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代表大家說恭敬不如從命。”

長公主一揮手,幾個丫鬟用端盤送上筆墨紙硯。

阮碧看其他三位姑娘都是胸有成竹地磨墨揮毫,暗暗叫苦,也沒有法子,拚命回憶小學課本裏提過的寫詩要點,絞盡腦汁地想了一首。寫完看三位姑娘,都已經淡定地喝上茶了,不免雙頰微紅。

丫鬟們又收了筆墨紙硯,把寫好的詩呈給長公主。

長公主一一看,微微頷首,這些詩雖無新意,但是對仗工整,清新秀麗。京西阮府的女子,果真是滿腹才學。及待看到阮碧寫的,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抬眸看她一眼,衝崔九招招手。

崔九湊到她耳邊,聽她說完,端著一杯酒送到阮碧麵前說五姑娘,這是長公主賞你的壓驚酒。”

其他姑娘都詫異,看著長公主,又看看阮碧。

阮碧微微臉紅,站起來衝長公主一禮,說小女子腹中空空,讓長公主見笑了?”

長公主擺擺手,試意她坐下,說五姑娘不必謙虛,做詩本來就是難事,多少大儒尚且要殆精竭智,何況你一個小女子?雖說你的詩對仗有欠工整,但道心自生,詼諧有趣,也難怪紫英會收你為徒。”

二姑娘一向自負才學,聽長公主這麽說,不免又是妒忌又是好奇,問不五做了詩?”

長公主把阮府的詩遞給顧靜宜說靜宜,你念出來給大家聽聽。”

顧靜宜細聲細氣地念著日照敞軒欲坐忘,神遊太虛洞天開。忽聞公主要賦詩,晴空霹靂滾滾來。”

三位姑娘撲噗撲噗地笑了。

笑罷,二姑娘微微歉意地說我這五於賦詩方麵素無才能,倒是汙了長公主的耳目。”

長公主搖搖頭說哪裏是汙了我的耳目?此詩對仗、平仄雖有瑕疵,但是立意卻甚是別致。”說到這裏,頓了頓,正色說,“人人都想離境坐忘,哪有這麽容易?一心不靜,便風波迭起。所以五姑娘這詩好的很。崔九,去取五兩黃金賞給五姑娘。”

二姑娘討了個沒趣,大為尷尬。

崔九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阮碧心裏一喜,五兩黃金等值五十兩白銀,相當於長公主一下子賞了她三萬人民幣。貴人就是不同,這一趟沒有白來,一下子脫離貧困線奔小康了。

長公主看著阮碧,目光裏帶著欣賞說難得你小小年紀,於道學有這番見識,我甚是歡喜。”

此話一出,二姑娘如同挨了一個晴天霹靂,心裏萬般妒忌,又發作不得,隻得裝作喝茶掩蓋的失態,待神情恢複平靜後,方才放下茶杯。四姑娘也是妒忌,轉眸看著阮碧,想不明白她的運氣咋這麽好,見一個人得一個人的歡喜。

“多謝長公主厚愛。”阮碧也有點不自在。這首詩真不咋的,她也清楚,之所以得長公主歡喜,多半是因為詩裏前一句提及道教所說的“離境坐忘”,而後一句點出離境坐忘之難,正好諳合長公主的心境。

日近中午,暑氣漸升。

長公主叫下人把南麵也掛上帷幔,然後在敞軒四角擱上冰盆,又命幾個丫鬟拿大團扇引風。微風拂動,帷幔隨風而動,外麵的景致綽綽約約,時現時隱,更添三分雅致。敞軒裏則涼爽異常,好似初秋。

長公主又命人撤掉茶水果盤,擺上飯菜酒肉。

這時,有丫鬟急匆匆地說長公主,大少爺從國子監了。”

長公主詫異地“哦”了一聲,說他今兒了?叫他過這裏來吧。”

“是。”丫鬟應了一聲,快步走了。

四位姑娘麵麵相覷一會兒,也不好多說。一會兒,聽到輕快的腳步聲往這邊來,大家趕緊垂首斂眸,正襟危坐。

丫鬟撥開帷幔,顧小白大步走進來,看到四位姑娘不由地一愣,腳步微滯。

長公主問你今兒了?”

顧小白說表哥說今日禁軍要與新晉的勇士比武,我想去觀看,所以請了假。”禁軍是大周的正規軍,是天子之衛兵,以守京師,以備征戍。為了保持禁軍的活力,每年好幾次從全國選取勇武強悍的勇士進京與禁軍比武,充實禁軍。

“又去看比武。”長公主白他一眼,頗有點無奈。她不喜歡顧小白好勇鬥狠,偏偏他就不聽。

顧小白笑笑,轉移話題奶奶今日大發興致,跑到這裏坐著了?”

“平日家裏沒有人,一個人來坐也是無聊。今日阮府四位姑娘玩,正好天色不,一邊賞玩一邊聊天,也別有一番趣味。”頓了頓,長公主問,“你吃飯了沒?”

