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混沌鏡
三天之後，北京城的封印動搖，地動山搖，整個北京城以及周邊的一切都被一場翻天覆地的地震給掩蓋。
封印破開，北京城成為一片廢物，沒有一點生命氣息。
植物，動物，妖怪，人類，沒有存活下來的任何一個物種，餘下的隻有一片死寂。
每一片土地上的人都感覺到了北京的震動，有點能力的，都知道這種震動是從哪來的。
唐一川自然也感覺到了這樣的震動，他在第一時間衝到北京城，城裏有太多他一直都牽掛著的人了。
但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北京城的時候，入眼的隻是一片廢墟，隻是一個已經被毀滅的城市，所有的房屋都已經倒塌，曾經的高樓大廈已經不複存在，曾經的樹木花草，早就已經枯敗。
人呢？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點生命氣息。
唐一川站在黑龍之上，掠過高空，在?沒有一個角落尋找，看不見任何的生命氣息，一片荒蕪。
這裏還殘留著一種恐怖的毀滅氣息，好像要將整個世界都給吞噬。
後方，唐一缺，蘇青衣，唐一皇，饕餮等人不約而同的同時出現。
唐一皇眼睛紅著，聲嘶力竭的叫著留在北京城裏的人的名字。
唐糖，浮生，兩個還在懸浮在空中，麵色說不出來的凝重。
“哥。”唐一皇靠近唐一川，緊緊的抓著唐一川的肩膀。整個人幾乎要跪倒下去，看著故宮那一片狼藉，還有緋夜的魔琴斷成兩截在地上，不用想也知道，這群人恐怕都沒了。
留下來的人，一個都不剩。
“都誰在這裏？”唐一川的眼睛也成了暗紅色，眼底的波瀾很深很深的蕩漾開來。
“柳姐，緋夜，爸，雲破月。殘月——”唐一皇將一個個留在這裏的人的名字說了出來。肝膽俱裂，都是曾經最親近的人，一個個就這樣沒有了。
死的這樣的慘烈，屍骨無存。
唐一川的心跟著一點一點的往下沉。就好像是掉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之中。眼中的波瀾如同被颶風侵襲。掀起了滔天巨浪。
唐一缺就站在不遠處，他看著唐一川，兩人的容貌一模一樣。此時此刻近乎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是一樣的。
蘇青衣，唐糖，浮生，三人同時飛至唐一川的一側，他們看著唐一川，誰都沒有說話。
時隔三天，唐一川與凶獸戰鬥的傷痕已經完全康複，這三天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他看起來疲憊不堪，想是糾結了很久。
唐一缺與慕容清殊站在一道，低聲說道：“有點人味了。”
“是好事。”慕容清殊微微點頭，“希望他是真的變了。”
“他會的。”唐一缺口氣帶著一股篤定，“這是唯一的一條路，隻能靠他。”
“希望如此。”
很多的妖怪都飛在空中，不遠不近的看著故宮頂上的幾人，黑煙還在蒸騰，充滿了邪惡的氣息，仿佛還要再進行第二次爆炸。
檮杌回來告訴唐一缺，驅魔總部沒有被毀。
一行人回到了驅魔總部，一個個麵色格外的凝重。
一張巨大的會議桌上，圍坐滿了人，人很多，氣氛卻是出乎意料的安靜，要麽低頭不語，要麽滿眼通紅，臉埋在手心中，沉默，永無止盡的沉默。
“你記得多少？”良久之後，還是唐一缺第一個開口，他看著唐一川直言問道。
唐一川挑起眼皮看了一眼唐一缺，又些自嘲的問道：“你指，我才是被複製的那個的事情麽？”
唐一缺看著唐一川：“你都記起來了？你知道自己是誰了？”
“你的複製品不是麽？”唐一川冷笑，“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複製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我是一件複製品，是你的影子。但這該死的影子，竟然也會有感情，是不是讓你們覺得人非常的好笑，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一個複製出來的東西，竟然還會有感情，竟然還想做一個人。”
“這不是你的錯。”唐一缺說，“你現在是什麽感覺？你說你有感情了——你是什麽想法？”
“從你那邊複製來的感情。”唐一川忽然看向了唐糖與浮生，眼神淩厲，“你們當初製造我的目的又是什麽？”
唐一缺斟酌了良久，不知道該用怎麽樣的話語跟唐一川說才不會傷害到唐一川。
浮生卻很直接的說道：“製造你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目的，一切都是意外，從你的出現直到現在，我們正在努力的挽回，但是顯然即便是所有人重生一次，挽回的程度還是不夠的，一切甚至於比過去還要糟糕。”
