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沉吟片刻,說隻是這位五姑娘的身份似乎低了點?”

長公主嘴角掠過一絲嘲諷的笑容,說到如今,我還放不下身份地位嗎?若是我身份地位平常一些,何至於此?”

崔九戳到長公主痛處了,不敢再說了。

皇室的金枝玉葉,委實高貴無比,可是按照皇室的規矩,公主住公主府,駙馬住駙馬府,非召見駙馬不能入公主府,駙馬及其家人見公主必須得行禮……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何況定國公又是個性情高傲的。再多情意,也被這些禮儀規矩給磨掉了。

“與其讓小白他娘挑謝明珠、韓露之流的給小白,不如選個他喜歡的。再說這姑娘我瞅著,既聰明又穩重大方。上回的宴會,小白如此挑釁於她,她都能一臉平靜,足見涵養過人。小白這孩子單純不懂事,就該找個識大體的,否則還不鬧得雞飛狗跳?”

“隻是……未必肯願意。”

長公主冷哼一聲,說不願意又如何?她是我的,小白是我的親孫子。我還是太後的姑姑,官家的親姑婆,難道我還要看她臉色?”

崔九怕她生氣,趕緊恭謹地說自然不用,大少爺是你的親孫子,自然該由你做主。”

長公主又喝了一口茶水,擺擺手說你去看著點吧。小白頑劣,可別又欺負了人家姑娘。”

崔九應了一聲,轉身正要離開,忽聽外麵傳大少爺來了。”

一會兒,顧小白大步走進來,額頭一層細細的汗水,拿過旁邊侍女端著的一杯茶水呼嚕呼嚕地喝起來。一口氣喝完,問奶奶,頭還暈不?”

“不暈了。”長公主溫和地衝他招招手,“,我給你擦擦汗。”

顧小白走到她麵前,單膝跪下,仰頭臉。

長公主掏出手絹慢慢地擦著他額頭的汗水,問這麽快騎完馬了?”

“沒騎,方才在教五姑娘騎馬。”顧小白皺眉,嫌棄地說,“她可真笨的,和靜宜一樣。叫她跑起來,她就不敢跑,還說顛的難受,鬧著要。”

長公主哭笑不得地說人家一個姑娘家,才學多久呀?身嬌肉嫩,你這不是害人嗎不跳字。

顧小白眨巴著眼睛,不服氣說這我剛開始不都這麽學的嗎不跳字。

“你能一樣嗎?你從小習武,皮肉厚實。”長公主推推他說,“好了,快回府裏換身衣衫,該去國子監了。”

顧小白“哦”了一聲,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頓住腳步,猶豫地問奶奶,她不會有事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長公主擺擺手說呆會兒我派崔九去看看,你先去上學吧。”

顧小白這才大步走了。

長公主站起來,看著他背影,搖搖頭說這孩子明明這麽大了,還是一團孩子氣呢?”

崔九笑嗬嗬地說大少爺天性純良,渾金璞玉,打著燈籠也難找呢。”

長公主微笑,說你快去看看五姑娘了?”

崔九應聲退出寢殿,到旁邊的“秋華苑”。隻見兩個侍女拿著鋤子在院子裏掩埋,另有幾個侍女探頭探腦地往正房裏看。“回事?”

侍女說方才五姑娘走到這裏,實在忍不住,吐了一口。”

崔九“哎唷”一聲,趕緊到正房,站在門口喊了一聲五姑娘。”

片刻,裏麵傳來阮碧有氣無力的聲音說崔公公,請進來吧。”

崔九走進裏屋,窗子全開著,屋裏一股濃濃的木樨香味,估計她方才吐過,怕氣味難聞,即刻熏了香。再看阮碧端坐在榻上,仍然穿著騎服,額頭還殘留著汗漬,幾縷頭發粘在汗上,雖然臉色慘白如紙,眉宇間卻沒有怨天尤人的意思。不由地暗讚,果然是個人物。又看她下嘴唇咧開一口,結著鮮紅的血痂,隱約明白是回事。

“我家少爺魯莽了,姑娘莫怪。”

阮碧胃裏翻滾,不敢開口,隻是搖搖頭。

“姑娘先休息著,我去回稟長公主。”崔九說完,匆匆回到長公主的寢殿。

長公主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拉著披帛問五姑娘沒事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吐了。”

長公主驚訝地“啊”一聲。

崔九又說我進正房的時候,屋裏已經熏過香,窗子也全開著。五姑娘坐在榻上,雖然臉色蒼白,神情卻還平靜。還有姑娘的下嘴唇咬破皮了,估計一開始一直忍著,實在忍不住,進了秋華苑才吐了一口。”

長公主歎口氣說小白這孩子真是魯莽,時候才能長大呢?走吧,隨我去看看。”

