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蓼園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麵四姑娘在叫五。”

阮碧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她帶著秋蘭款款,已經發育的身材玲瓏有致,一舉一動美不勝收。“還落在我後麵了?”

“方才我去看姨娘了。”四姑娘簡短地說了一句,眸光流動,隱隱閃過一絲憂色。,

阮碧隨口問了一句林姨娘還好嗎不跳字。

四姑娘目光閃爍,說許是太熱,背上總不能大好。”

阮碧一驚,林姨娘挨三十荊條都快二個月,可能還反複發作呢?

“對了,還沒有來得及恭喜呢。”

“恭喜?不足一提。”阮碧微微一哂。

四姑娘極力按捺著內心的羨慕,說當然恭喜,也算是苦盡甘來,深心替高興。”

阮碧說多謝四。”

間回到蓼園,兩人道別,各回各屋。

剛進屋坐下,寒星在外麵報姑娘,守大門的湯婆子來了,說是要來給你道喜。”

“秀芝,你去請湯婆子進來。”

一旁的劉嬤嬤皺眉,對阮碧說姑娘,你身份貴重,這種雜役婆子就不要見了。叫秀芝拿點賞錢打發她走就是了。”

“好拂她一片心意呢?”阮碧淡淡地說,“媽媽你先下去休息吧,新來的小桔便由你來調教了。”秀水調到七姑娘院子裏後,何嬤嬤另外派了一個小丫鬟,叫小桔,才十一歲,剛學完規矩。阮碧倒是挺喜歡這種年齡的丫鬟,容易培養。

劉嬤嬤在內宅這麽多年,早練就一雙火眼金睛。陪著阮碧走一趟玉虛觀後,見識了她的機敏與謀略,心裏十分敬佩,原來憑借大這個靠山產生的那點思徹底沒了。又她貌似柔和,其實說一不二,也就不再勸了。答應一聲,恭順地退了出去。

她前腳出,湯婆子後腳進來,一張老臉笑得跟菊花一樣。“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婆婆請坐吧。”

湯婆子半隻屁股挨著小杌子坐下,滿臉諂媚笑容地說子第一次見五姑娘,便覺得眼前一亮,當時心裏就在想,姑娘這容貌氣度,分明就是從天上來的,人間可能有呢?沒想到,真讓我猜中了。”湊近阮碧,低聲說,“依我看,姑娘指定是天上的花神轉世的……”

阮碧見她說的荒誕,不由地失笑。“婆婆休要說這些了,讓人聽去信以為真,可要鬧笑話了。”

“哪裏,哪裏,這紫英真人是得道高人,眼睛是開了天眼的,自然能分出神仙與凡人的……”湯婆子說著,一雙三角眼睛在阮碧臉上打著轉,見她表情淡淡,她不喜歡聽這些,便不再說了。又想起她喜歡聽各院的情況,眼珠一轉,又說前天姑娘不在府裏的時候,咱們府裏可出了一樁大事。”

阮碧一聽,果然來精神了。“大事?”

“林姨娘和她的貼身丫鬟柳絮吵起來了……”

柳絮,不就是那個挨打後背叛林姨娘,後來還是被大放在林姨娘身邊的丫鬟嗎?當時阮碧還驚歎過大的手段,離間了原本同心同力的一對主仆,還讓她們同處一屋簷下,互不自在。“為吵起來的?”

“林姨娘說是柳絮要害她,在她藥裏下毒。柳絮說林姨娘冤枉她,哭天搶地,要去跳池塘,讓人給攔下來後。她就跑到大和老爺麵前告狀,說林姨娘心胸狹窄,妒忌她得了大老爺的寵愛,想要害死她……”

阮碧詫異,正想詢問,又聽湯婆子說,“林姨娘則說柳絮是蛇蠍心腸,狐媚子轉世,趁她養病不能侍候的時候,勾引大老爺……”說到這裏,湯婆子忽然想起阮碧是未出閣的姑娘,連忙抽嘴巴兩下,“瞧我這張臭嘴,一天到晚淨闖禍。姑娘,子說的是渾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阮碧已經聽明白,擺擺手說這回就算了,以後注意點,可不能再說這些渾話了。”

“不說了,不說了,打死都不說了。”

“那柳絮跑到大和老爺麵前告狀,結果如何?”

“大把林姨娘禁足了,說讓她好好反省一下,如果柳絮侍候老爺叫狐媚子,那她自個兒是?”

