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掙紮(7)

趙漢子沒有馬上回答,當豁子第三次問的時候,趙漢子把手中鐵鍬咣當一聲扔到地上,蹲到一旁抽泣起來。幾人一看全愣了。

一種又麻又酥又涼的感覺從尾椎順著脊骨爬上來。那是恐懼,真正的恐懼。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可是,現在它來了。恐懼過後是極大的憤恨,憤恨之下再也控製不住脾氣,揮起手

臂狠狠地打在蔣福榮的臉上,同時惡狠狠地罵起來:事都壞在你身上!他媽的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好,辦不好也就罷了,你還撒謊,糊弄我。昨天夜裏,我就覺得你有話沒說出來,原來是這事,你……你他媽的可壞大事了!

蔣福榮經常打別人了,可從來沒有挨過別人的打,這一耳光又如此之重,打得他臉上火燒火燎,心裏的火也就騰地冒了起來,嘴裏罵了句媽的就要還手,卻被喬勇一把拉住:老三,你想咋的,敢跟大哥動手?

蔣福榮終於忍住了。倒不是被什麽大哥的字眼震住,而是想到自己確實惹出了大禍,心裏有愧。可他嘴上還是不服:這也不能都怪我呀,要是依著我,早把他處理了,可你非要把他帶回來……

混蛋,李子根壓著嗓子罵道,這不是為了保險嗎?要是在外邊處理,被人現怎麽辦?屍體暴露了也麻煩哪。咱烏嶺這麽多礦井,往哪兒一扔誰能知道?再說了,你要處理他,就徹底點啊,為啥還留了活口?

蔣福榮嘟噥著:他那麽個大活人,是那麽好帶的嗎……誰想到那麽老高他會往江裏跳哇,我在他跳下去之前開的槍。當時,天那麽黑,山崖那麽深,底下又是江,尋思他肯定好不了,所以就沒有下去……有啥了不起的,他不是還沒醒過來嗎!

咋的,還沒啥了不起?李子根咬牙罵著,媽的,等他醒了就全完了……我早看出來了,自你哥當上縣長之後,你就翹起尾巴來了,平時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你慣得越來越不像話。媽的,別說你,就是你哥哥又怎麽樣,你回去問問他,他這縣長是咋當上的?是他水平高還是政績突出?他那兩下子誰不知道,就是那大學文憑還是我給他買的呢。從礦山局副局長到局長、再到副縣長縣長,哪步不是我給他鋪的路?他跟別人牛,可啥時見了我不是恭恭敬敬的,你算個什麽東西,卻跟我裝起來了。你拍心口窩想想,我平時對你咋樣?你就這麽報答我嗎?你們……你們以為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嗎?可我是為了誰呀?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是誰呀,還不是夫妻嗎?可我把你們嫂子都豁出來了,你們說我為了誰?你們想想,我李子根如果真完了,你們能好得了嗎?行啊,真要是有那一天,你們就都推到我身上,我也認了,誰讓我是大哥呢?為了兄弟,我把一切都擔過來,隻願你們都平平安安就好,我……我……

李子根突然掉過頭,捂著臉抽泣起來,肩頭一抖一抖的,看上去真的很傷心。

蔣福榮有點蒙了,心裏也少見地生出一絲愧疚。喬勇對他使個眼色。他上前一步,怯生生地說:大哥,你……你別生氣,都……都怪我,怪我無能,惹你生氣。我知道,大哥你都是為我們弟兄,我……你再打我幾下吧,打死我也不說個'不'字……

李子根涕淚交流地轉過臉來,一把抓住蔣福榮的手:老三哪,有你這話,大哥就是為你死了心裏也痛快呀!他擦了擦眼睛,行了,這事也怪我,到這時候了,脾氣有啥用……還是那句話,沒啥大不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來,咱們商量商量,這事咋辦!

喬勇看看蔣福榮:這……媽的,我看,反正不能讓那小子活過來,要是他張嘴說話啥都完了!

蔣福榮想了想:嗯,是這個理兒。我打聽了,他現在好像還昏迷著,得想個法子不讓他醒過來!

李子根擦幹眼淚,長歎一口氣:沒辦法,隻能這樣了。我早說過,咱們都是被逼的呀。不過,這回一定要想一個萬全之策,再不能出一點漏洞!

蔣福榮說:對,這……大哥,我看這樣,先給楊平和湯義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先打聽清楚,是哪個醫生主治,大林子咋個況,然後再想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