“所以我的出現就是一個意外，你們認為我該死。你們製造了我，卻想要我死，但是你們又無法殺死我？是不是很可笑？”唐一川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恍惚之中的唐一皇忽然一驚，詫異的看著唐一川。
唐一川嘲道：“能製造出來，卻不能毀滅，所以讓我有感情，讓我自我毀滅？”
冷笑著朝著門口走了出去，唐一川消失不見。
唐一皇幽幽的看向唐一缺：“什麽意思，複製，製造，到底是什麽意思？浮生，唐糖，你們又是什麽身份？你們一直都潛伏在我哥的身邊，你們都有什麽陰謀？”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唐一缺，大家都在等待著唐一缺的回答。
唐一皇的視線從唐一缺的身上轉移到蘇青衣，在四大凶獸之間逡巡，來回的轉動，他惱怒不已，震怒。桌上的一隻茶杯被唐一皇砸了出去，砸向了蘇青衣，“你也知道對不對？你們都在坑人？坑我哥，坑我們所有的人？”
蘇青衣沒有躲避，任由茶杯砸向自己，幾乎碰到她的額頭，拓跋一手擋住了茶杯，將茶杯抓住，放在了一遍，“休要對玄女無禮！”
“玄女？玄女又是什麽玩意兒？”唐一皇吼道。“你們都他媽把話攤開來說。好好的給我說清楚。把所有人蒙在鼓裏很好玩麽？”
唐一缺看了一眼蘇青衣，蘇青衣微微的點了點頭。
“好，我現在就講講三千年前的那個故事。”唐一缺說。
唐一皇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人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唐一缺開始說過去的故事。一個極其漫長的故事。也是充滿殺戮的故事。
唐一缺本是妖帝。在昆侖山龍脈之中集天地精氣而生，他誕生之後，無數妖魔鬼怪臣服於他。擁他為帝，時常送上一些好東西。
妖帝不太愛收手下送來的東西，也不願成為妖帝，但為避免紛爭還是坐上了這麽一個位置。
在妖帝誕生之後有一年，有一個陰陽師送了一件禮物給妖帝，一麵混沌鏡。混沌鏡是天界法寶流落人間，陰陽師得之便送給了妖帝。
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混沌鏡卻是陰陽師的一個計謀。
混沌鏡可複製萬物，甚至於可以造就另一個世界，妖帝拿到混沌鏡就出事了，另一個妖帝誕生了，與妖帝擁有一樣的容貌，一樣的性格，一樣的能力。
甚至於連妖帝手下的得力助手，四大凶獸也被同樣的複製了。
陰陽師認為妖帝是邪惡的，將混沌鏡送上，為的就是製造另一個妖帝與真正的妖帝自相殘殺，讓兩人兩敗俱傷，他再來收拾。
但是陰陽師沒有想到，真正的妖帝並不邪惡，即便統治萬妖，卻從不曾傷害過任何一個人類，比人類心善，但是混沌鏡中製造出來的妖帝卻是邪惡無比。
製造出來的四大凶獸亦比原來的四大凶獸更加凶殘不已。
在第二個妖帝誕生之後，整個世界就混亂了，生靈塗炭，血流成河，一切的一切都進入了一種近乎要毀滅的模式。
真正的妖帝想要出手阻止，大戰一場，卻隻是兩敗俱傷，另一個妖帝根本無法毀滅。
而邪惡的妖帝，卻想要整個世界毀滅。
當邪惡妖帝得知自己是被混沌鏡製造出來之後，他就更加的憤怒了，造成了一場毀天滅地的災難，無人能阻止。
釀成大禍的陰陽師知道這都是自己的錯，耗費了畢生修為封印了邪惡妖帝，並試圖用混沌鏡賦予他情感，讓他不那麽邪惡。
但這並不是那麽容易，陰陽師很快就發現自己沒辦法阻止這一切，冒險撥亂了時序之輪，用自己的命讓時序混亂，借助玄女的力量將妖帝打入地獄，又封印四大凶獸。
複製出的妖帝與玄女在地府糾纏了上千年，直到真正的妖帝進入地獄，才投入了輪回之中。
真正的妖帝將陰陽師的元魂化作了陰陽樹，兩人一致認為，如果複製的妖帝有感情的話，也許滅世之局可以改變。
唐一皇聽到最後，皺眉看著唐一缺道：“所以你是真正的妖帝，而我哥是混沌鏡複製出來的，那麽唐糖跟浮生……是混沌鏡？”
“就是這樣。”唐一缺說，“陰陽師撥亂了時序之後，與這件事情相關的我們以不同的身份進入了這個時代。時序撥亂，從某種程度上，將當時要滅世的時間押後了。但是複製妖帝造成的災難還是會在一定的時間內重現。現在就是災難重現的時候，而這樣的災難比我們預料的嚴重了很多，即便時序改變了，它依然在爆發，並且不受人控製。”
“一切都是複製的妖帝的傑作。”唐一皇喃喃著，忽然站起來，“你們開什麽玩笑，開誰的玩笑都可以，別開我哥的玩笑。我不管你們是什麽妖帝還是什麽玄女又或者是什麽混沌鏡的，我哥就在還是我哥而已！”
說完之後，唐一皇摔門離開。
唐一缺歎了一口氣。
蘇青衣，唐糖。浮生麵色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憂慮。
