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極度深寒

眾人順著登山路線走走停停,途中吃去許多幹糧,抬眼所見這座雪山當真高聳,山脈延綿數裏不見盡頭,雪線以上盡是白茫茫的一片,白雲銀雪相連無隙,給人的感覺,就好似這片天空其實是被大雪山撐起來的。

我捏了捏掛在脖子上的摸金符,心想此番一去生死未知,還不知道有沒有命能夠回來,但願父親保佑,助我逢凶化吉。

雖說這是前往蘭宮最快捷的路線,但卻是一處無人區,山路崎嶇難行,陡崖絕壁無數,好在有雪蟒帶路,倒是不必擔心會走到不可攀登的地方。

走了兩天的時間,就抵達了雪線,此處的溫度已經非常低,接近零攝氏度,抬眼往上尋望,已經能看到雪地。劉大炮說前邊的地勢十分複雜,其中有幾處溝壑看似好走,實則非常險要,其中填埋的大雪深及人腰,若是不小心引發了雪崩,整道山溝都會立刻被大雪掩埋,不要說人,就是速度極快的雪豹都跑不出去。

所以眾人都不敢往溝裏走,而是換上了極地生存裝備,慢慢從溝壑上方的斜坡上涉雪而入,擔心有人陷在雪坑中,或是腳下打滑落到溝底,便都用登山繩連在了一起,手上還緊抓著一柄登山鎬,遇到不可步行之處,便須借助登山鎬來攀爬,一路行將過來,端的是艱辛無比。

倒是那條雪蟒頗有能耐,遊行在雪坡上如履平地,我見狀,便揀些不怕磕碰的裝備綁在雪蟒的身上,以替眾人減輕一些負擔。

過了這幾道山溝,就到了一處冰川,這道冰川延綿數裏,乃千萬年前的湖泊結成,冰麵非常滑溜,一個不小心就會栽跟頭,所以眾人都不敢走得過快,眼看天氣驟變,劉大炮便讓眾人紮好帳篷,準備在此過夜。

我對劉大炮說:“看樣子晚上八成會起大風,聽說許多雪地上的狼群都會趁著大風天氣劫掠山上的宿營者,咱是不是要加強警衛,安排兩個人守夜?”

劉大炮說道:“小少爺不必擔心,這地方不會有狼群,而且咱們彈藥充足,什麽野獸都不用怕。不過,聽說雪山上的大風很邪門,經常會把一些不好的東西帶出來,咱們今晚還是要當心點,就按你說的,兩兩輪值守夜。”

蘇芹有些聽不明白,對劉大炮問道:“什麽是不好的東西?大風會把什麽東西刮出來?”

劉大炮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西藏有一些居住在雪山上的藏民,他們對大風氣候十分敬畏,傳言古時候,雪山上每逢刮起大風,就會有魔鬼出來攝人,古代藏民稱之為‘藍眼魔格’,據說這個‘藍眼魔格’模樣像人,但卻長著一對鷹的翅膀,眼睛是藍色的,能在萬裏高空放出厲芒,以此懾住牛馬,方便它下來劫掠。”

我看劉大炮眼珠轉動,心知他是閑來無趣,想嚇唬嚇唬蘇芹,誰知蘇芹根本就不害怕,她身為考古隊員,又是軍人世家,豈會被一段傳說給唬住,直說這隻是虛無縹緲的傳說罷了,世間怎麽會有這種東西?說罷就到一邊抱著雪蟒取暖去了。

劉大炮苦笑搖頭,見嚇不住蘇芹,便不再開玩笑,對眾人正色道:“明天一早還有好長的路要趕,咱們今晚還是早點休息,大家如果半夜想解手,記得帶上哨子,而且不能走太遠,這地方有冰窟窿,掉下去就不妙了,有什麽狀況記得吹哨子。”

於是眾人分了守夜的小組,由我和蘇芹一組、油子和周星一組,輪流值班到淩晨4點,接下來再由劉大炮值到天亮。大約到了晚上8點,所有人便都進了各自的帳篷,原先預計的睡覺時間是晚上10點,屆時先由我和蘇芹輪第一班。

我一進帳篷,就見蘇芹在地上擺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將原本就不大的帳篷分隔成了兩個區域,我知道她在想什麽,但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蘇小姐,您這是……”

蘇芹白了我一眼說:“鑒於你之前的不老實表現,我現在正式宣布,這道分隔線暫時成為今晚咱倆睡覺的地界,你睡左邊我睡右邊,你別想跨過來,否則我會不客氣的。”

我對蘇芹說道:“你不至於吧?說得我跟什麽似的,咱是那樣的人嗎?”