阮碧暗暗心驚,這個大做事,跟圍棋高手下棋一樣,招式從不用老。離間柳絮和林姨娘,還繼續讓她們同處一個屋簷下,就是要看兩人相鬥。林姨娘背上的傷反複發作,指定另有內情。柳絮趁她不能服侍阮弘,鳩居鵲巢,雖說不見得會分去林姨娘長久以來的寵愛,但是年輕貌美,總是能勾得男人一時的新鮮。林姨娘在內宅裏所憑借的不過是大老爺的寵愛,如果她一直不能侍候,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這回林姨娘又是慘敗,怪不得四姑娘神情悒鬱。

“還有一事,也說給姑娘解個悶兒。”

“哦?婆婆請說。”阮碧好奇地問。

“聽說,昨晚大少爺跟大吵起來了,卻不是為而吵的。”

湯婆子被派來看大門,真真太便宜了。阮碧這般想著,衝一旁站著的秀芝使個眼色,現在除非特別機密的事情,她都讓秀芝旁聽著,也讓她了解情況,以後便於辦事。

秀芝從荷包裏取出三百文遞給湯婆子說婆婆,這是姑娘賞你的。姑娘成日不是寫字就是繡花,我瞅著都悶得慌,婆婆以後若是再聽到好玩有趣的,盡管說給姑娘聽。”

湯婆子連連點頭,收下賞錢,又向阮碧道歉,這才屁顛顛地走了。

阮碧讚許地看著秀芝說方才說的不。”

秀芝微微臉紅,說多謝姑娘。”

兩天後,宜春河草草搭好一座浮橋,大帶著管家親自去了一趟玉虛觀,與紫英真人商談收徒細節。考慮到宜春河石橋被毀,去玉虛觀不夠便宜,便決定於六月十九日在阮府舉行儀式。

得到確切的消息後,阮碧便安安靜靜地呆在蓼園,不是寫字便是刺繡。

期間,四姑娘來過一回,說的是針線活,眼神卻總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阮碧。

秀平也來過一回,把阮碧大大地誇了一回。

湯婆子來過兩回,說了一些閑言碎語。大老爺出題,大少爺沒有答上來,三少爺卻答上來了,大老爺把大少爺罵了一頓,又賞了三少爺一塊上好的徽州墨。二姑娘最近心情不佳,因為一個竹笛子,把春柳打了一頓。

六月十九日,易納采、嫁娶、訂盟、祭祀、祈福……總之是個黃道吉日。

阮府張燈結彩,熙和院五間大正廳軒窗大開,地板桌椅都擦拭的油光鋥亮。

辰時四刻前後,守在大門口的小廝仆婦正紛紛猜測著哪一家名門世家的貴婦會第一個?忽然聽到吧噠吧噠腳步聲響起,守著巷子口的其中一個小廝跑了,大聲地說快通知大,惠文長公主的儀仗來了。”

第一個來的是惠文長公主?

小廝仆婦們都震驚不已,大周對北戎用兵,一度國庫空虛,這位長公主曾經把的嫁妝與田宅全部賣掉充作軍資,因此也倍受皇室與大臣的敬重。但她一直孤芳自賞,平日裏除了找紫英真人談玄論道,與世家名門並不往來,與阮府更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塊兒。

羅官家第一個反應,一邊啥咐下人們大開中門,一邊吩咐小廝趕緊往垂花門裏報。

大和老聽到後也是震驚不已,請惠文長公主是紫英真人提出的,請柬送後,對方也沒有一個回信,不曾想到她真的會來。震驚歸震驚,老和大整整衣衫,趕緊帶著阮碧和一幹姑娘到大門口候著。

剛站定沒有多久,惠文長公主的儀仗了。太監手執青色的華蓋在前麵引路,兩列侍衛隨後,四匹高頭駿馬拉著一輛鎏金描鳳的大馬車,車簷綴滿珠串,兩名太監騎著馬跟隨旁邊,車後又是兩列侍衛。

馬車到阮府正門停下,隨行太監先翻身下馬,其中一個把踩腳凳擱在地上,另一個則垂頭伸出手。馬車的珠簾輕揭,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出來扶著太監的手腕,隨後惠文長公主慢慢地從珠簾裏出來,踩著踩腳凳下了馬車。

阮碧偷偷打量她一眼,聽說她五十出頭,看著卻好象四十多歲,頭發烏黑,皮膚白皙,神情高傲,跟顧小白長得有七八分相似。

老率領一幹人等迎上去,行禮,說長公主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長公主微微擺擺手,說阮老客氣了,紫英收徒,我自然要來捧場的。”目光在一幹姑娘身上一掃,“不知是哪位姑娘呢?”