唐一川站在故宮一片廢墟之上，茫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已經站了很久了，天色灰蒙蒙的一片，讓人分不清時間。
唐一皇站在不遠處，他也站了很久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唐一川，他有些難以置信唐一缺口中說出來的事情，但是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這一切。
不知道多久，唐一皇挪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緩緩朝著唐一川走了過去。
“三千。”唐一皇站在了唐一川的身側。過了一會兒，又極其認真的叫了一聲：“哥。”
唐一川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不說話，隻是看著眼前的一切發愣。
“我不知道我是誰。”沉默了良久。唐一川忽然開口說道。“我不知道我是妖帝的複製品。還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又或者說我是唐一川。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該怎麽做？”
“你是我哥，你是唐一川。”唐一皇固執而又肯定的說道，“你是唐家大少，你是唐一川，是唐三千，是我最尊敬的大哥，我們是兄弟。隻要你說是，你就是。你不是妖帝，妖帝是沒有感情的，前世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你已經投胎轉世了，你是你，你是獨立的個體，就算是擁有過多的其他記憶又如何。你隻是你而已。”
唐一川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唐一皇說的話。
唐一皇繼續說道：“你不隻是我哥，你還是胖子的朋友，你在這個世界，擁有的很多，你有母親，你的母親是柳絮，即便是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了，你也是有母親的，你不是從混沌鏡中複製出來的複製品。”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唐一川漸漸的似乎想通了，眉眼變的柔和了起來。
“是啊，我是我，為什麽要想那麽多，為什麽要被那些念頭影響呢。”唐一川看了一眼故宮，轉身。
“明白就好。”唐一皇跟在唐一川的身邊，“爸走了，我隻有你了。”
回到了驅魔總部。
大樓門口，冥主雙手抱胸靠在牆上。
“別扭鬧完了？”冥主說，“事情真複雜，我也才知道。管你是不是複製的，反正現在誰也殺不了你了。還是想想怎麽拯救這個世界吧。”
唐一川點了點頭。
冥主跟在唐一川的身側，“時序早亂了，天上都不會管了，看來扭轉局勢還是要靠你。我當時就說的沒錯，你現在想明白了沒有？想好好過人的日子，你還是得做一回救世主。”
“我落下的殘局，我親自收拾，算給我前世一個交代。”唐一川說，“解決完了之後，我繼續做唐一川。”
“這還差不多。我看好你，你們地獄之門將一切都收拾的很好，隻要不要讓四大凶獸複蘇，堵住地獄九門，那麽世界就不會亂。”冥主拍了拍唐一川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還有你自己，這裏別搭起來就行。”
會議室裏，一群人依然坐著，似乎是在等唐一川回來。
看到唐一川回來了，眾人都無聲無息的鬆了一口氣。
“你回來了，想明白了？”唐一缺看著唐一川。
“要怎麽做？”唐一川開口問道。
“仔細討論一下，說實在的，我沒有想到最合適的辦法，我唯一想到的是利用時序之輪，但是上次有陰陽師的幫助，這次我們連時序之輪在什麽地方都未必可以找到。四大凶獸就要複蘇了，一旦他們複蘇，事情就會更加的難辦了。”唐一缺看了一眼自己身後大四個人，李紅棠，赤猶，檮杌，混沌麵色都非常的凝重，唐一缺的視線又在會議桌上的所有人的身上轉了一圈，“玄女，混沌鏡，你們有沒有什麽想法？把肚子裏的想法都扔桌麵上來談。”
蘇青衣端著一杯茶，優雅的抿了一口，動作緩慢，在思考什麽，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啟口道：“先封印地獄九門，阻止四大凶獸出來。”
“這是肯定要做的。”唐糖浮生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我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什麽想法？”一群人都看向了兩個孩子。