蘇芹別過臉去,說總之就這麽定了,便不再理會我,我覺得好笑,便爬到她事先給我圍好的區域,挪了挪睡袋道:“蘇小姐,不是我小氣,您看看,您這給我圈的地方也太小了吧,能不能行行好,稍稍擴大點兒?”

蘇芹往地上看了看,就將地上的分隔線往她那邊拉過一截,說道:“好了,夠大了吧?再移過來我可沒地方睡了。”

我嘿嘿笑道:“其實您這是何必呢,這帳篷本來就小,再放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睡起來礙手礙腳的,太不舒坦了,我看您還是趕緊的,把這些東西撤了,晚上也好睡個安穩覺,要是大半夜刮起風,寒氣透進來,咱還能抱在一起取暖呢。”

蘇芹說道:“你就少動歪腦筋了,我才不覺得冷,而且我要是冷我也不抱你,我抱我的大蟒蛇去,它才暖和呢!”

說罷她忽然就感到不對勁,看了看四周道:“咦?這裏邊真的不冷……怎麽回事?”

我指了指帳篷外邊道:“您的大蟒蛇在外邊兒,去抱吧。”

蘇芹拉開帳篷一看,果見雪蟒正盤在帳篷周圍睡覺,它身上的暖氣源源不斷地往帳篷裏擴散,所以帳篷裏的溫度比外麵高了不少。蘇芹摸了摸雪蟒的腦袋道:“這蟒蛇真好。”

說罷又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道:“不像某些人,滿腦子都在想那些齷齪的東西。”

我嘖了一聲道:“我這沒什麽都快被你說成有什麽了,既然你那麽忌諱,我這就搬去劉大叔的帳篷睡,你看成不成?”

話剛說完,我忽然想到劉大炮這一路下來,身上背的東西是最多的,而且晚上帳篷裏隻有他一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個好覺,便爬到門邊伸手戳了戳外邊的雪蟒,蟒蛇被我戳醒,絲地一聲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我。

“那個……蟒……蟒叔啊,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您看劉大叔自己睡在那邊兒,晚上肯定冷壞了,您去他那邊睡,陪陪他可好?”我說著,便指了指劉大炮的帳篷。

雪蟒看了看我的手指,又轉頭望去劉大炮所在的帳篷,便展開身軀朝那處爬去,盤在了劉大炮的帳篷周圍,繼續它的安穩覺。蘇芹看了看我額頭上的眼狀疤痕,目光忽然有些閃爍,對我說道:“你倒挺會替別人著想的。”

我見雪蟒在劉大炮周圍睡定,便回過頭道:“哪裏哪裏,蘇小姐過獎了,不過不好意思,咱們這帳篷今晚可有些冷了。”

蘇芹躺回了她的小領地道:“我可不冷。”

於是我也爬回了睡袋,剛躺下,就聽蘇芹對我問道:“對了,你說‘黑紐扣’會不會已經找到蘭宮了?他們可比咱們提前了好幾天進來。”

我對蘇芹說:“他們有沒有找到蘭宮我不知道,但咱有雪蟒帶路,肯定能找得到。而且這座蘭宮可不簡單,遠非那巫王墓可比,就算他們找著了,想要深入其中,也肯定沒那麽順利。”

蘇芹點了點頭說:“這倒是,我真想知道這個外國黑幫究竟想來找什麽東西,為何拿了兕角金號和龍珠這兩樣稀世珍寶還不滿足,竟還跑到了這座大雪山上來。”

我對蘇芹說:“他們想要找什麽東西,咱就甭操心了,追回國寶才是首要考慮的問題。我和油子身上的詛咒挺麻煩,原先也和你說過了,得用兕角金號將那龍珠擊毀,詛咒才能被破除,不過這龍珠恐怕也是件一等一的國寶了,雖然不是官方出土的,但若是真這麽被我們毀壞了,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蘇芹道:“當然介意!不過相較之下,當然還是人命最重要,你放心,我也不是那麽迂腐的人。不過說好了,兕角金號我可是要帶回去交還給國家的。”

我對蘇芹說:“這您就甭操心了,咱雖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但做人還是守信用的,隻不過咱們這趟趕的是生死狀、簽字活,一個說不準兒,別說寶貝,就是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兒,所以我可不能保證一定會幫你把兕角金號奪回來。如果是這樣,那我和油子的快活日子恐怕也差不多到頭了,您有空記得來給我們上柱香。”

蘇芹呸了一聲道:“別淨揀些不好的說,既然都來到這了,那就應該抱著必勝的決心去麵對。”

說著話,不知不覺外邊就刮起了大風,周圍的氣溫似乎又降低了不少,蘇芹縮在睡袋中露出半個頭來,往劉大炮所在的帳篷看了一眼,對我說:“溫度又下降了,你的白蟒叔叔真的不怕冷麽?”

