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首先出現在門口的是引路的小丫鬟,跟著出現的是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女——阮碧隻覺得眼前一亮,窗外的竹影花影似乎在一瞬間搖曳不停,滿室生香。二姑娘生的美,失之驕縱。四姑娘生的美,卻被一個庶字壓低了頭。惟有她,美的不驕不躁,不溫不火,象上好的明珠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她身後,緊隨著兩個丫鬟和兩個嬤嬤,眾星拱月般地護著她走進花廳,玉綬環微微晃動,碧白兩色夾雜的八破織綿裙曳地而過,真真是裙拖六幅湘江水。

待她走過,阮碧輕碰四姑娘,好奇地問:“四姐姐,她是誰呀?”

四姑娘悵然若失看著她的背影,她一向自負美貌,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不知道。”

坐在阮碧前麵的一個閨秀也在小聲詢問:“她是誰呀?”

坐在四姑娘前麵的閨秀不屑地說:“還能是誰呀?不就是沈嫿嗎不跳字。

問話的閨秀驚訝地說:“她就是沈嫿呀?我還以為如何國色天香呢,也不過如此。”

答話的閨秀氣稍順,說:“就是,京都明珠,不過耳耳。”

四姑娘聽到這裏,恍然大悟,說:“原來是她,怪不得……”偏頭,別有深意地看阮碧一眼。

沈嫿?姓沈,阮碧心裏一動。

沈嫿落了座,小丫鬟照例請嬤嬤們去旁邊的院落休息,但兩個嬤嬤非常堅決地拒絕了。跪坐在沈嫿身側,神情肅穆,如同母雞護著雞仔。後來,還是沈嫿發話,她們才跟著走了,卻又是極不放心,一步一回頭。

坐在四姑娘前麵的閨秀又說:“沒想到,她今日會來。”

坐在阮碧前麵的閨秀問:“姐姐為什麽這麽說?”

“妹妹不知道嗎?沈老夫人和柔真郡主都生著病,她要侍疾,很少出府。前兩個月,東平侯夫人的壽辰,沈府也隻是派人送了禮物。”

坐在阮碧麵前的閨秀低聲說:“如此說來,是延平侯夫人麵子大。”

“那是自然。”

這話題顯然不適合大廳廣眾之下討論,兩位閨秀不再繼續,又對沈嫿的衣著服飾評頭論足了一番,言多不屑,卻又散發著遮掩不住的妒忌。

又有腳步聲傳來,守在門側的丫鬟報:“各位姑娘,我家夫人來了。”

大家紛紛站了起來。

片刻,延平侯夫人朱氏攜著謝明珠的手,被一幹丫鬟媳婦婆子簇擁著走進來。

大家紛紛曲膝行禮。

朱氏年約四十,臉頰圓潤,隻是肌肉開始下垂了,年輕時大概有幾分麗色,如今已是人老珠黃。她笑嗬嗬地說:“免了,免了,別這麽見外。我家明珠貪玩,成日裏嚷嚷著要請眾位姐妹過來一起玩玩,又怕你們長輩不準,還特別要我出麵。我實在是拗不過她,正好府裏的荷花今年開的又好又早,便下貼子邀請各位姑娘過府來玩。今日花園裏,特別地清過場,閑雜人等一幹都清出去,各位姑娘也不必拘著,就當是自家府裏的後花園,由著性子玩吧。”

說完,推謝明珠一把說:“看,人都給你請回來了,你該滿足了吧?”

謝明珠滿臉笑容地說:“滿足,滿足,十二分地滿足。”推推朱氏,“母親,你去忙吧,不用陪著我們了,有你在,都不自在。”

朱氏看看她搖搖頭,又對大家說,“我這一把年紀,也就不礙著你們這一群姑娘。花園裏各處涼亭都備著瓜果冷飲,也有下人守著,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她們說。若是玩累了,各處的花廳裏也有休憩的地方,讓下人們帶你們去就是了。也不用多想,玩的高興就最好了。”

“母親,你去吧,我會招呼客人的。”

朱氏無奈又愛憐地輕點謝明珠的額頭,說:“那姑娘們好好玩。”

大家又紛紛行禮送她。

朱氏一走,謝明珠笑盈盈地擺擺手說:“大家都坐吧,難得有這麽一天,咱們不用跟在大人們後麵,又沒有媽媽盯著,這也不準,那也不準……所以,都隨意隨意,不要拘禮。”

她平時愛交際,花廳裏有大半閨秀跟她相識,聽到這話,紛紛掩嘴而笑。

坐在右邊首位的姑娘跟她很熟,掩嘴笑著說:“你還真做成了,這回是我輸了,欠著你一盆魏紫了,晚點回府就差人送過來。”

左邊第二排第一位的姑娘性子急,說:“這還坐著做什麽?早就聽說過侯府的荷花是京城一絕,堪稱人間仙境。”

謝明珠說:“不急,不急,這荷花一時半會也不會謝,廚房備了點小巧吃食,咱們先用。”

站在她後麵的管事媳婦拍拍手,一列青衣丫鬟魚貫而入,手裏端著漆盤,蓋著銀罩子,擱到每個姑娘麵前的桌子上,揭開罩子而後退下。漆盤裏擱著一碗米飯、一雙烏木鑲金筷子,一盅雪花烏梅酒和四碟菜,分別是清蒸九節蝦、金不換(三七)炒海瓜子、酒醉生蠔、羊肉瓠羹。

除了羊肉瓠羹,居然都是要去殼的。

阮碧心裏暗笑,又看牆角站著的青衣仆婦,果然她正在仔細觀察姑娘們的用膳禮義。

大多數姑娘都跟四姑娘一樣,怕在侯府失儀,來之前都吃過東西墊肚子,所以都不餓。略微動幾筷子,就說吃飽了。阮碧則毫不客氣地吃個淨光,京城地處內陸,她可是好久沒有吃過海鮮了。

四姑娘在桌底連扯幾下她的袖子,見她不理不睬,也就隨便她了。

用過飯後,丫鬟們又上了茶,大家吃完茶,三三兩兩離開花廳,沿著荷塘旁邊碎石路款款走著,說說笑笑。荷塘很大,荷葉田田,荷花娉婷,風吹過時候,荷葉伏低,露出下麵脈脈流水,與碧藍天宇相映成輝。

微微的風又吹著諸位姑娘的衣衫飄飛,一路迤邐不絕,風流明媚,非言詞能形容。好象是人進入了畫裏麵,又好象是畫裏的人成了精。

阮碧不由地想起一句詩: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二姑娘在喚自己:“五妹妹,快過來。”

阮碧抬頭一眼,隻見二姑娘站在不遠處的涼亭裏衝自己招手,她的身邊是謝明珠、沈嫿、還有兩個姑娘……她們都看著她,除了沈嫿,其他人的神情裏都帶著一點異常的興奮。

阮碧心思微轉,隱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想要轉身離開已是不可能,隻得慢慢走過去。走到涼亭邊,謝明珠一把拉住她,親熱地對沈嫿說:“沈姑娘,其他人你可以不用認識,但這個人你一定要認識。”

沈嫿微怔,臉上掛著微笑看著阮碧,問:“這位姐姐是?”

“這位京西阮府文孝公的孫女,阮碧。”

(原來寫的全廢掉了,這現寫的,有點少,額~)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