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對不起,不知道有人在等更新,今天暫時沒有……明天努力再攢一點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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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並沒有如他所要求地那樣抬起頭來,但梅長蘇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象毒刺一樣紮進了他的心中。就算他真的笨,他也知道這位江左梅郎所言不虛,更何況他其實一點都不笨。

可如果不依靠夏江,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根本沒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再怎麽虛幻也隻能牢牢抓住,早已沒有了可以算計的空間。

謝玉自己非常清楚,即使將來出了天牢,他也決不會反口再出賣夏江,因為那樣做沒有任何好處。夏江可以保他性命,可以為他打點,甚至可以在日後成為他東山再起的契機,他一定會為夏江保密到底的,隻要這位懸鏡掌司肯相信他……

“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梅長蘇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思般,冷冷地道,“就好比半個多月前,你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到如今這樣的處境吧?單從現在的情勢來看,隻要夏江救你,你便的確沒有任何出賣他的理由,但世上的一切總是千變萬化的,他與其相信你,不如相信一個死人,那樣才更幹淨利落,更象一個懸鏡掌司行事的風格吧?”

謝玉終於抬起了頭,迎住了梅長蘇的視線,麵上仍保有著自己的堅持:“你說的不錯,夏江的確有可能在我出天牢後殺我滅口,但那也隻是有可能而已。我現在隻能賭這最後一局,不信他,難道信你不成?”

“為什麽不能信我?”梅長蘇微微一笑。

“信你?蘇先生開什麽玩笑?我有今日大半是拜你所賜,信你還不如自殺更快一點。”

“你錯了。”梅長蘇語意如冰,“你有今日全都是咎由自取,沒有半點委屈。不過我之所以叫你信我,自然不是說著玩的。”

謝玉的視線快速顫動了一下,卻沒有接話。

梅長蘇抿緊了唇部的線條,慢而清晰地道:“因為夏江有想讓你死的理由,而我卻不是。”

“你不想我死?”謝玉仰天大笑,“你不想我死得太慢吧?”

“我剛剛已經說過,”梅長蘇毫不介意,仍是靜靜地道,“你就算出了天牢也隻是個流放犯,是死是活對我來說有何區別?我對付你,不過是因為你手握的權勢對譽王殿下有所妨害,現在你根本已是一敗塗地,要不要你的命根本無關緊要。”

謝玉狐疑地看著他:“既然我現在隻剩一條你不感興趣的命了,那你何不讓我自生自滅就好,還費這麽多精神到這暗牢之中來幹什麽?”

“問的好,”梅長蘇緩緩點著頭,“我對你的命確實一點兒都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隻是夏江而已……”

謝玉霍然轉身:“蘇哲,你還真敢說。現在夏江是我最後一絲希望,你居然指望利用我來對付他,你沒瘋嗎?”

“利用你又怎麽了?”梅長蘇瞟了他一眼,“謝侯爺如此處境,還能有點可以被利用的地方,應該高興才對。要真是一無用處了,絕路也就到了。”

“那恐怕要讓蘇先生失望了。”謝玉咬緊牙關,“我還是要賭夏江,賭他相信我決不會出賣他,這才是我唯一的生路。”

梅長蘇歪著頭看了看他,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笑容,明明是清雅文弱的樣子,卻無端讓人心頭發寒:“真是抱歉,這條生路我已經給侯爺堵死了。”

謝玉明知不該被他引逗著詢問,但還是忍不住脫口問了一句:“你什麽意思?”

“十三年前,你派人殺了一位沒沒無名的教書先生李重心,這個人是替夏江殺的吧?”

謝玉心頭一震,強笑道:“你胡說什麽?”

“也許是我胡說,”梅長蘇語調輕鬆地道,“我也隻是賭一賭,猜一猜罷了。不過譽王已經去問夏江了,問他為什麽要指使你殺一個無足輕重的書生,當然夏江一定會矢口否認,但他否認之後,難免心裏會想,譽王是怎麽知道李重心是他要殺的,想來想去,除非是謝侯爺你說的……”

“我沒說!”

