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這些話,聽在胡氏耳中,隻讓胡氏不斷地冷笑。

她心裏有個小人,尖銳地反駁說這些都不是真的,這小賤人是故意來看她笑話,是來痛打落水狗的!

可是腰間的刺痛卻告訴她,寧昭昭說的都是真的。

忘記從哪一年開始,好像是從她爹榮休那一年,寧葳就變了。

胡氏想要自欺欺人,那一點點幻想卻被這麽多年來的生活磨得粉碎!

她低聲道:“我累了,想休息了。謝大小姐走這一趟。”

寧昭昭把藥瓶子放在桌子上,道:“我來,不是來看你的笑話。隻是我看見你這樣,就想起我娘。我娘恨你,你恨我娘。其實我覺得都沒必要。真正害了你們的人,是我爹。”

胡氏看了一眼**的寧苒苒,最終沒有把她的藥推回去。

寧昭昭又道:“她的臉好了,最好能把牙補上。金牙銀牙,都太顯眼。我知道黑市好像有種手藝是補瓷牙。不過那種活兒太精細。”

她忍不住看了胡氏一眼,道:“你被我爹坑了那麽多年,還有錢嗎?”

胡氏猛的抬起頭看著她。

現在隻要能治好寧苒苒她什麽都願意!

姑娘家缺了門牙,怎麽說都不觀,就是宮裏的手藝,也隻有金牙銀牙可補。瓷牙是聞所未聞,可是燒白的瓷器若是能補成牙,那豈不是和原來一樣了?!

這個想法讓胡氏的心跳都加快了。

她顫聲道:“多,多少錢?”

寧昭昭道:“我聽說一顆牙一千兩,可以用一輩子。你別這麽看著我,我可以把名字報給你,你自己去打聽,不坑你的。”

可是她坑名在外,胡氏顯然不信。

但是女兒的容貌要緊,就算是被坑,胡氏也認了!

寧昭昭報了名字給她,並道:“我知道你其實也認識些能人,你能打聽出來的。這個人十分有名,專門補瓷牙,隻不過脾氣古怪些罷了。你自己去找吧,找到了給她把牙補上。”

胡氏一愣,寧昭昭的意思,是讓她自己去找人?雖然不知道寧昭昭為什麽突然這麽好心,但她心裏已經信了幾分,打算回頭去打聽一下那位能人。

回頭看了寧苒苒一眼,心中一緊,連忙道:“苒苒突然發了靨症,這些日子都昏昏沉沉……就算補好了牙,也……”

寧昭昭回過頭,耐心地道:“你想給她看這個病吧?”

為了女兒,胡氏也隻能放下尊嚴,道:“聽說,顏都統,醫術不錯……就算不行,黑市能人多,一定又可以治苒苒的人。”

寧昭昭皺了皺眉,道:“我不想麻煩他。”

胡氏咬了咬牙,道:“我,我可以給錢!”

“我不缺這點錢,顏清沅就更不缺了。”寧昭昭轉身要走。

胡氏想到剛才寧苒苒挨打的樣子,心裏的痛意又一波一波湧上來,她硬是把淚意壓了下去,道:“你等等!”

寧昭昭回過頭,道:“怎麽?”

那神態中,七分篤定,剩下的三分,卻都是幽深不見底。

胡氏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要的是什麽。

她沉默了一會兒,從匣子裏拿出那張字據,道:“我拿這個,跟你換。”

終於,寧昭昭露出了笑意。

“你就不怕我爹把你掃地出門?”

聽提起寧葳,胡氏的眼神都冷了幾分。

她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現在隻想救我的女兒苒苒。”

從前是對寧葳狠不下心,可是如今……

夫妻這麽多年,寧葳不知道多少把柄抓在她手上呢!

寧昭昭盯著那張字據看了一會兒,道:“那行。”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出了吟翠居,碧芹就低聲道:“不過是張字據……郡主何不讓人去盜了來便好?”

還用得著在這兒給她周旋。

寧昭昭也壓低了聲音道:“重要的不是字據,而是胡氏的態度。”

現在胡氏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那是被寧葳給打擊的。

事實上,胡氏著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就算胡太師榮休了,這麽多年來她還是把相府內院壓得牢牢的,在京城權貴交際圈,也一直保留著她的一席之地。

寧葳這些年太過驕傲,愈發有些沉不住氣了。現在對胡氏變臉,為時過早呢,畢竟他還是個寒門官員。

可惜他沒忍住。

寧昭昭正想著呢,迎麵就遇到了側麵對著她的舒柳,正在大門離德隆居的必經之路上,好像在看魚。

這大冷天的……

寧昭昭的視線落在她的腹部,心想她還真是不怕死。

不過舒柳別的本事沒有,纏人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身孕都六個月了,竟然一放出來還能把寧葳拴得死死的。

看來這個內院,能製得住她的,也就隻有胡氏了。可惜胡氏現在不管事了。

寧昭昭

正想繞過她呢,突然碧芹低聲道:“郡主,你看……”

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胡氏的小女兒寧莞莞站在了舒柳麵前,舒柳底下身子,伸出手,也不知道做了什麽,那小姑娘就放聲大哭起來。

那麽小的孩子,坐在地上捧著臉哭,舒柳還得意的大笑!