崔九跟長公主再進秋華苑時,見阮碧已經換過一身衣服,臉也洗的幹幹淨淨,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除了臉色慘白和嘴唇下方那道血痂,與平時看著並無區別,不由地又暗暗驚歎,其他姑娘要是遇到這種事,還不得委委曲曲、哭哭啼啼地吵著受了欺負。

見到長公主進來,阮碧上前行禮,長公主連忙扶起她,說我家小白最是頑劣,又不知輕重,讓你受委屈了。”

阮碧說不怪大少爺,我從前生病傷了胃,到現在還沒有痊愈。方才著急學會騎馬,跑過頭了,舊疾發作。”

如此大方得體,一句怨言都沒有,長公主心裏越發地喜歡了。“小白去國子監,晚上,我讓他跟你陪罪。”

阮碧連迭搖頭說不用不用,大少爺也是一番好意,隻是陰差陽而已。”

長公主連連點頭,又寬慰她幾句,吩咐侍女們侍候,這才走了。

她一走,阮碧立馬雙腿打顫地癱在榻上。

秀芝端著熱茶喂她,淌著眼淚說姑娘做還要努力撐著?索性讓長公主看看,顧小……大少爺是如何作踐你的。”

劉嬤嬤輕叱她別說這種糊塗話,姑娘心裏明鏡一樣呢。這顧大少爺是長公主的心頭肉,你挑他的處,不是給長公主找不自在嗎?長公主要是不自在,還能給咱們姑娘自在嗎?不如索性大方一點,讓長公主惦記著姑娘的好。”

阮碧驚異地瞟她一眼,沒想到的心思讓她看的一清二楚。

秀芝不服氣地說可是姑娘的委屈就這麽白受了嗎不跳字。

阮碧漱潄口,把茶水吐進榻邊的唾壺裏,說都這樣子,還能著?那顧小白是無法無天的主兒,咱們惹不起,以後躲著他就行了。”想想真是晦氣,還以為他轉了性子,當真要教騎馬,沒想到隻是變著法兒捉弄。想不到他裝起誠摯來那麽象,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一見小白事事,果然是打不破的詛咒。

秀芝抹抹眼淚,重重地點著頭說姑娘說的是,咱們以後繞著他走。”

一會兒,崔九帶著一幹侍女進來,送來暖胃的薑湯、填肚的白粥、各色小吃,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子。阮碧胡亂吃了點,雙腿打顫,身子困乏,便進裏屋躺下了。秀芝等她睡著了,才出來,坐到劉嬤嬤身邊,長籲短歎一番,說這顧小白真是討厭,還是晉王爺好。”

劉嬤嬤咬著點心說別直呼人家大少爺的名字,讓人家聽去了,還以為姑娘教導無方。”

“誒,媽媽。”秀芝湊近她低聲問,“你說,晉王是不是喜歡咱們姑娘呀?”

劉嬤嬤差點噎著了,拍拍胸脯,看看左右,衝著秀芝後腦勺一記輕敲。“你瞎嚷嚷呀?便是喜歡又如何,又不是好事兒。”

“不是好事兒?”秀芝支著下巴憧憬地說,“要是晉王娶了咱家姑娘,那姑娘就成王妃了。”

劉嬤嬤雖然與阮碧並不親近,但是蓼園東廂小,也聽到一些風聲。多年大宅子裏生活,見多人心世情,她自然比秀芝看的清楚,瞪她一眼說咱家姑娘這麽聰明,你就不學一點?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人家還要講究個門當戶對,何況晉王是官家的親弟弟、太後親。他的婚事,自有太後和官家來拿主意,他喜歡又有用?咱們家姑娘的身份地位先且不說,便是沈相那一關都過不了,官家可能去拂了沈相的麵子呢?”

秀芝眨巴著眼睛,不解地問這還關沈相事?”

劉嬤嬤聽她這麽說,明白她並不清楚阮碧的真實出身,不再多說。“別瞎問了,咱們姑娘年歲雖小,心裏可清楚了,事事有主張呢。你照她說的去做就是了。”

秀芝見她不肯再說,不免掃興,“切”了一聲說說半截又藏半截,真是討厭。我去看姑娘了。”

進裏屋,見阮碧睡的正香,下嘴唇的血痂已變成黑色,看著頗有點觸目驚心,微微歎口氣。忽然聽到北邊的窗外有隱隱的聲響傳來,她走,低頭一看,隻見顧小白分開竹子鑽了進來。

見到她,他臉露喜色,招招手說喂,小丫頭,你們家姑娘樣了?”

秀芝佯作未見,一聲不響地闔上窗子。

顧小白看著嚴絲無縫的窗子,按照往常的性子早拍窗子,這會兒卻不敢,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沒趣地走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