唐糖與浮生，本體是混沌鏡。兩人製造了唐一川與四大凶獸，他們的想法自然是很重要的。
“封印四大凶獸。”唐糖正色道，“我是指，一次有一次的封印，我們不可能一勞永逸，但是可以在他們蘇醒之前加上封印，每一次他們蘇醒，就加一層封印，這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出來為禍人間了。說到底四大凶獸有不死之身，就算是同為四大凶獸的你們也無法將他們殺死。”
“地獄九門之下的世界。其實並非是真正的地獄。而是我們創造的世界，當年我們為了封印四大凶獸，才複製了那麽一個死亡之城。隻要讓四大凶獸繼續留在那個地方，那麽這邊的世界就會一直安穩下去。”浮生解釋道。
一群人都安靜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兩個孩子說的方法是否可行。
唐一川提出了疑問：“一次封印隻能維持五百年左右。每五百年就要加固一次封印。這件事情誰來做？”
一群人都看向了唐一川，似乎是在說，就你咯。
“我可不確定我還能活五百年。”唐一川說。
“這個暫且不說。五百年對於人類來說也是很長久了，雖然於我們而言不過是眨眼之間。”唐糖說。
唐一缺終於也開口說話了，他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說：“可行，對付四大凶獸隻有這個方法是最保險的了。但是這個世界呢？”
“時序之輪。”蘇青衣說，“隻有時序之輪才能讓世界變回原樣。我們需要時序之輪的力量。”
“這是個不明智的決定。”一高一瘦忽然出現在了兩張空下來的椅子上，命與運搖頭道，“你們明知道利用時序之輪也未必可以將麻煩解決，你們還想動用。這跟你們利用混沌鏡創造另外一個地球，將所有人類放在那個世界生存有什麽兩樣？”
兩位神的出現讓所有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當中。
冥主冷笑一聲：“你們來幹什麽？這事兒跟你們沒有太大的關係吧？還是你們想出手做點什麽？當年的命運之輪沒有改變一切，難道跟你們沒有關係？”
命與運顯然有些不太受歡迎，唐一川看著命與運，倒是對他們沒有太多不好的印象。
“先休息一下，再討論這個問題。”胖子說。“老子餓死了都快，你們一群妖妖鬼鬼的，不會肚子餓，老子可是個活生生的人。”
“行，今天就這樣。再想想。”唐一缺站了起來。
一群人都散場了。
唐一川跟慕容清殊一道走出了會議室。
兩人到了沒人的天台上。慕容清殊問道：“你想要問什麽？過去你已經都知道了，你想知道未來的事情？命書可以知道未來的一切。”
“不，我不想知道。”唐一川說。
慕容清殊：“……”
唐一川說：“我想起來我怎麽跟蘇認識的，你以前就知道？”
“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我猜到了。雖然我是命書，但其實我本身並不知道我本身的內容。一旦知道了，我就會被焚毀。”慕容清殊笑了笑。
唐一川：“……我知道了你也就知道了，我一旦問你未來的一切，你說了，你就消失了？”
“應該是的。三書四令真正用的機會其實隻有一次，關鍵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封印地獄九門？”唐一川說，“那豈不是封印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會不甘麽？”
“跟人類生活久了會有人類的感情，但還不至於會不甘，我知道我是什麽。我不是人。”慕容清殊，“我有我的使命。”
“到底是誰製造你的？”
“很強大的一個人。”
兩人在天台聊了很久，慕容清殊身上有種超脫凡塵的氣息，這種氣息可以讓人很好的平靜下來。
唐一川想了很多，後來索性什麽都不想了，就跟慕容清殊一樣，認命，知道自己的命是什麽就好了。
反正正牌妖帝在計劃一切，他從旁幫忙就可以了。
北京城早就是毀滅了，連吃飯的地方都沒有了，妖帝一聲令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騎著一群妖獸衝去了附近的一個妖城。
妖城倒是被改革的很好，一切都井然有序的，看著這樣的地方，誰也想不到，這陰陽大亂曾經發生過。
妖城中少不了陰陽協會，驅魔部，地獄之門的人，一股股勢力和諧相處，造就一個盛世景象。
唐一川幾人一進城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跟歡迎國家領導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