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概十五歲,個子中等,長相中等。

二姑娘身邊的丫鬟基本都是這個類型,反倒是四姑娘和阮碧身邊的丫鬟,好幾個長相身條都不賴,比如說冬雪和秋蘭。說起來,要論長相,丫鬟裏最拔尖的莫過於曼華,風流婀娜,不在言下。其次便是冬雪,俏麗裏另有一種湘江女子爽辣。

想到冬雪,阮碧不免又走了神,按路程,這麽多天她應該回到老家湘潭了。當初要是這麽快會脫身,就不會讓她去冒險了,但願她平平安安的。又想若是她在身邊,會過的舒服些,秀芝雖然也不,一是不知底細,二是以前管著器皿,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正想的出神,忽然聽到有小丫鬟說五姑娘才來?二姑娘念你好久了。”

又往裏麵報五姑娘來了。”

阮碧抬頭一看,才到老的院子了。

進偏廳,老斜靠在貴妃榻,看起來有點倦怠,倒底是上了歲數,夜裏折騰一下第二天就特別明顯。二姑娘坐在榻邊正跟她說著話,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她今日打扮的特別華貴,銀紅上襦,同色織金八幅裙,珍珠頭麵。

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笑著說五來了,祖母放心,我一定看著她。”

老抬眸看了一眼,頓時眉尖攢緊,說方才誰說她現在懂事了?進退了?瞅瞅她這一身打扮,這是要去延平侯府做客,還是要去尼姑庵上香呀?”衝阮碧擺擺手,“算了,算了,上不了台麵的,你還是自個兒屋子裏呆著吧。”

阮碧被說的一愣,看看,米色地繡金菊上襦,深綠地流雲暗紋紵絲裙子,雖說並不華貴,也夠體麵的。再看看坐在一旁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一個著纏枝牡丹八幅裙,一個著豆綠底滿花紵絲襦裙,都戴著翡翠臉麵。

頓時明白,問題出在的首飾,冬雪帶走大部分貴重的首飾,手裏沒有幾樣拿得出,今天隻插著兩個珍珠花簪。

二姑娘著急,拉著老的手搖著,說祖母……”

站在老後麵的鄭嬤嬤也輕咳一聲,說老也別生氣,五姑娘年紀小,不懂得禮儀,再說她屋子裏就三個小丫鬟,也沒個懂事的媽媽指點著,難免出了。”

老哦了一聲,麵色稍緩,問她屋裏的媽媽呢?”

旁邊有個管事說原先有個,是她的奶娘,去年七月生了重病,讓她接出去將養,說是還沒有好,一直也沒有。”

老皺眉,說你們辦事的?去年七月到現在都快一年,既然一直沒好,就該另外給五姑娘挑一個。”

管事訕訕地垂下頭,不敢再接話了。

老又瞅了阮碧一眼,說曼雲,帶她去我屋裏,先挑兩件首飾給她戴著。”

“是。”曼雲應了一聲,衝阮碧招招手。

“謝謝祖母。”

曼雲拉著阮碧走出偏廳,進裏屋,低聲問姑娘還要去?”

阮碧嗯了一聲。

屋裏屋外到處都有丫鬟,不是的地方,曼雲也不再多說了。從衣櫃裏取出一隻黑漆百鳥朝鳳描金文具盒,掏出鑰匙打開,取出一對點翠蘭花鈿子別在阮碧的頭。“就這對吧,是老從前當姑娘時候戴的,又雅致小巧,又不失體麵。”

阮碧對著鏡子照了照,確實不,向曼雲道了個謝。

兩人仍回偏廳,老看了一眼,沒有再說,算是滿意了。“既然你身邊沒有得力的媽媽,我給你指一個……”邊說邊掃視著旁邊站著的幾位媽媽,那些媽媽似是約好了,一起垂下了頭,避開她的視線。都,五姑娘是個事兒精,碰到她非死即殘,誰敢攬過這攤子爛事?

鄭嬤嬤又輕咳一聲,說老,我這陣子身子骨好,想出去轉轉,不如讓我跟著五姑娘去吧。”

老詫異地看她一會兒,笑了笑說那是最好了。”

又叮囑了幾句,守規矩,知進退,這才準大家出門。

馬車早就備下,都套好馬在大門外候著,許是因為要去延平侯府,為了彰顯阮家的體麵,這回備下的居然是兩輛黑漆繪流雲紋六人大馬車。二姑娘和三姑娘帶著各自的媽媽和丫鬟坐的第一輛,阮碧和四姑娘帶著鄭嬤嬤等人上了第二輛。

一會兒,車軲轆開始轉動。

走出侍郎府所在的巷子,便是一條大街,各種聲音傳來,有小販的叫賣聲、縱馬馳過落雨般的馬蹄聲,還有街頭賣藝的磬鼓聲……阮碧聽的心癢癢的,恨不得一把揭下湘妃簾看個究竟。

