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要進入戰鬥區域,比特幫我戴上西納設計的頭盔,這種頭盔是由金屬線織成的,緊貼著頭部。頭盔的材質很柔軟,跟纖維類似,不用時可以像帽兜一樣放下來。另外還有一件防護背心,護住了身體的關鍵部位。一個白色的小耳麥通過電線連在我的衣領上。比特又把一個麵具拴在我腰帶上,以便在遇到毒氣彈襲擊時使用。“如果你看到有人莫名其妙地倒下,你就趕緊把它戴上。”他說。最後,他把分成三格的箭袋背在我身後。“一定要記住:右邊是火焰箭,左邊是炸藥箭,中間是普通箭。一般地,你用不上這些,但是關鍵時刻,保證安全是第一,總比留下遺憾好。”

博格斯到了,他需要陪我到底層的空戰部。等電梯到了,芬尼克卻出現了,他顯得很不安。“凱特尼斯,他們不讓我去!我告訴他們我沒事,可他們連直升機也不讓我上!”

我打量了一下芬尼克——他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和拖鞋,中間露出一截光腿,頭發蓬亂,打了一半的繩結還纏在手指上,眼神十分散亂——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怎樣替他說情都無濟於事,甚至我本人也覺得帶他去不合適。所以,我用手掌拍了下前額說:“噢,我忘了,都是這腦震蕩搞的,特製軍械部的比特要我告訴你,他給你設計了一種新魚叉。”

聽到魚叉二字,以前的芬尼克好像複活了,“真的?怎麽用?”

“我不知道,要是設計得跟我的弓箭似的,你肯定會喜歡的。但你得先拿它練習。”我說。

“是的,當然,我想咱們最好現在就去吧。”他說。

“芬尼克?也許你該穿上褲子?”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著裝,然後他脫掉病號服,露出裏麵的短褲,“怎麽?你覺得這樣……”他擺出一個可笑的挑逗姿勢——“很惹眼嗎?”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是太好笑了,博格斯一臉尷尬,就更覺好笑了。我很開心,因為此時的芬尼克正像我在世紀極限賽時遇到的那個大男孩。

“我也是個凡人,奧迪爾。”電梯門馬上要關了,我緊趕一步上了電梯。“對不起。”我對博格斯說。

“沒什麽。我覺得你……剛才處理得不錯。總比我逮捕他要強得多。”博格斯說。

“是啊。”我說完,用餘光去掃視他。他四十五歲左右,短短的灰頭發,藍眼睛。身板筆直。今天聽他兩次說話,給我的感覺他是朋友而不是敵人。也許我應該試著和他成為朋友,但他似乎又跟科恩過於步調一致。

電梯突然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略停一下之後,接著開始向左側移動。“電梯還能往側麵走?”我問。

“是的,在十三區地下,有一個完整的電梯網。這條線路正好位於通向第五空降平台的通道上方。現在我們正向機庫走。”

機庫,地牢,特防部,還有長莊稼的地方,發電的地方,淨化水和空氣的地方。“十三區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也談不上,我們基本上是直接從別人手裏接管的這個地方,盡量讓各部分都運轉起來。”

又是咯嗒咯嗒的聲音,接著我們又開始向下行,隻走了一兩層,門打開了,我們來到了機庫。

“噢!”看到眼前的情景,我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感歎。一排排各種各樣的飛機停放在這裏,“這些也是你們接管的嗎?”

“有些是我們製造的,有些屬於原凱匹特空軍,當然,那些飛機已經進行了升級改造。”博格斯說。

對十三區的仇恨又從我的心口湧上來,“這麽說,你們什麽都有,卻眼看著別的區對凱匹特沒有絲毫反抗能力而坐視不管。”

“事情沒那麽簡單。”他反駁道,“我們也直到最近才有了反擊的能力,以前連生存問題都難以解決。當我們推翻了凱匹特統治,處決了那些凱匹特人之後,沒有幾個人懂得飛行。我們可以用核武器摧毀他們,但總有更嚴峻的問題等著我們:如果對凱匹特使用核武器,那麽還有什麽人能生存下來?”

“你們這麽說跟皮塔的說法很接近,可你們都管他叫叛徒。”我反唇相譏。

“那是因為他呼籲停火了。你也注意到了雙方都沒有使用核武器,我們之間進行的還是傳統意義上的戰爭。這邊走,伊夫狄恩戰士。”博格斯說,邊用手指著一架較小的直升機。

我登上飛機,發現裏麵有攝製組人員和許多錄像設備。每個人都穿上了十三區的黑灰色連體軍裝,甚至黑密斯,但他好像對那衣服的厚衣領不太滿意。

富爾維亞·卡杜急匆匆地趕過來,她看到我把臉上化的妝都洗掉時,失望地歎了口氣,“辛辛苦苦弄了半天,都衝到下水道了。我不是在責怪你,凱特尼斯,但不是每個人生來就長著上鏡的臉蛋。比如說他吧,”她抓住正跟普魯塔什說話的蓋爾,讓他轉過身來麵對著我們。“他不英俊嗎?”

