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慈安堂,寧昭昭就感覺氣氛有些壓抑。

夫人李夫人年輕守寡,如今混到了誥命夫人的位置上,好像是想把前半輩過的苦日都彌補回來似的,生活非常奢華。

整個慈安堂的擺設,都是金燦燦,一片富麗堂皇,看得人眼暈又鬧心。如今加上一股濃濃的藥味,更讓人心裏堵得慌。

剛想進內屋,門口兩個嬤嬤就把寧昭昭和碧芹攔住了。

“夫人說,隻請大小姐一人進去。”那嬤嬤一板一眼地道。

顏清遠跟到門口就沒進來。此時寧昭昭看了碧芹一眼,道:“是我貼身的丫頭,不要緊。”

那嬤嬤似笑非笑,道:“夫人年紀大了,不喜生人。再貼身,也是新來的,恐夫人看了不喜。”

碧芹皺了皺眉,想說點什麽,但到底還是沒說。

她還算懂事,沒拿端王府說事兒。不然隻怕會讓端王府落下一個目中無人的名頭。

誰讓人家年紀大,是老人家呢?

寧昭昭道:“我自進去罷。”

她也想聽聽夫人會說些什麽。

碧芹隻好退了開來。

寧昭昭跟著嬤嬤進了內屋,隻覺得那股藥味更濃了。她心裏不禁想著,難道夫人真的病了?

“昭昭來了。”一把刻板又有些低啞的嗓音傳來。

寧昭昭走近前,站在床邊,低聲道:“祖母。”

李夫人半躺在**,確實是一副病弱的模樣。

她輕咳了一聲,擦了擦嘴,又把手裏的帕遞給旁邊的嬤嬤。

見寧昭昭始終不吭聲站在一邊,便歎道:“你這孩,始終和我不親。”

寧昭昭也不反駁,低著頭也不看她。

“你是怪你爹降了你娘為貴妾吧”,李夫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聲音柔和,卻沒有什麽感情,“你娘是你爹自己選的,當初……隻道她出身貧寒。但我見你爹實在喜歡,便允了這門親事。便是後來,出了那樣的事,你爹和你娘,也還是十分要好的。”

出身貧寒?真是笑話了。當初寧相好像也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窮書生吧?!

不過大約在這老婆眼裏,就算當初寧相未功成名就的時候,恐怕也就隻有重臣之女甚至皇室女,才配得她兒了!

寧昭昭嗤了一聲,不說話。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小姑娘家不懂事。你娘不過是降為了貴妾,你爹又不曾停妻再娶。要不是這樣,也沒你這個如今的丞相府大小姐了!”

寧昭昭終於忍不住了,道:“祖母,有話不妨直說吧。”

嬤嬤把點好的水煙遞給李夫人。她抽了一口,眼神在煙霧中變得有些迷離,道:“你娘是個好的。當初為了你爹的前程,也犧牲頗多。現在你娘不在了,輪到你了。該怎麽做才能不辜負了你娘在天之靈,你該知道吧?”

“……”

寧昭昭覺得自己要笑了。

事實上,她真的笑了。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怎麽也抹不去。

她故意道:“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李夫人臉皮也是厚的,性就挑白了說,道:“如今你爹已經是官之,可到底還是寒門官員。再往上走,便是封侯了。隻要爵位一到手,便是惠及孫萬代的事,這是丞相府滿門,和姓寧的的榮耀。至於你,也可以封個縣主,風光大嫁。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寒門士族,之間的差距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大了。

但是寒門始終是寒門,比不得那些隨便挖一挖祖宗好幾代都是貴族的士族。

寒門官員,可能一代人到了頭,下一代不爭氣,就會被從京城貴族圈裏除名,然後再也不被人想起。想要家族不那麽快沒落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封個爵位,然後在京城根深蒂固,蔭恩孫。

寧相已經走到了官之的位置上,這幾年都是削尖了腦袋想封個爵位。眼前就是個機會,想來相府眾人都不會放過。

夫人道:“於你不過是從郡主到縣主,更劃算的是,你有了個有爵位的爹。這是於你,於寧家,都大有好處的事,你不會不願意吧?”

說的真好聽。

可寧昭昭不是原主那個傻!

若是讓丞相府繼續淩駕在她之上,隻怕她的餘生,都會被拿捏在這群人手裏了!

與虎謀皮,不是智者所為。

寧昭昭抬頭看著李夫人,認真地道:“祖母所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於我不過是從郡主到縣主,可是整個丞相府都可以得到大好處。這確實是一筆劃算的買賣。等外祖父來了,我必向外祖父請求此事。”

李夫人眸中閃過一絲光芒,明明有些得意不屑,卻還是欣慰似的,道:“就知道你像你娘,是個懂事的。”

還敢提齊氏!

