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苦心經營幾年,把整個家都掌控在手裏。一個隱忍多時,巧心安排,步步緊逼。這場麵,好象是從前在電影裏看兩大影後飆演技。

阮碧滿心期盼,隻覺得血都開始熱了。

卻聽老不緊不慢地說姑娘們都吧。”

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潑下來,阮碧心裏那叫一個不情願,腳心都象是粘在地上了,半晌才挪一步。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一樣,拖拖拉拉著,足足比平日多一倍才走出去。

老又吩咐曼雲把丫鬟們全打發出去,你在門外守好,別讓不相幹的人靠近。”

“是,老。”

等曼雲走出去,老端然直坐,看看大又看看二,嚴厲地說說吧,究竟是回事?”

二抬起頭,眼眶裏含著半天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母親,不幾時已成府裏的外人了,連個下人都敢擋我的路,拿棍棒攆我。”

大說弟妹,你這話說的大有問題。你是阮府堂堂的二,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敢擋你的路?更有哪個敢用棍棒攆你?若真有這樣子的人,你不出聲,我也先將他們打一百板子。”

“嫂子何時這般健忘了?方才你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轉頭便忘記了?對了,方才那個擋我路的門房,拿棒子攆我的小廝,他們口口聲聲都說是奉了嫂子的命令。”

“弟妹,你想多了,他們豈敢攔你攆你?攔的攆的是那個鬧事的老虔婆……”

老打斷她問哪個老虔婆?”

“母親,便是上回早充我們王家旁支的那個,您都說過要打出去的。這陣子又來過好幾回,我便吩咐門房一見她就攆走。”大頓了頓說,“卻不想讓弟妹誤會,埋怨起我了,這事當真冤枉呀。”

二沒有想到老這回事,心裏訝異,思量片刻,冷笑著說我隻問嫂子一句,倘日今日,是嫂子在門口說要帶那個野婆子進來,門房小廝也會攔著嗎不跳字。

大一時無語。

二趁勝追擊,又說嫂子答不出?嫂子能帶,我不能帶?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家已分成三六九等,也不嫂子將我分在第幾等?”

“弟妹你說哪裏去了,三六九等?我壓根兒沒想過,都是一家人,我隻是忝為主持。多擔點事,也多操幾分心。”大不快地說,“弟妹若是覺得我做的不妥,當麵鑼對麵鼓,盡管指出來,由母親評評理就是了。”

“好,我確實想請母親評評理——先不說我被攔在府外這事,單說攆子走人這一樁。”二頓了頓,斟酌言詞說,“咱們阮府向來都是以禮待人的,不學那些浮誇世家,放縱奴才傷人。這槐樹巷也不是咱們一戶人家,你叫下人們拿著棍棒攆人,傳出去人家會說我們阮府?”

“我自然咱們家祖訓,可是這老虔婆腦子不靈光,跟她好言好語,她隻當咱們阮府軟弱可欺,反而成天來鬧事。棍棒攆人是難看點,但總好過讓她天天到咱們門口鬧事。”

“我瞅那子甚是靈光,那幾句話說的十分清晰。”二說著,轉眸看向大。

大心裏一沉,目光裏透出一點寒意。

老問她說的?”

“她說,‘我可憐的閨女呀,你就白白地讓人糟蹋了,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皇法……’”

這話可不象是亂攀親戚,老心裏一凜,問那子哪裏去了?”

“方才讓嫂子給攆走了,”二斜睨大一眼說,“也不怕著?”

大心裏一虛,卻拔高聲音問我怕?弟妹你倒說說。”

“誰?”二說,“反正我們二房一家全是,糟蹋的事情可幹不了。”

老問老大,你可查過那子的來曆?”

大心裏緊張,麵上卻不顯,搖搖頭說母親,我查她做?不過是個不相幹的腦袋不靈光的老虔婆。”

二說倘若真是不相幹的老虔婆,為天天跑咱們府門口鬧呢?隻怕有人是做賊心虛。”

大怒極反笑,說好,我做賊心虛,那弟妹你呢?非要帶這個老虔婆進來,又安著心?”

老低喝一聲好了,都是一家人,說起來這些夾棍帶槍的話?”

兩位都垂下眼眉,不,氣氛沉鬱。

屋子裏靜悄悄的,屋外的細碎聲便傳了進來。老心裏窩著火,正無處發作,提高聲音不悅地說曼雲,誰在外頭?”

