得罪了!”

宋顧謹沉下了臉,兩邊拿了責杖的胥吏就上了前,威脅的意味很濃。

“你,你敢動老身……”李氏也是嚇著了,不可置信地道。

顏清沅默默地把湊熱鬧的寧昭昭給拉了回去,此時就回頭看了李氏一眼,淡淡道:“如何不敢動?您別忘了,這兒可是大理寺,您也不是什麽尊貴的相府太夫人,您哪,不過就是一個殺了人的老太太而已。”

一句話刺激得李氏又想起了李強瀕死的樣子,她喃喃道:“老身不是殺人犯,老身是無心的……”

寧昭昭看得起勁,便對顏清沅低聲道:“這叫什麽?婆媳大戰?”

宋顧謹吩咐人傳趙嬤嬤,並問胡氏道:“胡夫人,您說的那位重要的客人,究竟是誰?”

胡氏整個人像被抽了所有的力氣那般,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爹……”

李氏一聽就“呸”了一聲,道:“你爹?你爹不知道在哪個鄉下疙瘩角裏種花種草,有閑心管你這點破事兒!”

這時候,一個渾厚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來:“是麽,老夫在鄉下種田種草,所以你寧李氏就這樣冤欺我的女兒!”

李氏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胡氏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臉,泣不成聲。那一刻,她不是機關算盡的相府夫人胡氏,她隻是一個錯嫁了鳳凰男,從雲端跌落泥汙之中,掙紮滾爬,重新又找到了依靠的平凡女子。

“胡太師!”

胡太師須發皆白,人卻還是十分精神,麵頰也是紅潤的光澤。他走進堂來,目光如炬,刀子似的眼睛在李氏臉上停了停。氣勢相差太遠,李氏不敢跟她對視。

他身邊卻還跟著一位老夫人,拄著拐杖,由丫鬟扶著,進了堂就激動得走向跪坐在地上的胡氏。

胡氏剛才是假哭,現在卻是真的淚如雨下,她抱住那老婦人的腿,大哭道:“娘啊!”

頓時堂中的人都神色詫異。胡太師年紀已經不小了,會突然上京本來就是一件奇事,竟還是帶著夫人來的……那說明,他在京城呆的時間不會短。

這位太師在朝中十分有名,為官的時候連皇上都是以老師禮待之。

宋顧謹,甚至苗先生都連忙站了起來,道:“胡太師!”

李氏卻還在一邊嘀咕,道:“他算哪門子的太師……”

正和女兒抱頭痛哭的胡府夫人連氏頓時暴怒,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李氏道:“從前我敬你是我們的親家,也看重你幾分,如今你的所作所為真真是叫人寒了心!你相府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家,婆母殺人,丈夫告妻!老身當時真是瞎了眼,怎麽會答應你這門親事!”

說著又使勁捶打她丈夫胡太師的胸口,大哭道:“這就是你一手扶持起來的人家啊!這就是當初你為了給他讓路,還特地辭官回鄉,還把太師府也讓出來的人家啊!你看你做的什麽孽,你看你幹的什麽好事啊!”

當初胡太師提前一年榮休,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要給寧葳讓路。不然他們翁婿倆都身居要職,寧葳很可能會升不上來。

李氏聽了就在一邊道:“妻以夫為貴,我兒寧葳好了,她難道沒有好處?你這個老的遲早要榮休,又本就是寒門,能扶起個女婿來,也是我兒寧葳光耀了你的門楣!”

她能這麽說的確也是因為她底氣硬,胡太師已經榮休了她還怕什麽?何況胡太師的幾個兒子都沒什麽大出息,才華有的,但是政治成就不高。最有出息的二兒子也不過是在地方上混個巡撫當當,哪裏比得上她兒子寧葳有出息?

沒錯,她現在是丞相府的太夫人了!不再是當初卑躬屈膝需要在胡家人麵前討好的那個窮親家了!

連夫人聽了她這話就冷笑,隻對她丈夫胡太師道:“睜開眼瞧清楚了吧,這家人,就是看上咱們家的權勢,腆著臉靠著咱們可憐的女兒往上爬呢!”