阮碧上前一步,說小女子阮碧見過長公主。”

“抬起頭來。”

阮碧依言抬頭,惠文長公主仔細看她一眼,淡淡地說看著還行。”說完,當先就往裏麵走。

阮碧暗暗吐舌,原來顧小白的高傲是遺傳她的。

把惠文長公主引到花廳和昨晚的紫英真人一起坐著,沒有多久,門房又報東平侯老親自來了。老和大又帶著各位姑娘迎出去。

東平侯與老差不多的年齡,個子不高,圓圓胖胖,滿臉笑容,看起來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此後其他世家名門也陸續來人了,有些是當家親自來,有些是派出小一輩的,有些派出自家的姑娘。如延平侯沒有親自來,隻叫謝明珠帶著賀禮。至於沈家,人也沒有來,禮也沒有來,無聲無息。

巳時正,玉虛觀的知事報請紫英真人就座。”

“請嘉賓入座。”

“吉時到,弟子入場。”

阮碧從旁邊耳房走進正廳,垂手肅立。

“弟子向師傅獻六禮。”

阮碧接過秀芝遞來的籃子,恭敬地獻上,籃子裏滿滿地裝著芹菜、蓮子、紅豆、桂圓、棗子和幹瘦肉條。

“弟子獻茶。”

“弟子向師傅行禮。”

“師傅回贈禮物。”

紫英真人贈阮碧的是一束芹菜、一把蔥和一本《道德經》。

“師傅贈言。”

紫英真人看著阮碧,眼眸深處笑意濃濃,不的還以為她心裏歡喜,阮碧卻覺得笑的別有深意。

“善哉善哉,碧兒,為師贈你八個字——身心順理,唯道是從。”

碧兒?阮碧聽的全身發麻,正想道謝。忽然聽到一個尖細的嗓子響起還好,還好,咱家沒有來遲。”

大家齊齊回頭看著正廳門口,隻見一個大太監帶著三個小太監進來,小太監手裏各捧著一個鎏金漆盤,遮著明黃色的布絹。大詫異地迎上去,慌亂之下,有點語無倫次真是失禮了,陸公公大駕光臨,未能遠迎。”

“阮不必自責,是我叫門房不必稟報。”說罷,陸公公走到惠文長公主麵前行了禮,“沒有想到長公主今日也在,陸平給長公主請安。”

長公主擺擺手,說免禮。”

陸公公又走到紫英真人麵前行個禮,說恭喜真人覓得佳徒。”

紫英真人起身,手捏三清訣還禮,說多謝陸公公。”

陸公公側身,衝三個小太監一揮手說呈上來。”

在眾人驚異不解的眼神裏,三個小太監捧著漆盤。陸公公揭開第一個漆盤的蓋布,說太後恭喜紫英真人覓得佳徒,特賜阮文孝公之孫女阮碧珍珠一串。”

阮碧心裏一跳,趕緊磕頭道謝。

陸公公揭開第二個漆盤的蓋布,說皇後娘娘恭喜紫英真人覓得佳徒,特賜阮文孝公之孫女阮碧玉鐲一隻。”

阮碧又磕頭道謝。

陸公公又揭開第三個漆盤的蓋布,說貴妃娘娘恭喜紫英真人覓得佳徒,特賜阮文孝公之孫女阮碧親手抄的《大還心鏡》一本。”

這個謝貴妃,居然賜的**,分明是提醒要潛心向道。阮碧一邊肚子裏暗罵,一邊磕頭道謝。至此,禮才完畢,她站起來。整個大廳裏幾十來人都看著她,目光灼灼,或羨慕,或探究,或好奇,或歡喜……

阮碧卻隻看著紫英真人,暗道,又被她給坑了。

紫英真人回望著她,眼眸深處笑意深深,心說,你不是想要盛大的收徒儀式為你正名嗎?那我就給你最盛大的。太後和皇後派人到賀並賜禮物,天下還有比這更盛大的收徒儀式嗎?

阮碧揚眉,衝她溫柔一笑。

從前一無所有名聲汙損尚且不怕,如今又怕?

在眾人凝視之下,她忽然有種傲睨萬物的感覺。

(本來中間還有很多要寫的,想想就入V了,還是把這章寫出來吧。同學們有粉紅票多多支持呀,謝謝~)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