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經過酣戰,皇家別院卻還是一派寧靜。

花園裏,齊帝被齊閔搬出來放在椅子裏曬太陽,秦皇後在一邊做繡活。寧昭昭認真地聽他們說著話。

至於顏清沅,他一邊在給寧昭昭剪指甲……

齊帝一開始想假裝看不見來著,還在說著話,後來實在受不了了,道:“你就不能消停點嗎!縱是要做這種事情,回房去做!別出來丟人現眼!”

寧昭昭被嚇得一個激靈,顏清沅差點剪到肉!

於是他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了,道:“今兒太陽好,我們夫妻倆本來就是在這兒曬太陽,你自個兒湊過來的,難道是我請你來看的?看不順眼走遠些,不成還得我們避著你?”

齊帝:“!!!”

顏清沅冷嗤道:“好像我想聽你那些廢話!”

齊帝昨天痛定思痛,如今形勢比人強,他已經沒有本錢和這個二兒子講條件了,繼承人的選擇也隻有這一個。想著今天還能拉下臉來說說這個事兒,沒想到這熊孩子竟然這副態度!

什麽叫做你不想聽老子說!

老子那三萬暗衛,難道你就真的不想要!

秦皇後看他氣得發抖,連忙道:“皇上別生氣,忠王的意思是大夥兒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避諱這麽多……昭昭,你說是不是?”

寧昭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就對顏清沅道:“你別氣他了,待會兒把他氣得吐血了,還得你來治。”

眾人:“……”

正說著呢,門外的侍衛突然來報:“寧丞相穿著官服出城,已經打算上山了。”

寧昭昭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寧丞相是她親爹,不禁皺眉,道:“他來幹什麽?”

顏清沅道:“既然穿著官服,那就是代表朝廷。放上來吧,我也想聽聽他們唱什麽戲。昭昭見嗎?”

寧昭昭道:“不想見,看見他就惡心。不過我又想聽聽他會說些什麽。”

齊帝在內心感歎,倆都是目無尊長毫無孝心的白眼狼,難怪湊成了一對。

最終寧葳上山進了別院,隨從都被格開,他壯著膽子跟人進去了。

這段時間他過的也算揚眉吐氣,見慣了宮中的尊貴奢靡,此時到了這個有些僻靜樸素的別院,頓時就露出了和當時李勳一樣的表情。

宋貴妃已經母儀天下,蝸居於此的秦氏怎麽能比?

行到內院,他卻並沒有被請進書房,而是直接繞到花園裏,遠遠地就看到了一麵巨大的屏風……

為什麽要在花園裏擺屏風?寧葳沒忍住問了出來。

帶路的宋一冷笑道:“大人啊,知道烏龜王八為什麽長壽嗎?因為它們從來不多事啊。”

寧葳:“……”

等他走到近前,那巨大的屏風前麵就隻有顏清沅和秦皇後坐著,顯得,更加古怪了。

不過這次寧葳就不敢再問了。

他先給皇後行了禮,不是很誠懇地道:“皇貴妃娘娘和攝政王讓臣過來,給皇後娘娘您請個安。也瞧瞧您在這兒,可曾短缺了什麽。畢竟別院不比宮裏,許多不方便。皇貴妃娘娘雖然惦記著,但也難免會有疏忽。”

秦皇後問顏清沅:“宮裏何時多了個皇貴妃,本宮怎麽不知道?”

顏清沅淡道:“自封的吧。不過到底是沒敢自立為後。”

秦皇後冷笑道:“本宮還沒合眼呢。”

寧葳看了看那二人的臉色,諂笑道:“那是,皇後的名分還是您的。皇貴妃娘娘也是非常講究這些綱常禮法的。要不然,也不會派臣親自來探視您了。”

皇後頓時就忍不住嗤笑道:“瞧你說的,好大的架子。”

好像他一個相國“親自”來了,是多麽的屈尊紆貴。

寧葳的眼珠子轉了轉,看向自個兒的大女婿顏清沅:“怎麽沒有看到昭昭?說來不怕殿下笑話,臣雖然是個做父親的,也許久沒瞧見她了呢。”

顏清沅笑道:“不見是正常的。我們和相爺本就不是一路的。相爺若是來看親戚的,現在就可以滾了。我們沒打算認你這門親。”

這種毫不客氣的態度讓寧葳有一瞬間噎住。

後來隻好道:“臣是奉了攝政王之命,一則來督查運河進度。再則,也是因為,昨夜……城外西山大營突然被歹匪襲擊,朝野震驚。因此,由攝政王殿下發布剿匪通牒,忠王殿下和端王殿下既然都在燕明,則應當擔起此任。”

這是來試探了!

秦皇後聽得莫名其妙。宋氏聽說西山大營被端,不是應該勃然大怒,然後借著皇上的名義,和京城外徹底撕破臉嗎!