顧小白說還沒有,母親進宮裏去了,府裏下人不我,也不曾為我備飯菜。奶奶這裏可有好吃的?我餓壞了。”

“好,便在這裏吃吧。”長公主又拍拍手說,“給大少爺擺一個位置。”

兩個丫鬟抬出一張矮幾擺在長公主的下方,又鋪上席子。

顧小白正要坐下,長公主拉著他說先別著急坐下,見過阮府的四位姑娘吧。”

四位姑娘連忙站了起來,一一向他行禮,他也一一回禮。

二姑娘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縱馬傷人、挑釁生事,一直以為他是個莽撞蠻橫的二愣子大少爺。沒想到一看本人,長身玉立,氣宇軒昂,比謝明月還多三分英氣,心裏如同小鹿撞懷,臉頰微紅。

互相見過禮,重新落坐。

這時,崔九了,見顧小白在,笑眯眯地先行禮。

顧小白見他手裏拿著三個小金錁子,好奇地問這是要做?”

崔九說方才阮家四位姑娘做詩,五姑娘勝出,這是長公主賞她的。”

顧小白詫異地看阮碧一眼,好象在說,就你還會做詩。“做的詩?”

長公主叫人把詩遞給顧小白,他看了一眼,不屑地說對仗、平仄全不工整,這也能叫詩?明顯是腹中空空無詩才,才會聽到奶奶說要做詩,就驚雷滾滾,偏又拿離境坐忘投奶奶所好,取巧而已……”

二姑娘斜睨他一眼,心裏痛快,隻覺得他看起來無比順眼。

阮碧暗道晦氣,果然一遇顧小白就沒有好事。

“……依我看,這金子不該歸她,應該歸這首的作者。”顧小白從中挑出一首。

長公主探頭一看,是二姑娘做的,想了想說就依你的。”

崔九便把金子送給二姑娘,二姑娘笑盈盈地接過,看了顧小白一眼,眼波流動宛如一泓明豔秋水。

顧小白卻看著阮碧,見她臉沉如水,聲色不動,又覺得不爽。他哪裏,阮碧雖然麵如平湖,其實心裏早就將他一刀一刀地斫了。

酒菜上齊了,丫鬟們給大家滿上酒。

長公主說今日我高興,崔九你去折一枝柳條來,咱們玩折技令。誰輸了,就講一個笑話,講不出來罰一杯,要是講的大家不笑,也罰一杯。”

折技令,能不能別這麽文雅?阮碧的腦袋又大了。

長公主命下人把各人的矮幾並攏,然後又命丫鬟用手絹綁上眼睛擊鼓。

阮碧恍然大悟,原來折枝令就是擊鼓傳花,心裏大定,講笑話她會。

鼓響三聲,柳枝落在顧小白手裏,他想了想,說我前些日子聽到一個笑話,正好說來給大家聽聽。一個書生進京趕考,他雖然不學無術,家中卻很有錢,出手大方,一群人恭維他,讓他作詩。那天正好下雪,他就搖頭晃腦地吟:‘天上下雪不下水,落到地上變成水。變成水來多麻煩,不如當初就下水。’”

二姑娘撲噗笑了起來,丫鬟們也紛紛笑了起來,顧靜宜、三姑娘和四姑娘也跟著笑了起來。

阮碧皺眉,心想這有好笑,明顯這些人在捧他臭腳。

長公主也搖頭說不好笑,不好笑。”

顧小白說我還沒有說完。”看阮碧一眼說,“我原本想著世上哪有這樣的書生?今日方知,那書生是五姑娘喬扮的。”

長公主也撲噗笑了。

這下子大家就笑的更歡了,紛紛拿眼瞅著阮碧。

阮碧應景地笑了笑,不帶一絲慍色、尷尬,隻是眼眸如冰地看了顧小白一眼。

顧小白被這一眼看得心裏微涼,隱隱懊悔起來。

這一輪算是過了,丫鬟又開始擊鼓。鼓聲兩轉,落到阮碧的手裏。

“我是腹中空空,不會寫詩,也不會講笑話,勉強講一個,大家湊和著聽吧。”阮碧說,“有個人經常做同一個夢,夢中老是覺得了一個非常重大的世界秘密,可是一醒來就都記不得了。他下定決心要把這個秘密給挖出來,於是就在枕邊放上紙和筆。當他又做夢時,就趁著似醒非醒的時候,把這個世界秘密記下來。第二天他醒來,隻見紙上寫著——香蕉大則香蕉皮也大”

在座的人全哈哈大笑起來,包括顧小白,顧靜宜更是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來。

阮碧還是淺淺地笑著,心裏並不高興,其實她更想說紙上寫著——顧小白是個大白癡。但是當著惠文長公主的麵,她沒有這個膽量。她不明白顧小白為看不順眼,總跟過不去。

不過沒有關係,她看他也極不順眼。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