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醉一時間呼吸都停頓了。

過往那些與小皇帝相處的點點滴滴從他的腦海中翻湧而出。

對別人張揚跋扈的小皇帝在他麵前時總會收斂起性子,他說什麽是什麽。

他說她要學四書五經,她便去學。

他說她要做治國之君,她便去做。

她拚命的往他的身邊湊,想跟上他,想變得更討他喜歡,想與他更近一些。

可這樣努力的她,他卻從來都忽視了。

那時候他總覺得他們兩個是水到渠成,但如今想來才明白,所謂水到渠成,不過是一個人耗盡心血,將天塹填平。

他隻是隨手送的玉佩,她卻如此珍視。

那時候他和她泛舟湖上之時船翻了,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顯然是懼怕的不行。

怎麽就這麽……這麽傻。

他都那般對她了,她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卻還要騰出空來給他。

明明怕水,明明怕死,卻依舊跳入水中,隻為將那塊他並不用心送出的禮物找回來。

值得嗎?

湖水那般冰冷,值得嗎?

這樣愛他這麽一個人,值得嗎?

他怎麽會懷疑,那個人對他不過是戲弄呢?

她已經把最好的那顆心都捧給他了啊。

可他做了什麽。

在她劫後餘生的時候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將渾身顫抖的,又冷又怕的她毫不猶豫的推入另一個深淵。

她那時候,得多疼啊。

君醉一拳打在了牆上。

玉妃見他這副模樣靠近兩步,想要勸他,最後卻也隻是停住腳步,再次福了福身,轉頭離開了。

君醉回過頭來。

身後,那扇熟悉的門緊緊關著。

他想要推開這扇門,將門裏的人抱在懷裏,告訴她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可想到她恐懼的雙眸,君醉的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麽也抬不起來。

他把那顆心傷成那樣,卻妄想用一句“我錯了”來彌補。

多可笑。

君醉死死的攥了下拳,終於一步步走遠。

已經入冬了,小韻潭的水麵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湖邊上兩個小太監路過,停下腳步來。

“今年冬日格外的冷,聽說梁國那邊凍死了不少人,近日來梁國還內亂,百姓民不聊生,嘖嘖嘖。”

“那可不,梁國國君重病,他們自然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另一個趕忙捂住他的嘴:“噤聲!你忘了那位了?”

他們西翎的國君如今也是瘦的皮包骨頭,似乎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了。

往日在宮中作威作福張揚跋扈的小皇帝此時變成個瘦骨嶙峋的病秧子,背後不知多少人幸災樂禍。

被捂嘴的太監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拂開同伴的手。

“怕什麽?這宮中沒了個皇上,可還有個丞相呢。君丞相若能取而代之,對西翎來說倒是好事。”

他說罷,轉過頭來便是一個哆嗦,立刻跪在地上。

“丞相……”

君丞相卻恍惚未曾聽見他的話一般,臉上分毫表情也無,從他們二人的身邊路過。

兩個太監還趴在地上害怕的發抖,就聽見身後傳來“噗通”一聲。

兩人對視一眼,趕忙站起身來,跑到小韻潭邊,就見剛剛還說起的君丞相已跳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