曼雲應聲進來,說是大院子裏的寶麗,說是惠文長公主派人,大家也不該招呼?”

“惠文長公主?”老十分詫異,與她可是素無往來。“她會派人?派的人?”

大和二也是詫異地扭頭。

“說是個體麵的媽媽,還帶著小丫鬟和公公。”

老略作沉吟,果然地說老大,你先去招呼他們。”

這正合大的意,應了一聲“是”,站起來,眼角掠過二,閃過一絲得意與不屑。

二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聽著她腳步聲穿堂過廳,漸漸遠去。

“老2,你也起來吧。”

二起來,委委屈屈地擦拭著眼淚,一張圓臉淒風苦雨。

“你心裏的委曲我明白,此事我自有定奪。”老看她臉上的妝也花了,一片紅一片白的,著實不雅,又說,“你先洗把臉吧,晚點,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是,母親。”

二走後,老歪倒在榻上,疲倦地閉上眼睛。一會兒聽的腳步聲細細碎碎地靠近,睜眼一看,是鄭嬤嬤來了。“你來了?”

“曼雲叫我來的,說是你累了,讓我陪你說會話。”鄭嬤嬤說著,伸手輕輕按著老的肩膀。

老舒服地閉上眼睛,沉默半晌,感歎地說你也老了,手勁不如從前了。”

“老嫌棄我了?”

老深深地歎口氣說哪裏嫌棄?巴不得陪著一輩子。到這個年齡,從前那些親友故交大半歸了黃土,每每想起,便覺得淒涼……”

“無端端地想起這個?”

“我累了,阿瑤,我真的累了,這幾十年,我先是當人家,看人家臉色。後來婆婆走了,老爺官也做大了,交遊滿天下,每年田宅收入大部分都用來養這些清客門人和歌ji琴師,還有那些姨娘們,去了一個又來一個,每個都是妖妖嬈嬈。如今我老了,還得看著小輩子勾心鬥角,爾詐我虞……”

鄭嬤嬤聽著不對勁,說怪不得曼雲找我來,今兒出了事?”

“還能有事?從前咱們都經曆過的。老大翅膀硬了,瞞上欺下都學會了。上回槐花的事情,我原本以為她長記性了,會悠著點,沒想到越發的厲害了,把那個家人都控在手心了。我如今是成了睜眼瞎子,開耳耷子了。”

“話,你還是這家裏的主心骨,老大爺仁孝,還能不聽你的?”

“說到弘兒,又是一樁心事,這孩子是仁孝,卻是個不愛用心的主兒。平日裏衙門放班,隻跟同僚們喝酒逛瓦子勾欄。還有弢兒,正經的不理不睬,倒把一個小妾寵到天上了……二對我有怨言,我心裏清楚,可我又有辦法?難倒將孫氏攆出去,讓弢兒恨我?”

鄭嬤嬤聽她話越說越多,心裏傷感,說也不是大事,便是天家也有雞毛蒜皮的煩心事。隻管往好的想就是了,如今,大少爺和各位姑娘都年長了,接下去,咱們阮府得辦好些喜事呢。”

說到這事,老精神微振,正想,外麵傳大來了。”

門簾挑起,大款步走進來,神色訝異裏帶著一點雀躍,說長公主邀請我們家的四位姑娘去公主府裏玩。”

老詫異地坐起來說有這事?”

“就是這事。”大坐下說,“我記得她的孫子顧小白也有十六歲了吧。”

老微作沉吟,問說是哪一日?”

“就是後日。”

“叫姑娘們都仔細準備準備。”

大笑著說這還用母親提醒?我早派丫鬟們通知了。”

老“嗯”了一聲,衝鄭嬤嬤擺擺手,她識趣地退了出去。

大瞅她神色,心裏一緊,不自在地扭動一下屁股。

“大,你老實說吧,那老閔婆是來做的?”

大硬著頭皮說母親,說過是來攀……”

老舉手阻止她,眼神如刀,聲音微冷地說我要聽實話,大,是弘兒闖得禍,還是家軒闖得禍?”

大垂下眼眸,思緒翻滾,一會兒聲如蚊鳴地說是家軒。”頓了頓,飛快地說,“卻不怪這孩子,是他遭了別人的道。那個老閔婆是專門幹這種營生的,買些年輕的姑娘勾引世家少爺,騙取財物的。”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