寧昭昭眸中就閃過一絲火光,道:“隻要祖母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夫人愣了愣,而後道:“你說。”

“您也說了,我父親和母親一向要好。可是正妻為大,母親被降為貴妾以後,就沒少受那胡夫人的氣!母親是為了寧家,才受了那麽多年的委屈,最

後還鬱鬱而終!如今昭昭隻想為母親正名。畢竟,這本該是屬於母親的榮耀。”

李夫人愕然,道:“你想如何為你娘正名?”

寧昭昭冷笑,眼睛盯著那老,道:“我想,若是父親可以將胡夫人,降為貴妾,還我娘一個正妻之名……大約,我在外祖父那裏,也會好說話的多!”

“胡鬧!”李夫人勃然大怒,將手中的煙壺將寧昭昭摔去!

這本是她習慣性的動作。因為她也是習武出身,所以很是有些暴力傾向。尤其是從前對寧昭昭並不上心,一時間轉不過來,所以下意識的就把手裏的煙壺丟了出去!

寧昭昭一偏頭就躲了開去。

看那滾落在地上的煙壺,心中是止不住的冷笑。

這可真是親祖母啊,這又燙又硬的東西甩到臉上,隻怕她本來就毀容的臉,以後就更見不得人了罷!

寧昭昭耿直了脖,道:“橫豎我隻有這一個要求。當年我娘既然識大體,可以為父親的前程著想。如今想來,胡夫人一樣可以!”

李夫人氣得支起身,又癱回去,氣得一直喘。旁邊的嬤嬤連忙上去給她撫背!

半晌,才道:“家和萬事興……你娘都不在了,你這又是何苦折騰!”

寧昭昭麵色複雜地看向她,道:“我就隻有這一個要求。不然,外祖父麵前,我一句話也不會提!”

李夫人平伏了下來,陰鬱地看了她半晌,最終冷笑道:“你隻當有了端王府做靠山,我偌大的丞相府就拿你沒辦法了?”

寧昭昭平靜地大聲道:“不敢。橫豎條件在這兒,我該說的都說了。您還是好好休息吧!”

從剛才開始她就注意到旁邊那個嬤嬤神色有異。

李夫人和胡氏婆媳倆,這麽多年來一直是麵和心不和。就算李夫人沒動那個心思,隻怕她和胡氏也要掐上一陣。

別問寧昭昭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就是圖個爽!

說完這些話,她附身行了個禮,也不看李夫人的臉色,就轉身退了出去。

李夫人的聲音悠悠傳來:“敬酒不吃吃罰酒……老身必定叫你知道厲害!”

事實上,寧昭昭也知道,懷柔政策隻是暫時的。李夫人必定還有後招。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道:“孫女拭目以待。”

說完,揚長而去。

李夫人氣得一直捶床,道:“白眼狼……真是個白眼狼!跟她娘一樣,沒點良心的白眼狼!”

後來想想又覺得更生氣,咬牙切齒地道:“當年她娘活著的時候,沒給寧家帶來一分一毫的好處!白養了這個小孽種十八年,還敢跟老身提條件!這就是她和她娘欠寧家的!老身必是要討回來的!”

寧昭昭快步出了門,隻覺得再也不想來這個鬼地方了,多呆一秒鍾都讓人心塞!

碧芹迎了上去,有些擔憂地道:“郡主,您……”

寧昭昭擺擺手,帶著她出了慈安堂。

結果一出門就看到顏清遠言笑晏晏地在花園裏調侃一個小丫頭……

寧昭昭噎了一下。

顏清遠回過頭,麵色自然,笑道:“出來了?”

那丫頭臉紅紅地看了寧昭昭一眼。

顏清遠笑道:“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再找你。”

那丫頭低聲應了個是,連忙轉身走了。

寧昭昭不禁冷哼,嘀咕道:“死蘿卜……”

花心大蘿卜什麽的……

顏清沅卻是麵色自然,快步走到她身邊,笑道:“回去罷。該吃午飯了。我看那肉糜粥你挺喜歡,便又讓人熬了。這次給你配了些翡翠珠,雖然清淡,但是爽口……”

寧昭昭:“……”

她快走了幾步想甩開那個死蘿卜,不料顏清沅竟是緊緊跟著她,一直走到花園裏。

就在她要發火的時候,顏清沅看四下無人,才攔住她,笑嗬嗬地道:“行了,別生氣。我就在這兒跟你說了吧。”

寧昭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沒生氣。顏都統這話我沒聽懂,你要跟我說什麽?”

顏清沅卻是不答反問,笑道:“你知道那丫頭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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