西山大營,本就是被端王的西南軍給端了的,怎麽還讓端王來查什麽“歹匪”?

顏清沅卻聽出味兒來了,笑道:“可以,我會盡量撥出空,去看看那個什麽‘歹匪’。”

宋氏是遇到麻煩了,即將有大動作吧,所以才想先穩住他們!

寧葳又有些躊躇地道:“不知道可否讓小女出來一見。皇貴妃娘娘有幾句話給她。還有,京城的華側妃娘娘,也有幾句話讓臣帶給她呢。”

華側妃!

屏風後麵微微一動。

寧葳看到了,頓時就露出了個有些奸詐的笑容,道:“華側妃娘娘前些日子進宮請安,吐露心聲,說是最心疼的就是小女昭昭了。隻不知道這些日子,昭昭為何一封信都沒有帶回去,渾似忘了她這個人似的……”

顏清沅冷冷地看著他。

寧葳演夠了戲,才又道:“皇貴妃娘娘說了,這京城燕明,隔得也不遠呢。忠王殿下也可以帶著昭昭,進城去看看的。”

氣氛有些端凝。

城中的華側妃,恐怕已經是顏清沅唯一留在城裏的人了。會被宋貴妃的人盯上,絲毫不奇怪。

之前顏清沅也試圖把她帶出來,但是她說什麽也不願意……

寧昭昭知道顏清沅是側妃撫養長大,對側妃也是有感情的。此時必定麵臨兩難。

正想著該怎麽辦,卻聽顏清沅突然問起:“說到側妃,本王突然想起宮裏的父皇,不知道現在,父皇龍體如何?”

寧葳的眼珠子轉了轉。

考慮了一番,他道:“皇上……非常不好,前幾次進宮見駕,聽說,隻怕是過不了這個冬日了。”

屏風後,寧昭昭看了一眼旁邊臉色青白的皇帝,覺得還真是怎麽看怎麽喜感。

“這樣啊,看來是要趕上國喪了呢。”顏清沅淡道。

秦皇後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看。

寧葳站在那還在瞪眼呢。

顏清沅笑道:“寧大人。”

“在。”

“您可以走了。”

“……”

顏清沅站了起來,道:“本來我是打算殺了你的,多給你主子送個人頭讓她數著玩兒……不過既然來的是你,不如就留你一條狗命好了。”

寧葳:“!!!”

他不可置信地道:“我,我可是昭昭的父親!”

顏清沅道:“所以,我讓你,自己滾啊。或者你比較想我把你丟下山?”

寧葳的眼睛四處亂看,最終,忍氣道:“臣告退!”

說完,氣匆匆地就走了。

這時候,寧昭昭從屏風裏走了出來,沉著臉道:“讓人跟著他。我不相信他出城就是為了這個。”

顏清沅安撫地摸了摸她的手。

秦皇後道:“宮裏,十分古怪……”

顏清沅低聲道:“不古怪。我估摸著,西山大營的事情已經驚動了大齊宗室。他們想先安撫住咱們,然後安心解決城裏的內亂。”

這時候,下人正撤開他和齊帝之間的屏風。

顏清沅淡淡道:“您沒聽他們說,皇上的情況十分不好……我猜想,最遲明天,宮裏就會傳來皇上暴斃的消息。到時候,慶王會名正言順地從攝政王的位置上登基。”

那個位置一旦坐上去了,要拽下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宋氏也是要放手一搏了。

齊帝鐵青著臉不說話。

寧昭昭有些擔憂地道:“那咱們怎麽辦?側妃呢?”

“就讓他們……狗咬狗先咬著。宋氏現在專心對付大齊宗室呢。沒聽說嗎,讓咱們剿匪去啊。咱們都把戰帖遞到她眼前兒了,他們竟然叫咱們去剿匪。”顏清沅簡直都要笑了。

齊帝一言不發,臉色卻有些灰敗。

難道,大齊百年基業,經營幾代人的強大宗室力量,真的要毀於一旦嗎?

他回頭看看顏清沅,忍不住道:“你為何不直接攻入京城……朕剛才的提議,難道你真的不感興趣?要知道,一旦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你再動手,是可以被冠上謀逆之罪的……”

他試圖說服顏清沅。事到如今他也隻想盡量減少大齊宗室的損失。

“你是想保住大齊宗室吧?我攻入城,宗室的損失可以減到最低。他們很快就會明白真相。可是,全城無辜的百姓怎麽辦?”顏清沅淡淡道。

齊帝一愣。

顏清沅拉起了寧昭昭的手,淡道:“我是不會主動開戰的。戰爭對於我來說也沒有意義。我就在這兒,好好地修我的運河,一步也不會多走。”

“你,你既不開戰,又為何調令端王兵馬上京!”

“這你就不用管了”,顏清沅笑道,“嗯,接下來你可以睜開眼,仔仔細細看清楚,你的慧心,究竟是什麽樣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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