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傷心過度

李曉婉不敢接近那個事實,拂過身邊的風似乎又冷了些,屍體趴在泥石上,白色的長衫也破爛不堪,滿是塵土。

她顫抖著雙腿,就連胸口那顆活物也跳得越發快了,好像要衝破胸膛。

但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量,還是驅使著她一步一步向那屍體挪去。

近了,才看清,這身體已經被水泡得發脹,散發出腐爛的腥味兒,李曉婉渾身都在發抖,可是越靠近,心跳得越慢,甚至停頓。

這件衣服,正是那日早上送別他時穿的,無人比他更合身,腰間的玉佩也是她親手為他係的,那道同心結亦是她親手係上的。

每繞一個圈兒,都是她的點滴愛意。

可是如今,伴隨著他躺在冰涼的地上,毫無生氣。李曉婉再也支撐不住了,她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一聲痛哭響徹黑夜。

她不曾想過,再見麵,竟然是這副光景,老天為何如此殘忍折磨他們。

兩個隨從站在後麵,一時不知該如何,李曉婉的累浸濕了那具殘破的屍體。“姑,姑娘,您節哀,眼下已經找到了晉王,那咱們,何日啟程。”

另一個也問道:“晉王後事,是否,要回去請旨皇上。”

“不!”李曉婉突然大吼一聲,“我要將他帶回去,既然已經找到了,就應該跟我回去!”

李曉婉根本無懼這屍體有多可怖,她隻當那是南宮夜,活著的南宮夜。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李曉婉已經尋到南宮夜,可他已是麵目全非的屍體,冰涼徹骨。

回京的路上,李曉婉的眼淚的水珠子未曾斷過,她隻覺得好像已耗盡了一生的力氣。

李曉婉帶著南宮夜的屍體回到上京,皇上早已收到消息,一早就已經派人在宮門口等候。

當她的轎攆入了宮門的時候,一眾大臣宮人齊刷刷跪了下去,發出哀聲。

李曉婉心裏忽然很平靜,一點波瀾也沒有,卻在聽到那低低嗚咽時,眼淚就守不住了,一路上,她一直在哭,沒有停過。

可是回宮之後,她卻平靜了下來,隻是眼淚沒有間斷。

皇上帶領眾人前來相迎,卻沒想到太子程翰林也在。李曉婉腳尖著地緩緩抬眸的瞬間,便撞進了那雙眸子。

那裏頭,是陰沉灰暗的光。

李曉婉的心瞬間沉下,她從那眸子裏看出了陰謀,隻是現在什麽證據也沒有,之前他一直在塞外穩定軍情,李曉婉根本就沒往那兒想。

“朕也不知該如何寬慰你,既然已經找到,那朕便以攝政王的禮待厚葬了他。待你休養好,朕再下旨,給你指一門好親事。”

皇上歎了口氣,說道。

李曉婉雙頰掛滿了淚,紅腫的眼卻堅定:“皇上,臣女此生不願再嫁。晉王已去,臣女的心也隨著去了,剩下的日子,臣女願與青燈古佛相伴。也算對他盡心了。”

她的癡心蒼天可鑒,卻唯獨不受垂憐,上一世她錯愛他人,惹得自己換來一個死無全屍的慘痛下場。

這一世,她愛對了人,卻也沒能換來一世的長相廝守,她到底做錯了什麽,還是老天有意戲弄。

程翰林見她如此,眼底閃過一絲譏笑,走下台階到皇上身邊,說道:“父皇,李小姐的癡心蒼天可鑒,心上人將將去了,您怎好這麽快就說指婚一事,可不是在她傷口上撒鹽麽,不如先把王叔的後事辦妥了,再談此事吧。”

皇上側目,一聽也有道理,於是便道:“太子此言不錯,那此事就暫且不提,你一路上辛苦,今晚就在宮裏席開三日,為你洗塵,也為晉王祝禱吧。舉國皆哀傷。”

李曉婉重重一拂身:“謝皇上成全。”

程翰林輕聲對李曉婉道:“還望姑娘,節哀才是。”

李曉婉一聽這聲音,夢的抬頭,這語氣,與上一世如此相像,他到底存了怎樣的心思!

已是太子的高位,為何還要趕盡殺絕,南宮夜不過一個異姓王爺,斷然不會威脅到他的地位,為何還要如此!

可是李曉婉隻能隱忍,疑惑和憤怒都要埋在心裏。

南宮夜的屍體被找了回來,皇上下令用上號的紅木鑲金為南宮夜製了一塊靈位牌。屍體暫且停放在國寺,由高僧大德念經超度七日,方可下葬。

李曉婉捧著南宮夜的牌位,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到老王妃的別宮,那憔悴的老婦人依舊躺在**,許是已經聽到了屍體被找回來的消息。

心裏最後那一絲念想,也被掐斷了。

傍晚,夕陽已經落下,李曉婉站在老王妃床邊雙腿顫抖,捧著南宮夜的牌位卻像千斤重。

老王妃躺著**,聽著殿內寂靜的聲音,似乎也料到了什麽,她睜著眼睛,嘴角顫抖。

李曉婉克製不住的抽泣猶如雷聲傳進老王妃耳朵裏,“婉兒,是他回來了嗎。”

聲音滿是悲慟,可語調平穩緩和,似乎已經有了準備,但那傷懷之意在被極力壓製。

李曉婉深吸一口,“娘娘,我將王爺帶回來了。”

“那,便好,回來便好,為娘的,還能再送他一程。”

老王妃掙紮著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剛剛離了床榻,又支撐不住倒下去。“娘娘!”李曉婉想要上前攙扶。老王妃卻抬手示意她不必過去。

她佝僂著身子,死死抓著床板,許久,才傳出淒厲的哭聲:“我的兒呀!你叫為娘的往後該怎麽活啊!”

一時間,好似窗外下起了狂風暴雨,在為這一場悲慟的哀情鳴奏。

李曉婉將南宮夜的牌位留在老王妃那裏,也好給他們母子倆最後的一些時間話別。

而宮裏也派人來請她到正殿去,因為皇上今晚設宴為她洗塵。

隻是如此,她根本無心赴宴,她知道這不是喜宴,是喪宴,哀悼的是她心裏的那個人。

原本已經逼著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最後,她還是沒能真正接受,她想他,瘋狂的想他。

“姑娘,奴婢是否為你梳妝一番,再赴宴呢?”宮女瑟瑟問道。

“不必了,就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