胡太師整個人都氣得發抖,朝宋顧謹拱了拱手,道:“我女兒胡氏,那天接到我們要上京的消息,確實帶著個姓趙的婆子跟我們在一處,這一點,城裏客滿樓的東家是可以作證的。至於那李氏殺人,決計和我女兒無關!”

宋顧謹命人給胡太師夫婦倆看座,又讓人宣了那客滿樓的夥計。

李氏還在一邊叫囂著他們全家一起說謊。

人還沒宣到呢,突然就來了聖旨,說是請胡太師夫婦進宮!

這麽一來,連

李氏這個沒什麽見識的婦人都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顫顫道:“他現在已經是白丁之身,怎麽還有聖旨宣了他進宮?!”

苗先生倒是看出來了,連忙換了副嘴臉前去恭喜,道:“皇上請胡老回來,必定委以重任,苗某在此先恭賀胡老了。”

李氏聽了,整個人就癱倒了在地上。

連氏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扶著女兒胡氏道:“娘一定做主,讓你們和離……”

胡氏靠在母親懷裏,哽咽個不停,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樣著實讓人動容。

胡太師臨走之前,再三拜托宋顧謹,還他女兒一個清白。

後又走到寧昭昭麵前,雙目有些探究暗沉,道:“你是寧氏昭昭?”

寧昭昭應了個是。

胡太師道:“這次的事,是我們胡家承了你的情。我記下了。”

他會這麽說,一方麵也是因為知道端王馬上就要上京。其實他和端王可以算是聯盟,一一武,遏製秦氏的勢力。

因此寧昭昭從他的口氣裏也聽不出幾分真誠的意味。

寧昭昭也無所謂就是,笑著客氣地應道:“您太客氣了。”

李氏就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一家子反骨,都聯合起來,害我老太婆……”

然後又開始撕心裂肺地喊叫著:“我兒寧葳何在?!讓他來!”

胡太師走後,客滿樓的老板和夥計就來報道了。寧昭昭用腳趾頭想,也猜到了胡家人必定是提前料理妥當的。

幾問幾答,定了李氏的殺人罪。不過她不用償命,因為她是誥命,而李強不過是個庶民。李家人也願意和解,接受了寧家的賠款,李氏坐牢一年。

靜慈頻做假證,唆使殺人,還坑蒙拐騙一大堆,被定了死罪。

寧昭昭看宋顧謹的神色間似乎有些無奈,心裏猜測他可能知道真相並不是如此。

無奈他再大的神通,斷案其實靠的還是個證據。如今時間緊迫沒有證據,隻能網住李氏和靜慈,胡氏他是網不住了。

不過胡氏和靜慈也並不無辜就是。

這個案子審完,苗先生就在暗地裏皺眉。

如果是包明坐堂,按照原計劃,應該要繼續把寧昭昭咬出來,押入牢中,牽製顏清沅……

可沒想到宋顧謹突然冒了出來,雷厲風行,眨眼的功夫就把案子給辦了。這,他回去太子跟前兒,隻怕不好交代。

這麽想著,眼神又在寧昭昭身上打轉,心中感歎,這女子還真是極品尤物,無論怎麽看都相當完美。不知道這發現美人的功勞,可不可以平息殿下的怒火……

這個案子審完,就休息了一輪,大約一刻鍾的功夫。

在場的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因此休息的時候,就被請到了隔間去。

進了小隔間,顏清沅先給寧昭昭倒了茶讓她捧著暖手,並道:“該查東宮的案子了。”

寧昭昭想到宋顧謹,雖然著實討厭他的自大和孟浪,但還是道:“我相信宋顧謹已經有了準備。”

這話說得顏清沅心裏就直冒酸。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他確實有些才華。”

嗯,的確顯得挺大度的。

突然臉上就被寧昭昭捏住了。他愣愣地抬起頭。

寧昭昭一臉已經完全看透他在想什麽的神情,湊過去嬉笑道:“其實你也不錯,年紀輕輕本事不小。就是比人家宋顧謹還自大一些。”

而且還有點腹黑。寧昭昭在心裏補充道。

顏清沅不樂意了,道:“我比他強多了!”

寧昭昭故意道:“哪兒啊?”

“我上得廳房入得廚房……”

話還沒說完呢,寧昭昭就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她捏著某人的臉,喃喃道:“嗯,你比他強,你比他會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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