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清清,蓮舟微蕩。

禰局廷躺在船艙之中,膚色異常潮紅。

白狐一手拍著他的臉頰,一手截住穴道:“我去準備藥物。你幫我把他的衣袍脫了。”

和箋瞠目結舌:“脫,脫了?”

“他現在行血絮亂,體膚躁熱,如不先行散熱不時立斃。”白狐說道,伸手拉下梯繩往上躍去。

“我,我脫就是……”和箋納納道。她生平未見過男子的**,哪怕隻是上半身。從小所受的禮教便是非禮勿視、非禮勿動。此刻要她動手脫男子的衣服,心下別扭,更覺十分羞人。

隻見她雙頰緋紅,別過臉眯著一隻眼睛,隻伸出兩個手指去解腰帶上的結。又抖抖抖地一把揪開他的衣袍,用力拽下手臂,整件抽出拋之船上。完成整個過程之後她已是滿頭大汗,癱坐板上。視線飄了又飄,最後還是不受控製地落在禰局廷光潔的胸膛上。他肌膚燥紅微浮,卻難掩那均勻結實的曲線。全身幾乎沒有一絲贅肉,勾勒得恰到好處。許是過熱,身上出了很多汗。她掏出絲帕,細細地為他擦拭汗珠。

這個男人,是那般出色。容貌上佳,才智也雙全,卻為何甘心為了她這麽一個笨人苦苦守侯,處處奔波?她自覺自己實難有魅力此般吸引他。他說……他等了一十三年,他自小就和她有過約定,但是她全然沒有印象。如若那女孩不是她,卻會是誰?就此微微一想,頓覺心慌難耐。

她把手貼在他胸口上,他的心跳低沉有力。“你能告訴我……她是誰嗎?我很想見見她……”見見她最大的情敵。她喃喃道。

“嗯哼——”身後忽然傳來刻意的聲響,白狐不知何時已從廚房上下來,手裏提著藥箱,嘴角含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目光粼粼地看著她,“小箋箋,現在貌似還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哦……”

和箋一驚,羞紅了臉,忙不迭地縮回手。

白狐湊上前輕輕碰觸禰局廷的肌膚。“差不多了。我要給他放掉少許血,再注入小紫衣的血清。需要割骨刨肉的,這個過程你就不要看了。”

和箋皺眉:“為什麽?”心下卻也不知自己問的是哪一個為什麽。

“他中的不是一般的迷藥啊小箋箋,那是和黑暗咒術一起作用的毒,還需要解咒的,餓,跟你解釋太多你也不會明白的。時間有限,血啊什麽的你也不敢看吧,快轉過身去~”白狐劈裏啪啦地說著,手上已拿了那根寸長的銀針,伸進一支尖尖的玻璃製品中攪了攪。

和箋聽得迷迷糊糊的,當下背過身去。河水粼粼,碧光四射。她呆了一呆,隻覺更心煩意亂,腦裏飄來蕩去的都是之前禰局廷表露愛意的話,然那些誠言摯語此時想來卻更顯苦澀。她隻不住地在心裏勾畫著他愛慕的那位女子的模樣,料定那女子能讓他如此付出定有過人之處。驀地一想,又覺得自己發傻。他都已認定那位女子就是她和箋,她便是她,哪會再生出這許多枝節。暗自笑了幾下,甩甩頭。

不多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兩聲虛弱的呻吟,然後便是利器割骨的聲音,呻吟聲當下又高了幾個音。和箋聽得毛骨悚然,實不知隻為解個迷藥竟需如此難過,如此大費周章。心下擔心禰局廷的安危,又怕話一出會令白狐閃神,一個不測刀下多劃幾刀,那可就……於是忍隱不發。她心砰砰直跳,兩眼死死瞪著河麵,將轉過去看又不敢,耳朵卻是靈敏異常,盡數將那些個聲響收進耳裏。

又過了半晌,終於聽見白狐那清朗的聲音道:“好了。再過一會他便可清醒。小箋箋你大可轉過身來啦!”後麵這句話頗有打趣之意。和箋鬆出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手心全是汗,連身子都有些虛飄。她走過去一看,果見禰局廷臉色殊好,燥紅已經散去,隻剩下淺淺一層浮於膚底,甚是好看。她呆呆地看上幾眼,忽見白狐立在一旁淺笑吟吟地看著她,不由臉上一熱,退開了去。

“啊哈,看來小廷廷總算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了。這一番迷藥,這一下苦痛也不是白受的了~”白狐眼波蕩漾,雖還是在調侃,但那一番喜悅之情卻也甚是真摯。

和箋兩頰發熱,知越抹會越黑,便不去跟他辯。她從不知自己竟也會害羞到如此田地。自己當真整個心撲在那人身上了……

白狐驀地抬頭看了頂上那個大洞,眼裏閃過一絲異樣,隨即笑道:“小箋箋,人也救了,我還有事,先走啦!”

和箋一愣:“等等,還有件事要問你。”她急道,見他不作停留,便一把拉住他的衣擺。一個去勢猛,一個來勢凶,嘶的一聲衣袍生生斷了半截,一半被和箋牢抓在手。

“哇——小箋箋,要留人也不是這樣留的嘛,這,這還叫我怎麽出去見人嘛——哇——”白狐嘴一蹩,又端出以前那種古靈精怪的無賴架勢,眼淚說落便落。

和箋頭一下大了,眼見他有越哭越凶之勢,她急忙大吼:“好,我錯,是我錯,好孩子,乖,不哭哦……”後麵差點連啊娘惜惜之類的話都出來。她撫了撫他的肩,把斷袍往他手中一塞,說道:“大不了再還你就是了。”她拿眼朝他身上掃了幾下,隻見他長袍斷到腿處,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來。雖然較之女子更為結實有壯,但乍看之下,生生是雙女子的**。幸而他穿的是長靴,衣物遮蔽不到的也就一小截。白狐本也抽泣漸止,被她細細一端詳又哭鬧而開。

“好好好,我投降,我到時候帶回去補就是了!”和箋直想翻白眼,見他麵露笑容,又接著問道,“你剛說過你會解黑暗咒術不是?”

“對啊,我會解呢!”白狐眼裏閃出無數顆星星,活像討要糖果的小孩。

“那咒術裏的封印術,想必你也會解了?”

聞言,白狐臉色頓沉,別過臉去:“會。但很抱歉除了這回以外我不能再幫你解任何人。”

“為什麽?”

“我隻是暗城裏一個小小的大夫。”

和箋頓悟。他是為黑暗術者服務的,當然不可能逆著命令去解黑暗術者下的咒了。當下隻覺無奈。又想到優紀,便說道:“那芙蓉閣裏有個病人,跟咒術無關的,你能不能幫她看看?”

白狐卻是輕歎口氣:“我知道她。她也是被下了咒術的。她中的是顛心迷術。”

和箋瞪大眼睛:“誰,誰下的,為什麽要這樣對她,難道又是紫衣?”

白狐一笑,手攀上她的臉,將她的眼睛擠成一條線:“我說過啦,如果你能猜到我是誰,我就幫你。可惜你猜不到,我最大的限度就隻能幫你到這啦!”他放開手,輕盈地往後一躍,抓住梯繩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