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殿正殿,寧昭昭身披一件深藍色的鬥篷,垂著長發,站在侍衛之中,冷冷地看著站在台階上的大齊帝王。

她好像沒看到旁邊秦皇後懷裏抱著的孩子,隻是嗤笑了一聲,道:“父皇啊,今日,您是連殿都不敢讓兒臣進了麽?”

齊帝冷笑道:“朕恐怕擔不起你這聲父皇。”

“那是的,一個被妖妃玩弄於鼓掌之間,殘害我母後,把大齊江山禍害成這副模樣的人。一個闖下滔天大禍,由兒子幫著擦屁股,收拾好了爛攤子,趁著兒子病重,又想要過河拆橋的人!一個不惜劫了自己的親孫子做人質,害死自己無數子嗣的人,確實不配我叫一聲父皇!”

齊帝眯起了眼睛,他腿腳還有些不靈便,但依然下了台階,厲聲道:“寧氏,你今天帶著人到這兒,就是為了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嗎?”

寧昭昭大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一旦她露出這種有些妖性的表情,那她就是要折騰人了。

“我自然不是為了來找您說話啊。您知道我今天睡了一覺起來,看見我夫君滿身是血站在院子裏的,對我說,對不住,沒有保護兒子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她用力拔出身邊的侍衛的佩刀,狀如瘋魔,看著齊帝,喃喃道:“他說大痛能讓他清醒,那父皇您覺得呢,讓他更痛一些如何?”

齊帝驚了驚,道:“你瘋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一個我,還有我肚子裏他沒有出世的孩子,您覺得,夠不夠讓他痛,嗯?您的親生兒子啊,您說他會拿什麽來祭我們母子倆,您說啊?”

秦皇後頓時要瘋,下了幾步台階,道:“昭昭,你別做傻事!”

“你就閉嘴吧!我再也不想跟你說話了!這輩子,我都不想看見你了,一眼都不想!”

秦皇後頓時淚如泉湧。

寧昭昭冷笑道:“我知道你覺得阿沅一心拿捏你和老頭子。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他對你們心軟!”

“住嘴,有你這麽跟你母後說話的嗎!”

“喲,您這是要英雄救美?我都忘了告訴您呢,要不是你兒子使了點手段,你以為秦皇後會看你一眼?”

秦皇後動了動唇,然後才想起來許多過往。

誠然,顏清沅在她麵前是說了幾句難聽的話,讓她心冷往齊帝身邊靠,讓她割舍不下。

甚至……顏清沅出事以前,他們老夫妻的感情已經比以前好得多了。

所以,昭昭的意思是,這是顏清沅苦心安排的?

以他的行事作風,倒確實不是不可能……

秦皇後淚流滿麵,低下頭不敢看她。

齊帝冷笑道:“此子挾天子以令諸侯,大逆不道!如今你便是自刎在此,也洗不幹淨他的罪名。更何況你火燒皇陵,本就該死!”

寧昭昭眯著眼睛,道:“我本就不是來跟你講情麵的。這江山,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也是服氣的。”

秦皇後隻恐她真的想不開,連忙道:“昭昭,你看看小瑜,這孩子是你的命啊,你舍得下他麽?”

“若是父親母親都不在了,他還活著幹什麽呢?”

寧昭昭認真地看著秦皇後,道:“我是雷澤歸妹,我誤了他。現在,我要把這個大殿的人都殺光!然後,在九泉之下,等著他送你們來見我!”

“你!”

寧昭昭厲聲道:“動手!”

“是!”

大和殿內侍衛數十,寧昭昭方麵隻有十幾人,可她就是下了殺令,顯見是要魚死網破!

齊帝不防她竟真的要拚死,護著秦皇後和孩子往後。

刀光劍影,她卻是不躲,隻站在月色下,就這麽靜靜地看著。

自然沒人敢動她,她連兒子,性命,都不要了。

齊帝卻還是要顧著不能就這麽和兒子撕破臉!

這一番屠殺暢快淋漓。

寧昭昭方麵十數人放開了手廝鬥,本就是死士,來之前都是接了命令的。相反是齊帝方麵的人畏手畏腳。

少頃,她提著刀慢慢走向齊帝。

“大膽!”

兩個侍衛立刻攔在她麵前。

她渾然不懼,反而伸長了脆弱白嫩的脖子,笑道:“有本事就殺了我,一屍兩命,正合我意。”

“皇上,大齊宣帝,你的多少子女被你害死,你過往都是視而不見,甚至壓根不會想起。我想,你也不介意,再丟一個我肚子裏這個,你的孫子吧?”

齊帝想起那喋血的歲月,心肺俱寒!

那麽一瞬間他竟然無話可說!