蓋爾穿上軍服確實挺英俊,我想。可因為我們複雜的過去,我倆都漲紅了臉。我正想說點詼諧的話把這茬岔過去,這時博格斯突然插進來說:“哎呀,別指望我們有多漂亮,我剛才還看見芬尼克·奧迪爾,他隻穿條內褲嘞。”我知道我對博格斯的好感肯定會延續下去。

飛機上傳來即將起飛的提示語,我係好安全帶,緊挨著蓋爾坐下,我的對麵是黑密斯和普魯塔什。我們的飛機在一個個迷宮似的地下隧道裏滑行,最後來到一個平台。一種起降裝置將飛機緩緩托到地麵上。猛然間,眼前豁然開朗,我們已來到一片林地。之後,飛機飛離平台,衝入雲端。

至此,我此次行動的一係列策劃活動已告結束。接下來在八區要麵臨什麽樣的境況,我不得而知。事實上,我對整個戰事所知不多,究竟要花多大的代價去贏得這場戰爭,我們贏了又會怎樣,都不清楚。

對目前的戰事,普魯塔什用直白的語言給我說明了一下。首先,目前除二區之外,其他各區都已經展開了對凱匹特的反抗鬥爭。二區盡管也參加饑餓遊戲,但它與凱匹特的關係很特殊,二區得到的食物較多,生活條件也略好。在黑暗時期和十三區陷落之後,二區成為凱匹特新的防禦中心。但對外,它隻是生產礦石的區,就如同十三區對外稱是生產石墨的區。但實際上,二區生產武器,訓練治安警,甚至成為輸送治安警的基地。

“你是說……有些治安警是在二區出生的?”我問道,“我原以為他們都是從凱匹特來的。”

普魯塔什點點頭:“你可以這樣認為,有些治安警確實來自凱匹特,但以凱匹特的人口,維持不了這麽龐大的治安部隊,另外,在凱匹特招募治安警,去讓他們到各轄區過一種枯燥乏味的生活,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個問題。治安警的服役年限是二十年,不允許結婚,不允許生孩子。有些人花錢也要當治安警,為了榮耀什麽的,其他人則認為當治安警比挨罰強。例如,加入治安警可以免去債務,凱匹特有許多人債務纏身。但並非所有的人都適合於服役。因此二區成為凱匹特的兵源地。對於他們而言,這也是逃離窮困生活和采石場艱苦勞動的一種途徑。他們從小就接受士兵式的教育。你也看到他們的孩子們多麽積極地參加饑餓遊戲,自願去當‘貢品’。”

加圖和格拉芙。布魯托和伊諾貝麗。我了解他們對殺戮的急切和渴望。“那麽其他各轄區現在都和我們在同一戰線上?”我問。

“是的。我們的目標就是接管各轄區,最後奪取二區,切斷凱匹特的生命線。最後,當凱匹特力量被削弱後,我們再將其攻破。到那時,又會出現新的挑戰,但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嘛。”普魯塔什說。

“如果我們贏了,誰來管理政府?”蓋爾問。

“每個人都可以。”普魯塔什對他說,“我們將建立共和國,每個區都可以選出自己的代表,代表本區的利益,在政府中發出自己的聲音。不要一臉的懷疑,以前有過先例。”

“在書裏。”黑密斯嘟囔了一句。

“在曆史書裏。如果我們的祖先能做到,那麽,我們也能做到。”普魯塔什說。

說實在的,我們的祖先也沒什麽好吹噓的,瞧他們給我們留下的這個爛攤子,戰爭頻仍,山河破碎。顯然,他們並不在乎自己的後代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但是,建立共和國的新觀念似乎可以改善我們目前政府的狀態。

“要是我們輸了呢?”我問。

“要是我們輸了?”普魯塔什眼望著飛機外麵的流雲,臉上浮上了一絲自嘲的微笑,“那我想明年的饑餓遊戲一定會非常令人難忘。這倒提醒了我。”他從背心裏掏出一個小瓶,把幾粒深紫色的藥片倒在手上,遞給我們,“我們以你的名義命名它為索命果,凱特尼斯。我們這些反抗者誰也不能被抓住,但我保證,吃了它絕對沒有痛苦的。”

我拿起一粒藥片,不知該放在哪裏。普魯塔什指指我左肩膀前側。我仔細看了看,那裏有一個小兜,可以把藥粒安全地放進去,外麵又看不見。即使我的手被綁住,我也能伸出嘴巴,把它咬住。

西納,似乎已經考慮到所有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