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秀水走出一身汗水,回到蓼園東廂房,直接往裏屋走,卻被寒星一把拉住了,說別進去,二姑娘、四姑娘在裏頭。”

秀水低聲問在做?”

寒星搖搖頭說不。”

秀水豎直耳朵,也沒有聽到,低聲跟寒星說我聽聽,你別叫出來。”

寒星連連搖頭,秀水那理她,躡手躡足地走到門簾邊。

隻聽四姑娘著急地說二別這樣……”

話還沒有說完,被二姑娘打斷了得了,又扮賢良淑惠?”

“沒事,四,讓二說吧。”阮碧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清泠泠的如同冷泉一滴一滴地敲打著石頭。秀水方才走的一身躁熱,聽到她的聲音,忽然間躁熱全消。不由地詫異,平常還真沒有覺得五姑娘好聽,可是跟其他二位姑娘一比,就覺得她的聲音太清涼了,而且另有一種魔力,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凝神去聽。

從門簾縫隙裏,可看見三位姑娘都站著,二姑娘正麵向著門口,臉上一層薄薄的慍怒,說今日你不在,但大大地長臉了,連帶著咱們阮家跟著長臉了,謝貴妃親自問起你了,她說,聽說你們家的五姑娘為我家明月在雪地裏站一個晌午,我一直想見見,今兒沒來呢?”

屋裏有片刻的沉默,然後阮碧輕笑一聲,說便是為這事二著急地趕告訴我?真是有心了。”頓了頓,聲音變得凜冽,“可是二你好笨呀……”

二姑娘張口結舌地說你……你說?”

“我說你笨,真的很笨,原本這是你出人頭地的機會,你平白過了。我若是你,我就會上前一步說,貴妃娘娘,此事實是誤傳,是延平侯府的梅林太大了,我家五妹又第一,迷了路,正好遇到謝二,不想傳到外頭就變成這樣子的……”

二姑娘睜圓眼睛。

“……隻這麽一句,二的名聲便會在京城名門世家裏傳開了,人人都會說,阮家二姑娘是個愛護姊妹、機智靈敏的姑娘。可是現在呢?你得到?我的名聲是壞了,難道你的名聲就好了?你別忘記了,我姓阮,和你一樣。京西阮府的臉麵在我這裏敗了一回,你不去撿,卻隻顧著惱怒和幸災樂禍……我問你,你有好幸災樂禍的?”

二姑娘完全呆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四姑娘也是滿臉震驚,目不轉睛地看著阮碧。

一會兒,二姑娘回過神來,臉色緋紅,一句話不說,衝出裏屋。

秀水來不及躲開,和她打了照麵,二姑娘狠狠地瞪她一眼,罵了一句作死。”然後衝出東廂房。

秀水看了她背景一眼,心裏砰砰跳,一扭頭,又看到阮碧正揭開簾子站在裏屋門口,目光冷冷,頓時覺得口幹唇燥,說姑娘……我剛了……”手指指門外,“老她了。”

原本阮碧打算老一就去露個臉,溫言細語地討個好,方才聽二姑娘說起謝貴妃的話,估計去了反而更惹人嫌,隻得作罷。見秀水局促不安地站著,眼波一轉,有了其他的主意。“我你,你累了,先下去涼快一下吧。”

秀水慌不迭地點點頭。

阮碧鬆開竹簾,轉身。

四姑娘站在原地,依然一臉震驚,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四了?我臉上有花不成?”

四姑娘緩緩地搖頭,說“五好才智,慚愧,我也是個笨的……”

“四別這麽說,那場合原本也不是可以隨便的。”阮碧安慰她。

想她跟二姑娘不過是兩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又隻有十四歲,進了皇宮,戰戰兢兢,隻顧著別犯,哪裏敢反駁謝貴妃這種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上位者。

“不,說的對。”四姑娘深深自責,過這麽好的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否則京城公侯郡王府裏傳揚的便是的名字。

阮碧岔開話題四,不說這些了,今日入宮可見到好玩有趣的?”

四姑娘搖搖頭說便是多走一步都怕,又跪又拜,哪裏顧得上看好玩有趣的?”

阮碧聽出她聲音裏濃濃的失望,說沒事,下回再看也不遲。”

四姑娘悵然地說怕是沒有下回了,皇後拉著沈嫿說了好久,謝貴妃則拉著杜夢華說了好久。”

“你不是跟趙皇後家是親戚嗎不跳字。

“七拐八繞的,人家哪裏會記得我們這種微薄親戚?”四姑娘含含糊糊地說。

看來這親戚是勉強牽扯,阮碧想了想,問你說謝貴妃拉著杜秋華?”上回在延平侯府有個姑娘在阮葉子牌的時候,雖輸的很慘卻坦然自若,阮碧還起過結識之心,大夥兒好象就叫她“杜姑娘”。

“是戶部尚數杜淳的女兒。”四姑娘的口氣裏有掩飾不住的羨慕。

阮碧想了想,又問謝貴妃是個樣的人?”