寧昭昭皺了皺眉。

她沒看清是怎麽回事,碧芹是看見了,頓時就氣道:“你幹什麽!”

舒柳回過頭來,發現了她們,冷哼了一聲。

寧昭昭無奈地走上前,想把寧玩莞抱起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結果一看,這小家夥臉上竟然長長的一道血痕,顯然是被什麽利器給刮的!

寧莞莞這陣子也跟個野孩子似的,此時蜷在地上,瑟瑟發抖,看見寧昭昭也是害怕,縮著身子,哭得喘不過氣來。

她也正逢換牙的時候呢,此時就哭咧開嘴哭得的樣子,說不出來多可憐。

舒柳還拍手笑道:“哎喲,和她姐一樣,豁牙呢!”

寧昭昭的視線掃過她尖銳的指甲,皺了皺眉,道:“失心瘋了,把指甲剪成這樣?”

這故意挫尖的指甲,跟惡鬼似的。

天知道,舒柳聽說懷孕了留這樣的指甲容易流產……她今天早上剛修的呢!

聞言,舒柳就笑道:“大小姐您這話可不對,我的指甲怎麽了?難道七小姐的臉還是我劃拉的?”

寧昭昭:“……”

舒柳的眼珠子轉了轉,笑道:“我這就去告訴相爺,說你劃拉了七小姐的臉。”

這小賤人!

寧昭昭真是要被她氣笑了。

碧芹要去拉她,旁邊幾個粗壯的嬤嬤立刻圍了上來,要擋她。

“大膽!不得靠近舒姨娘!”

這幾個婆子呢,是寧葳特地為舒柳選的。

因為他疼舒柳啊。可是舒柳懷了身孕,卻總是磕磕碰碰的,所以寧葳就特地把這幾個婆子給了她,“保護”她嘛。

舒柳心裏別提多慪了,可是明麵上還得裝的高高興興的。有氣沒地方撒,這不,就逮著寧莞莞了。

至於她弄傷了七小姐的臉,這幾個婆子是不會說出去的。誰不知道胡氏現在就是條落水狗啊!

寧昭昭道:“你去說吧,快去跟我爹說。我看那老不死的能把我怎麽樣!”

猛的聽見她叫自己的爹“老不死”,舒柳也傻了眼!

寧昭昭回過頭,對坐在地上的寧莞莞道:“你是要坐在這兒哭下去,還是讓我送你回吟翠居?”

寧莞莞哭得眼茫茫的,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快起來,不然我要打你小屁屁了。”

“……”

一刻鍾以後,趙嬤嬤抹著眼睛帶著寧莞莞進了門。

“大小姐送回來的……她人已經走了。”趙嬤嬤道。

“娘!”寧莞莞撲進了胡氏懷裏。

胡氏早就瞧見了她臉上的傷,心裏竟然一點都不意外,卻又格外冰冷。

她哽咽道:“娘的莞莞,你告訴娘,是誰傷了你?”

“是舒柳那個小賤人!她還說要去告訴我爹,說是大姐弄的!”

“舒柳……”胡氏眸中閃過寒光。

而此時,寧昭昭終於走到了漪芳樓。

她心情不好,碧芹都看得出來。碧芹就忍不住安慰她,道:“郡主您真不用同情那些人,她們都是罪有因得。”

寧昭昭低笑,道:“胡氏或許罪有因得,孩子卻無辜。因為自己一時貪歡,便連自己的孩子都賠上?”

比如舒柳,肚子都這麽大了呢,嗬。可惜那個孩子注定活不成。

碧芹道:“那也是她們自找的。”

“是啊,自找的。我沒事,你去給我泡壺茶暖暖手。”

“是,屬下這就去。”碧芹說著退了出去。

其實寧昭昭不過是有些物傷其類罷了,她身子還有些恐慌。

年後端王上京,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冊封之後,婚事必定要被提上議程,

別看她天天叫囂著要招贅,但她自己也清楚,這事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也不知道那位素未謀麵的外祖父,到底會怎麽想……

不一會兒碧芹端了熱茶上來,道:“郡主,先暖著手。我剛聽說,寧相好像又把舒姨娘抬成貴妾,讓她暫代家務的打算。”

舒柳?!

貴妾?!

暫代家務?!!

寧昭昭眼前仿佛有一大群叼著綠帽子的烏鴉飛過,正在無情地,“呱,呱,呱”……

寧昭昭:“……就一會兒的功夫你上哪兒聽說的?”

“小廚房的嬤嬤們議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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