車廂裏,四姑娘身邊的姚媽媽一直在小聲提醒四姑娘要注意,阮碧聽了幾句,聽到她提醒四姑娘中午宴會時候,別真吃,動幾筷子意思一下就行了……然後又摸出兩張硬餅讓四姑娘現在就吃下。

阮碧看到四姑娘皺眉痛苦地吃著硬餅——還不能喝水,怕上多淨房,讓人瞧不起,不由地樂了,又不好笑出來,隻得極力地憋著。

行了小半個時辰,聽得一聲振鞭聲,車子停下了。

便有延平侯府的小丫鬟拎著踩腳凳,又幫忙揭起簾子,扶著幾位姑娘下車,又用四頂軟轎送她們進垂花門。垂花門裏另外侍立著迎客的丫鬟,又領著她們沿著抄手遊廊,往花園深處走。

一路棟宇如雲,繁花雜樹,流水小橋,一步一景,美不勝收。便是阮碧這種見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看得心曠神怡。更不用說秀芝了,眼光發直,口水幾乎都要流下來了。

胳膊忽然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阮碧詫異地回頭,看到鄭嬤嬤正朝使眼色,便放慢了腳步。等落後五六步,鄭嬤嬤低聲說姑娘可今日賞荷聚會別有深意?”

阮碧搖了搖頭。

“姑娘想過沒有,閨閣千金的賞荷聚會何至於要延平侯親自下貼子邀請呢?卻又隻邀請閨閣千金呢?且邀請的又都是未婚的適齡的千金?”

阮碧心裏一動,難道是為了謝明月的婚事?隨即否定,若真是為他,斷然不會叫來,的身份地位別說是嫁給謝明月當,便是當妾都不夠格。

正想問問鄭嬤嬤是為,走在前麵的二姑娘忽然回過頭來,看著她和鄭嬤嬤,眉頭微皺。阮碧不好再說,扶著鄭嬤嬤的手,聲音稍稍提高,說媽媽慢點走,不急的。”

鄭嬤嬤配合地說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想當年,便是逛上十圈八圈都沒有問題,如今走這麽百來步,就氣喘籲籲了。”

二姑娘轉身走,扶著鄭嬤嬤,笑盈盈地說媽媽不老,隻是這侯府太大了。慢慢走,不礙事,前麵就是望蓮閣了。”

望蓮閣是一個三間花廳,懸著斑竹簾子。此時簾子半卷,軒窗大開,鋪著木質地板的大廳坐北朝南位置擺著一張黑漆長幾,在長幾的兩邊又安置著三排黑漆矮幾,後麵鋪著竹席。好幾位姑娘已經跪坐在席子上,個個衣著華麗,首飾精致,一顰一笑,都充滿貴族女子的矜持。

小丫鬟引著阮家四位姑娘落座,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右邊第二排中間兩位,四姑娘和阮碧則在右邊第三排最後兩位。左尊右卑,也就是說,四姑娘和阮碧是今天所邀請的閨秀裏最不尊貴的兩位。

冰雪聰明的四姑娘一張粉臉又白了白。

小丫鬟安排四位姑娘坐好後,又對四位嬤嬤行禮,說諸位媽媽,天氣炎熱,我家在旁邊小院備了茶水果點,請媽媽們小憩一下。”

阮碧怔了怔,掃一眼全場,才姑娘身邊都不見嬤嬤的身影,身後站著都是丫鬟,或一個或兩個。

六月的天氣,雖談上酷暑難耐,但誰也不願意久站著,除了鄭嬤嬤,三位嬤嬤都是臉上一喜,嘴裏說著稱讚延平侯禮及下人的好話,跟著小丫鬟就往外走,鄭嬤嬤看了看阮碧,頗有點無奈,也隻得走了。

陸續有各府的姑娘,很快地坐滿了整個大廳,隻剩下左邊首位一直空著。

廳裏坐滿三十多個閨秀,就不象剛才那樣安靜,有沒有老成持重的嬤嬤看著。有幾個性子活潑的,說說笑笑起來,有幾個性子急的,就招來小丫鬟問,還要等到幾時?還有幾個擺出孤芳自賞、目下無塵的架勢。

阮碧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廳裏各位閨秀的衣著、表情、作派……同時分析著她們的家境、性情、受寵程度以及潛在成為閨閣之交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花廳東北角的暗影裏站著的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也在打量著廳裏各位閨秀的言談舉止。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觸,都愣了愣。

阮碧仔細看她,相貌一般,上身是青花紵絲襦子,下麵青色底大折枝八幅裙,頭發盤成一個團髻,簡簡單單地別著兩支嵌明珠金簪。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個中年仆婦,然後阮碧多年職場磨礪出來的直覺告訴,這絕不是一個普通人,她的身上散發出長久掌權才有的氣場。

正想的出神,忽然聽到花廳外站著的小丫鬟們紛紛嚷嚷來了,來了。”

在座的各個閨秀都翹首往門口方向張望著。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