四姑娘眼睛裏閃過一絲異彩,似羨慕,又似感慨。“我隻看了一眼,謝貴妃又美又高貴,笑容也親切,看起來很和善……”

親切?和善?阮碧在心裏冷哼一聲,鬼才。

原主為謝明月雪中癡立一晌午,這事原本隨著的流逝,已經消停了。可是她又重起話題,而且以她現在的尊貴身份,一言一行倍受矚目,無論是貶是褒,都會被貴婦閨秀們大肆宣揚。阮碧的名字想必在很長一段內,會成名門世家貴婦們的笑話。再傳到坊間巷尾,從此天下皆笑京西阮府的五姑娘就是一個癡兒。

與她素不相識,與她無怨無仇,她卻要把一腳踩進泥裏。在她心目裏,大概是如草介螻蟻一般,可以隨意踐踏吧。這一刻,阮碧真有進宮,與她鬥上一鬥的衝動。

四姑娘嗟歎著失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阮碧想著接下去做,一,兩人相對無言。窗外,陽光耀眼,蟬鳴聲聲。

“姑娘。”茶妹在外頭低聲叫,“飯菜快涼了。”

四姑娘驚醒,歉意地說一時忘形,妨礙五吃飯了,罪過罪過,說起來我也餓了,該回房吃飯了。”

阮碧送她到門口,看著她無精打采的走向正房。

吃過飯,秀芝還沒有,阮碧便讓茶妹守在床前我睡會兒,到未時三刻(13點45分)叫我起來。”

茶妹點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漏鍾,準點把阮碧叫了起來。

阮碧對著鏡子理理發髻,叫茶妹出去,叫秀水進來。

秀水還在因為中午的偷聽而不安,緊張地看著她。

“今天中午,我跟二姑娘,你在外頭偷聽?”

秀水慌張地說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阮碧在鏡子看她一眼,說好了,屋裏沒事,你去看曼雲吧。”

秀水急白了臉說姑娘又讓我去找表姐?”

阮碧涼涼地說不想去也可以,那就去找何嬤嬤領一頓棒子吧。”

秀水完全被她搞糊塗,又看她是真有處罰的意思,心裏害怕,趕緊退下。出蓼園東廂,急匆匆地到老的院子裏。

曼雲看到她,頓時皺起眉,低聲說你又來了?”

秀水愁苦地說表姐,五姑娘要處罰我。”

曼雲一驚,問為了何事?”

秀水便把偷聽的事情說了一遍,曼雲一指頭戳在她額頭,怒其不爭地說你真糊塗了,都敢去聽。”

“就是好奇,以後我不敢,如今辦?”

“你讓我想想。”曼雲早猜到阮碧的意思了,心裏猶豫,幫不幫她呢?

這時,裏屋出來一個小丫鬟說曼雲,老醒了,讓你進來。”

曼雲朝秀水使個眼色,讓她趕緊退出去,然後揭起簾子進裏屋。老坐在床沿,正用手撫著身上衣服的皺痕。

“讓我來。”曼雲上前,輕輕地扯著衣服。

老猶帶著睡意問你在外頭跟誰?”

曼雲手上一頓,說是秀水。”

中午的時候,秀水也在,這會兒又來。老覺得蹊蹺,嚴厲地說她不在五丫頭屋裏侍候著,成天往這裏跑做?”

秀水早一點來,或是晚一點來,老都不會注意的,偏偏在老快要睡醒這會兒……曼雲心想,罷了罷了,五姑娘不僅調查清楚老午覺的時辰,而且連她睡醒定要找都一清二楚,這麽一個心思縝密的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是五姑娘要處罰她,她心裏害怕,找我來討主意。”

“五丫頭為要處罰她?”老好奇地問,邊說邊接過小丫鬟遞的漱口茶水。

“中午她從這裏的,昏頭昏腦往裏屋闖,沒注意二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正在爭吵……”

“她們又吵?”

曼雲便把阮碧說二姑娘的一番話複述了一遍。

老含著一口茶水,出神半晌,這才吐掉,歎口氣說這等急智,可惜了,如果從前就這麽聰明,又何止於此呢?去,把五丫頭叫……”曼雲應了一聲,正要出去叫人,又聽她說算了,還是別叫了,如今真是回天無力了。”

她的聲音裏有一絲無奈,曼雲心裏悵然,想到如此聰明的五姑娘歸宿是個瘸子,不由不感歎造化弄人。

扶著老到偏廳的榻子剛躺下,外麵急匆匆地進來一個小丫鬟說老,紫英真人來了,此時正要大院子裏,說過會來要來拜見老。”

老坐直身子,詫異地說她……會來?”

京城多少名門世家想請她為座上賓,而不得,她卻不經邀請上門來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