“宋慧心……宋慧心還記得嗎?她依然活著呢,在冷宮裏,被做成了人彘,每日夜,睜眼看著這她最愛的皇宮,最愛的權勢,最愛的……你。”

寧昭昭笑道:“您有沒有聽見她一聲一聲呼喚你的聲音?有沒有夢到她是怎麽殺了你女兒玉儀,殺光了你的子嗣和宮妃?”

“住嘴!”

齊帝搶上前一步抬手要打。

秦皇後猛地衝

了過去,那一巴掌就打在了秦皇後的臉上!

“羅衣!你為何還要護著這個孽障!”

秦皇後痛哭。可是今日的皇上已經不是當初的皇上,她不能也不敢再用當初的口吻跟他說話。

她隻能抱著孩子跪下了,道:“皇上今日若是要殺她,先殺了臣妾吧!”

“你……”

“皇上!”

齊帝看著寧昭昭,最終長出了一口氣,道:“你走吧,朕赦你無罪。”

寧昭昭冷笑了一聲,道:“哦,赦我無罪,您好像搞錯了,我就是來自殺的啊。”

秦皇後連忙道:“若是昭昭不在,臣妾,臣妾也不活了!”

寧昭昭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秦皇後淚流滿麵。

從前她看不明白,可如今怎麽會不懂?

棒槌的心最柔軟不過,她總是能體諒所有人的苦處。

現在秦皇後很為自己覺得羞恥,因為她選擇了在最初的時候沉默不語。

還要這個姑娘來對她惡語相向,免得伴君如伴虎,讓她遭了君上的猜忌。

她隻是一介婦人,如今除了以身相護,護住這對可憐的母子,她還能怎麽樣?

隻求她在皇上心中還有一絲一毫的分量,起碼能為她拖延一下時間。

齊帝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看到她這副樣子卻實在是怒氣不爭!

“你趕緊給朕滾!朕不想再看見你!”最終他衝寧昭昭咆哮道。

寧昭昭就提刀站在那了。

下麵也不打了,她也不肯走。

“你還呆在這兒幹什麽!”

“看看咱們皇上無恥的嘴臉啊,我要好好看清楚一些。等到了底下,我好跟您那群枉死的後妃,皇子皇女,還有大臣們,哦,還有你祖宗,都好好說說啊!”

齊帝頓時一口血都要吐出來了。

這算什麽,當年寧昭昭氣她老子寧葳的時候他是沒看見呢,那可比這厲害多了。

反正這孕婦就是杵在這兒不走了。

她說她要尋死呢,提著刀就愣著不動。

小瑜原還有些害怕,後來就從秦皇後懷裏探出身子去拉她的褲腿。

寧昭昭低下頭,那孩子正仰著臉衝她笑呢。

她狠了狠心,一腳輕輕踢了過去,不耐煩地道:“滾一邊去,老娘這會兒都要沒命了,還管得了你!”

小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秦皇後不可置信地道:“昭昭!”

寧昭昭其實心疼得要死了,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示人以短,讓人知道拿捏住小瑜就能拿捏住她。

皇後……會照顧好小瑜。

這時候,殿外有些貴勳人家似乎是剛剛有人看到寧昭昭帶著侍衛過來,跑過來問了問。

寧昭昭笑了,道:“不然我去喊一嗓子,就說您和攝政王撕破了臉如何?”

齊帝臉色很難看地道:“那就魚死網破吧,難道朕怕了你不成?那樣的話,便是江山回不到朕的手上,以齊沅樹敵無數的那個德行,人家知道他瘋了,會不會就把他給撕了?”

寧昭昭爽快地道:“撕了便撕了吧,我們黃泉底下一樣做夫妻。好過你這個辱沒了祖宗的東西,上見不得你祖宗,下見不得那些為你枉死的親子親女!”

剛剛齊帝怎麽說她,她現在還就怎麽罵齊帝。

齊帝憋著氣讓侍衛去把那些來看風聲的人都打發了。

寧昭昭還就是不肯走,她就杵在這兒了!

齊帝受不了地咆哮,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寧昭昭轉著刀,悠悠地道:“您剛剛帶了誰去我那兒,逼得我夫君自殘?”

她回過頭,看到了羽林衛中唯一一個將領盔甲的人,頓時便笑了,道:“是他吧?”

“……”

“跪下。”她提著刀,輕描淡寫地下了台階。

對方怔了怔,然而這懷胎七月的女子卻莫名給人一張壓力。

到底是儲妃,如今皇上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那名將領想了想,跪下了。

心裏大約也想著,一個婦道人家,能拿他怎麽樣?

寧昭昭提著刀,繞著他走了半圈,才低聲道:“是塊好苗子。可惜了。”

那將領詫異地抬起頭,卻隻看到刀光凜冽!

下一瞬,寧昭昭舉起刀,生生把他右胳膊給斬了下來!

“啊!!!”

鮮血噴了她一身,她冷笑道:“今兒都給我看清楚了,敢動我夫君,我必定要你們十倍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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