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上與g相撞見的時候,我幾乎已經認不出麵前擁有偉岸身軀的男子就是與我搭檔了三年的同伴。 一年多不見他過肩的長發以快齊腰,年輕的半張臉被劉海遮掩地嚴嚴實實,卻依舊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熱氣,反而是更加徹底的冰冷。

g。迎麵而來時他率先停下步伐,我這才注意到他抬起頭去看他的臉,好久不見。

他淺色的瞳孔微睜,裏麵倒映出的是我幼小的影像,吃力地抬著頭,額前的碎發被窗外灑下的光線鋪上金光。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以前的身高差距沒有這麽大。

明明以前的我,是到他肩處的。

他在幾秒後撇開了與我相對的視線,輕蔑地低哼一聲,弄成這樣,真是愚蠢。

我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責難,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現在也是組織的高層人士了嗎

說罷,還奉送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容,當做是對他嘲諷的回擊。卻不想他眼中的鄙夷立即被錯愕取代,下垂的嘴角緊抿地像是會滴出血來。

你他的聲音是一如曾經的低啞,什麽時候會笑了

我下意識地撫上臉,臉頰下半處明顯的拉伸令我的動作亦隨之僵硬。

我在笑

我在笑

我在笑

腦子裏瞬間閃現出幾個畫麵,裏麵的女孩梨渦淺淺,黑曜石般的雙眼美的讓人甘心沉淪。

呐呐,秋姐姐你明明長的很漂亮為什麽總是不笑呢

來嘛小秋教你好不好,就像這樣~

哎呀這很假耶,想想一些高興的事情嘛,小秋的話隻要想到能和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和秋與在一起就會覺得好幸福。

好幸福。

好幸福。

可以和小秋一起,分享她的快樂,讓我覺得好幸福。

可以和那位先生在一起,哪怕一直隻是跟隨他的背影,也讓我覺得好幸福。

幸福到懼怕一覺醒來,發現這隻是一個美輪美奐的夢境而已。

我放下手,彎起眼眸學著小秋的教導樣子笑道,我一直會笑啊,隻是以前沒有讓我想笑的東西而已。

g不著痕跡地一震,森冷的麵孔冷若寒霜,變成這樣反而讓你覺得更有優越感了嗎

知道與他繼續這個話題隻不過是對牛彈琴,我隻能肅容道,路是我選的,g。與你無關。

吃下那顆藥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情。

心甘情願。

我是為你感到不值他多年來陰狠冰冷的語調竟然出現了情緒激動的波幅,你是有著常人沒有的天賦,但你現在卻變回了孩子模樣給一個廢物當

小秋不是廢物我猛地打斷他,狠狠地回視著他略顯怒意的臉,那該死的天賦我從來都不想要

為了這個天賦我已經犧牲太多東西,如今我想把失去的都找回來難道不行嗎

我有我想守護的人,更有想要追隨的人。

我跟你,注定是不一樣的。

嗬,他半邊眉毛挑進頭發深處,沒想到隻是一年,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風衣的表麵擦過我的手指,澀澀地說不出感覺。

嘴巴裏突然彌漫了一股血腥味,我訝然地鬆開牙齒,這才覺察到自己不知何時把唇瓣咬破了。

半回身,我看見他站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驀地發現有什麽東西真的改變了。

再也,回不去了。

四年前在槍械室裏銀發少年不算友好的警告卻是出奇的真誠,那時我便在想其實是個不錯的前輩吧。

幫我擋槍後卻一點沒有顧及到自己,轉而嚴肅地問我有沒有傷到哪裏。

在我被拉去做試驗品之前特意提醒我讓我不要去,那時我想的是有個人關心我的生死真好。

有個人,關心你的生死,真好。

你不會明白的g,我垂下臉,碎發掃過額頭,因為你永遠都不會認為有一個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永遠不會。

走廊裏的空氣比剛才更冷了一下,g出乎意料地沒有大步離開,而是駐在原地不發一言。巨大的落地窗外我看見遠處的滑梯上有個粉紅的身影上躥下跳,邊上的白衣男孩似乎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我收回目光,隻覺得心髒好像又蓬勃了起來,恢複了活力。

不管你對那位先生或是他家的那位小姐究竟抱著什麽樣的感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時光,g的聲音不重不輕地傳來,我勸你還是盡早斷掉。

如果不呢我應道。

他頭微微一偏,像是也注意到了窗外的景象,那麽,你會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隨著他尾音的消逝我猛地回首,進入眼底的隻有他愈走愈遠的身影,黑色的風衣漸漸形成一個黑點。

感情,整個走廊裏都回蕩著他最後的警告,是這個地方最無法容忍的東西。

感情,是這個地方最無法容忍的東西。

眼睛一酸,有溫熱的**湧了上來卻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不久前一次路過夫人的房間時無意中聽見裏麵傳來小秋軟軟的問候,

媽媽你的腳什麽時候能好呀,這樣就能來陪小秋玩滑梯了。

我向前走的腳步因此停了下來。

這個嘛,夫人的聲線很是輕柔,我已經可以想象到她柔美的麵龐上時怎般的笑意,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吧。

心下一驚,我迅速縮到門後。

好了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了,衣料摩擦的聲響,媽媽早就說過了不是嗎。

因為媽媽呀,不想離開你和爸爸。

所以小秋,以後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了好麽,特別是在爸爸麵前。

裏麵傳來小秋似懂非懂的嗯,門外的我死命地捂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以前關於那位先生的謠言不攻自破,真相慘痛的令人心寒。

因為媽媽呀,不想離開你和爸爸。

因為媽媽呀,不想離開你和爸爸。

因為媽媽呀,不想離開你和爸爸。

我在走廊裏捂住耳朵,那裏麵的東西像是要衝出耳膜。

感情,是這個地方最無法容忍的東西。

因為媽媽呀,不想離開你和爸爸。

感情,是這個地方最無法容忍的東西。

突然明白了。

那位先生所說的,還未到的時間和我還未給予的使命。

感情,是這個地方最無法容忍的東西。

我從未懂過g,而他卻看懂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