“我知道你沒說,可是夏江不知道。”梅長蘇笑意微微,攤了攤手,“看侯爺你的反應,我居然猜對了。所以不好意思,你已經出賣過夏江一次了,縱然他還相信你不是有意泄露的,但起碼也證明了你的嘴並不象死人那樣牢靠,有很多手段可以一點一點地挖。當然為了保住更深層次的秘密,他仍然會救你,不過救了之後,為了能夠一勞永逸,不留後患,他就隻好當一個我所說的聰明了人……夏侯爺,你賭夏江是一定會輸的,因為你的籌碼就隻剩下他對你的信任,而現在這點信任,早已蕩然無存……”

“你……你……”謝玉的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全身劇烈顫抖著,雙目噴火,欲待要撲向梅長蘇,旁邊又有一個正在翻看稻草玩的飛流,隻能喘息著怒道,“蘇哲,我與你何怨何仇,你要逼我到如此地步?”

“何怨……何仇……”梅長蘇喃喃重複一遍,放聲大笑,“謝侯爺,你我為名為利,各保其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又何嚐不是不擇手段,今日問我這樣的話,不覺得可笑嗎?”

謝玉跌坐在稻草叢中,麵色慘白,心中一陣陣絕望。麵前的梅長蘇,就如同一隻正在戲耍老鼠的貓一樣,不過輕輕一撥弄爪子,便讓人無絲毫招架之力。

這樣厲害的一個人,悔不該當初讓太子輕易放棄了他……

“謝侯爺,趁著還有機會,趕緊改賭我吧。我沒什麽把柄在你手中,我不在乎讓你活著,”梅長蘇在他前方蹲下,輕聲道,“好歹,這邊還有一線生機呢。”

謝玉垂下頭,全身的汗幹了又濕,好半天才低低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放心,我不會讓你出麵去指證夏江什麽,我更無意再翻弄出一件夏江的案子來,”梅長蘇喉間發出輕柔的笑聲,“你我都很清楚,夏江做的任何事都是順承聖意,隻不過……他用了些連皇上都不知道的手段來達到目的罷了。我猜得可對?”

謝玉神情木然地頓了頓,慢慢點頭。

“陛下聖心難測,猜忌多疑,當年瞞了他的那些手段,現在夏江還想繼續瞞著,不過如此而已。”梅長蘇淡淡道,“說到底,這些與我現在所謀之事並無多少關聯,我無意自找麻煩。但譽王殿下卻未免要擔心夏江保你會不會是為了太子,擔心他會不會破了懸鏡司曆年來的常例參與到黨爭中來,所以我也隻好過來問問。謝侯爺,你把李重心的事情大略講給我聽一下好了,隻要我能確認此事與當下的黨爭無關,我便不會拿它做文章。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懸鏡司可不是那麽好動的,畢竟它常奉密旨,一不小心,萬一觸到了陛下的痛處,那可怎麽好?”

謝玉深深看了他一眼:“講給你聽了,我有什麽好處?”

“多的我也給不了你,不過請譽王放手,讓夏江救你出牢,然後保你安穩到流放地,活著當你的流刑犯罷了。”

謝玉閉上眼睛,似在腦中激烈思考。他倒不擔心自己說出李重心的秘密後,譽王會拿它興什麽風波。因為這個秘密背後所牽扯的那件事,譽王自己也是利益領受者之一,隻不過當年他還不夠成熟,沒有更深入地參與罷了,論起推波助瀾、落井下石這類的事,和他都沒少幹。隻要梅長蘇回去跟他一說,他心裏便會立即明白過來,絕對不會自討苦吃地拿這個跟夏江為難。而夏江所防的,也隻是不想讓整件事情被散布出去,或者某些他隱瞞了的細節被皇帝知道而已。

可是,如果自己開口說了,這個江左梅郎會不會真的履行他的承諾呢?

