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攀到頂上,一躍而出,將凹槽的蓋子封上,輕拂衣袖,對麵前的人微微一笑:“等好久了?”

一股掌力襲來,砰的一聲,登時將白狐撞飛出去。

“不準你碰她!”和繆沐轉過身來,收回掌式,碧綠色的瞳孔混著紅色血絲,淩厲之極。

“咳。”白狐掙紮了幾番,終於從地上爬起,揉揉前胸,環顧四周,仍是笑,“看來小七仔又有得收拾了。”

“你不該碰她的。”和繆沐眼神波動,似乎懊悔自己剛才下手太重,卻還是怒氣難消,“你說過不會插手,又為什麽去幫那個禰混蛋?!”

“嗬嗬……”白狐輕輕笑道,卻帶著幾分寒意,“他混蛋?在我看來,你才是真正的大混蛋……從十六年前到現在,你做的還不夠多嗎?元氏一族被你搞得分崩離析,和箋禰局廷被你拆散,水瑟島被你轟滅,一個好好的國家被你攪得烏煙瘴氣……我已經搞不懂,你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不用懂,我隻要你靜靜地在一邊,什麽話都不要說,什麽事情都不要做,乖乖地,就乖乖地……”和繆沐神色詭異,笑得邪魅。

白狐驀地自懷中掏出一個碧色小瓶,瓶身翠綠通透,中身雕著一模樣怪異小人,散發著幽幽藍光。

“淨術瓶!”和繆沐臉色大變,“你,你怎麽會有這個,給我,你把它給我,快……”

白狐將淨術瓶護在懷裏,眼睛微抬:“喬天師說你會有孽劫,讓我把這個隨身帶上以防萬一——”

“給我!!”和繆沐大吼,一手抓住白狐,用力一扳,喀的一聲,白狐手腕立折,淨術瓶順勢掉落。和繆沐俯身去接,卻隻見那小瓶子突地藍光大作,瞬間不見蹤影。

“黑鳥……別白費心機了……我即淨術瓶,淨術瓶即是我。除非我自願交出,否則你永遠得不到淨術瓶……”白狐語氣柔和,似微風吹拂,雖一手按在傷痛處,但神色之中並無絲毫苦悶。

“你——”和繆沐眼神一淩,厲聲問道,“你真的要將所有的術收回去?”

白狐手指微動,微笑道:“不,我隻是想……你不要再折磨別人折磨自己了。你讓和箋恢複記憶,讓蘭優紀回複正常,放了他們,黑暗術者也解散,我們找個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地方隱居,快快樂樂地——”

“住口,住口!”和繆沐厲聲叫道,表情猙獰,“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為他們還會放過我嗎??隻要讓他們知道真相,隻要他們知道真相……和箋,不,我不要……”他聲音漸低,喃喃自語,忽而手指一揮,指向白狐,“你,你,你絕對要保密,這裏,就我們兩個才是朋友,其他人都是狗屁,你,一個字都不能說,說……”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他竟全身一陣**,不住顫抖起來。

“黑鳥?”白狐眉頭微蹙,伸出未受傷的手扶住了他,“我不會說的,我之前已經保證過了……”

“你,發誓,你現在發誓,就現在,快,快——”和繆沐仰起頭,臉上肌肉抽搐,眼皮半睜不睜,模樣十分駭人。

白狐心下一緊,輕觸他的肌膚,竟滾燙得嚇人。“你生病了,走,我扶你回去……”

“你,發,誓——”他僵硬著身子,一陣顫抖,尤死死站著。

“好,我說。”白狐暗自歎息,凝神念道,“蒼天在上,我白狐,至死保守與黑鳥之間的種種秘密,絕不告之第三人。如有違誓約,願遭雷神當劈,魂飛魄散而亡。”

“好,好……”和繆沐說得兩三個字,便全身癱軟倒在地上。

白狐搖頭長歎,反手嚓的一聲將自己的手腕骨接上,活動幾番,扶起和繆沐離去。

和箋坐在船中,廚房頂上傳來一聲悶響,然後便是東西破碎的聲音。她好奇地豎起耳朵聆聽,心想大概又是廚房的七錢跟他老婆在吵架。她才來這裏兩次,便已聽到他們吵了七八次。白狐說七錢好賭,總拿工錢搭在上麵。聽了半晌,沒再有其他聲響,當下無趣地走到船艙。

禰局廷還沒醒,但呼吸十分勻淨,隻是熟睡。和箋心下稍寬,看到他**的肌膚,臉不由又是一熱,忙去找他的衣袍。

“怎麽回事啊?”之前拋在船中的衣袍被風一吹,竟掛在船角上,一半浸到了河水裏。和箋秀眉一蹙,伸手撈起,自言自語地說著:“這樣還怎麽讓他穿嘛……”她振振衣袍,將水擰幹。突地手裏摸到一個硬硬圓圓的東西,她掏出來一看,是一個雪白色的藥瓶,裏麵裝著兩顆灰褐色的藥,模樣很怪異。或許是瓶塞不嚴的緣故,有些水滲了進去,將藥糊成一團。

“這個樣子了……應該就不要了吧。等他醒了我再告訴他。”和箋道,順手將藥瓶拋進河裏。

她又擰了半天,雙手當杆撐著在清風中晾曬。

禰局廷悠悠轉醒,總覺腦袋十分混沌,又閉目片刻,見到和箋遠遠地拿著件衣袍晃來晃去,隻覺好笑。掙紮著坐起,才赫然發現她手上的衣袍正是自己的。環顧四周,又全然是陌生景色。靜靜坐了一會,心底隱隱有絲恐慌。

“和箋……”他喚道,不自主地伸手輕捶腦袋。

“啊——你醒了!”和箋似乎很歡喜,小跑過來扶著他。“頭痛嗎?”她握住他的手,眼神透著擔憂。

“沒……”他皺眉,“這裏是哪裏?我……好象是去找紫衣了,怎麽會在這……?”

和箋聞言喜色躍然,知是他已恢複正常。“你被她嚇昏了嘛,後來白狐就把你帶到這裏啦!”她自是說得模棱兩可的,中間過程能不讓他知曉最好。

“……好象有點不對……”他隻覺記憶混亂,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哪有什麽不對啊。你睡了兩天啦,是不是睡昏頭了?”和箋竊笑。

禰局廷當即也不再說話。輕掃了一眼,發現自己右手上有個淡粉色針孔,心下便了然十分有發生了什麽,但和箋既不願他知道,便也作罷。許是睡得久了,喉嚨幹渴。他問道:“水在哪裏,我想喝些……”

“啊,我去拿,我去。你坐回去,別動。這幹了,給你。”和箋急匆匆地道,把衣袍往他手上一塞,臉色悄紅,轉過身奔進船庫。

他看著她的身影,莫名地,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