我知道她是感到冷了,不免擔心起外邊的雪蟒,就對她說道:“蟒叔你就別擔心了,它乃上古異類,平時就棲息在極寒地帶,這種天氣,沒準人家還覺得不夠涼快呢。倒是咱們這兒,你有沒有覺得帳篷裏……好像越來越冷了。”

說完這話,我的牙關也開始打纏,心想這外邊雖然起了大風,但我們身上還裹著棉衣,窩在睡袋裏也不應該會覺得那麽冷才對。這都什麽鬼天氣,簡直比東北的大冬天還可怕。

蘇芹也開始渾身發顫,對我說外邊的氣候肯定發生了什麽異變,這不是一般的風雪天氣,如果溫度再這麽降下去,咱們今晚肯定不能睡了,如果睡著,那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也感覺到今晚的天氣不同尋常,天上必是發生了什麽異象,隻怕還真讓蘇芹說對了,這一帶的溫度,八成還要繼續降下去。想到這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探出手來撥開中間的一眾格擋物,朝蘇芹身邊挪去,跟她靠在一起能更有利於保存體溫。

蘇芹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那些“男女有別”的時候,也主動朝我靠了過來。我拉過毛毯將我們蓋住,見蘇芹被凍得瑟瑟發抖,就將手臂探入她頸下,將她摟了過來。蘇芹紅著臉靠在我懷裏,對我說道:“就這樣了,不許再亂來了。”

我也沒空理會她,另一隻手抓起了身旁的無線電,準備呼叫周星和油子,他們兩人的處境恐怕跟我們一樣,但他們卻是值下一輪班,現在可別睡著了。誰知才剛準備按下呼叫按鈕,無線電卻先響起來了,但說話的不是周星和油子,而是劉大炮。

“小少爺,你們沒事吧?現在的天氣有些古怪,你們今晚最好靠在一起,記住,千萬別睡著!”

我聽劉大炮說著話,發現他此時牙關打顫,也是冷得不行,頓時就感到十分奇怪,這劉大炮不是有雪蟒在護著他嗎?怎麽也會覺得冷?想罷忙對劉大炮問道:“您也覺得冷?蟒叔呢?它不是在您帳篷外候著嗎?”

劉大炮說:“蟒蛇不是去你們那邊了嗎?怎麽,它不在?”

我看了看四周,心想眼下帳篷裏溫度那麽低,雪蟒肯定沒在我們這邊,就對劉大炮問道:“蟒叔會不會跑到老周和油子那邊了?”

劉大炮說:“沒有,剛才我聯係他們了,他們那邊也冷得夠嗆,他娘的這鬼天氣!”

聽劉大炮說雪蟒也不在周星和油子那邊,我心中不禁打了個突,忽想起雪蟒通常棲息在冰川深澗中,如果不是天候大變,雪蟒不會出來。可見雪蟒麵對突然變化的氣候,也同樣穩不住陣腳,眼下氣溫驟降,正是天候大變之時,難道這種極低的溫度,竟然連溫寒化雪的白蟒都吃不消?雪蟒已經棄眾人而去了?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大罵,這老怪物還真是不講義氣,怎麽說都是我爹的兄弟,我的叔叔,關鍵時刻竟然自己溜了,如今留下我們這些對極寒氣候毫無準備的人在此,該如何是好?看來俗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蟒心也他娘的隔了層蛇皮!

蘇芹抓著我的手臂說你不要多想,蟒蛇叔叔肯定不會說走就走的,它沒準是餓了,又不能吃了我們,所以就出去覓食了。

事到如今罵街也沒用,我讓大夥都保持著通話,相互監督著千萬別睡著了,就忍著寒冷從睡袋裏爬出來,從背包中取出小型火爐,點著了取暖。

剛鑽回睡袋,忽然就聽見帳篷外邊傳來了一陣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