“這是賭局,”梅長蘇仿佛又一次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輕飄飄地道,“你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押注了。我是江湖人,我知道怎麽讓你活下去,除了相信我的承諾,你別無選擇。”

謝玉似乎已經被徹底壓垮,整個身體無力地前傾,靠兩隻手撐在地上勉強坐著。在足足沉默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他終於張開了幹裂的嘴唇。

“李重心……的確隻是個教書先生,但他卻有一項奇異的才能,就是可以模仿任何他看過的字,毫無破綻,無人可以辨出真偽。十三年前……他替夏江寫了一封信,冒仿的,就是聶鋒的筆跡……”

“聶鋒是誰?”梅長蘇有意問了一句。

“他是當時赤焰軍前鋒大將,也是夏冬的夫婿,所以夏江有很多機會可以拿到他所寫的書文草稿,從中剪了些需要的字拿給李重心看,讓他可以寫出一封天衣無縫,連夏冬也分不出的信來……”

“信中寫了什麽?”

“是一封求救信,寫著‘主帥有謀逆之心,吾察,為滅口,驅吾入死地,望救。’”

“這件事我好象知道,原來這信是假的。”梅長蘇冷笑一聲,“所以……你千裏奔襲去救聶鋒,最後因為去晚了,隻能帶回他屍骨的事,也是假的了?”

謝玉閉口不語。

“據我聽到的傳奇故事,是謝大將軍你為救同僚,長途奔波,到了聶鋒所在的絕魂穀,卻有探報說穀內已無友軍生者,隻有敵國蠻兵快要衝殺出來,所以你當機立斷,伐木放火封了穀口,這才阻住蠻兵之勢,保了我大梁的左翼防線。這故事實在是令聞者肅然起敬啊。”梅長蘇譏刺道,“今日想來,你封的其實是聶鋒的退路,讓這位本來不在死地的前鋒大將,因為你而落入了死地,造成最終的慘局。我推測得可對?”

謝玉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依然不接他的話。

“算了,這些都是前塵往事,查之無益。”梅長蘇凝住目光,冷冷道,“接下來呢?”

“當時隻有我和夏江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我們什麽也沒說,隻是心照不宣。因為不想讓他的徒兒們察覺到異樣,他沒有動用懸鏡司的力量,隻暗示了我一下,我就替他殺了李重心全家。”謝玉的話調平板無波,似乎對此事並無愧意,“整件事情就是這樣。與現在的黨爭毫無關係,你滿意了嗎?”

“原來朝廷柱石就是這樣打下了根基。”梅長蘇點點頭,隱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捏住,麵上仍是一派平靜。謝玉所講的,當然隻是當年隱事中的冰山一角,但逼之過多,反無益處,這短短的一段對話,已可以達到今日來此的目的,而之後的路,依然要慢慢小心,一步步地穩穩走下去。

至於謝玉的下場,自有旁人操心。其實有時候死,也未必就是最可怕的一種結局。

“你好生歇著吧。夏江不會知道我今天來見過你,譽王殿下對當年舊事也無興趣。我會履行承諾,不讓你死於非命,但要是你自己熬不住流放的苦役,我可不管。”梅長蘇淡淡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便不再多看謝玉一眼,轉身出了牢房。飛流急忙扔下手中正在編結玩耍的稻草,跟在了他的後麵。

在返程走向通向地上一層的石梯時,梅長蘇有意無意地向謝玉隔壁的黑間裏瞟了一眼,但腳步卻沒有絲毫停滯,很快就消失在了石梯的出口。

他離去片刻後,黑間的門無聲地被推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走得非常之慢,而且腳步都有些微的不穩。

前麵那人身形修長,黑衣黑裙,烏發間兩絡銀絲乍眼醒目,俊美的麵容上一絲血色也無,慘白得如同一張紙一樣,僅僅是暗廊上的一粒小石頭,便將她硌得幾欲跌倒,幸好被後麵那人一把扶住。

兩個人出了黑間並無一語交談,即使是剛才那個攙扶,也僅僅拉了一把後立即收回,無聲無息。他們也是沿著剛才梅長蘇所走的石梯,緩緩走到了一層,唯一不同的是在門外等候著領他們出去的人並不是提刑安銳,而是已正式升任刑部尚書的蔡荃。

“麻煩蔡大人了。”

“靖王殿下不必客氣。”

隻這兩句對話,之後便再無客套。一行人從後門隱秘處出了天牢,夏冬頭也不回地快步奔離,自始至終未動一下嘴唇。在她身後,靖王默默地凝望著她孤單遠去的背影,雙眸之中卻暗暗燃起了灼灼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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