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連奕私底下有些亂七八糟的樣子,但在工作上絕對不含糊。

自從喬庭真回國以來,雖然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但是頭上還是董事會壓著,凡事都放不開手。如果這次與亞門的合作能成功,就是他手上第一個獨立的合作案,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瞞著董事會,甚至是爺爺,計劃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每一個小小的推進,都讓喬庭真覺得興奮異常。

即使一方麵要頂著董事會的壓力,一方麵要親自監督案子的進度,喬庭真雖然很累,但精神上卻顯得意氣風發。

他暗暗隱忍著,等待著厚積薄發。

雖然陸臣覺得自己與喬庭真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但他還是發現了喬庭真一定在暗地安排著什麽。

喬庭真做了什麽,正在做什麽,要做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詢問會引發不耐煩,他隻有憑感覺猜測。

他努力地想靠近喬庭真,但卻覺得他正在被推得更遠。

雖然那次那種奇怪的吻痕沒再在喬庭真身上出現過,可是陸臣知道喬庭真一直有著追求者。可是誰,陸臣從來就不知道。

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陸臣覺得自己都被拒之門外。

除了他們還同睡一張床,陸臣不知道自己的意義在哪裏了。

這種聯係連陸臣自己都覺得微薄。

是不是換個人也可以,是不是自己不在他身邊也沒什麽,陸臣有好多話想問喬庭真,但都問不出口,便隻有竭盡自己全力地對他溫柔。

可是他彷佛看不到一樣。

他看不到他的溫柔,他的心疼,還有他的焦躁。

這種單方麵焦灼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喬庭真與亞門的合作案萬事俱備。他在一次董事會會議上,公布了他的計劃。

完全的調研,還有良好的市場前景以及完美的計劃,讓別人無法說出「不」這個字。喬庭真扣著手指,看著董事們的各種神色,終於吐出一口長氣。

喬氏有了震蕩,喬庭真這才真正開始接觸喬氏的核心。

報紙上注銷了喬氏與亞門電子的合作,而公司裏都在談論喬庭真今後在喬氏的發展問題。陸臣看著報紙上喬庭真與明連奕的照片擺在一起,終於知道了他以前在忙些什麽。

報紙上的喬庭真瀟灑而鋒芒畢露,這才是喬庭真,高傲而美麗。

陸臣越來越迷惑,是自己太無關緊要嗎?為何對待自己,喬庭真永遠是任性而驕縱的。

明連奕則是找到了好機會,借著慶功的名義,拉著喬庭真不放。而喬庭真心裏高興,便由著他。

陸臣知道喬庭真是喜悅的,可是他這幾天都見不到喬庭真的人,想恭喜他卻沒機會,隻有抓著空隙,給他打個電話。

「喂?有什麽事嗎?」喬庭真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讓陸臣鬆了口氣。

他怕喬庭真嫌他打擾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給他打電話也成了很恐怖的事情。「啊,這幾天你都沒回家,首先祝賀你。」

「祝賀?為什麽?」喬庭真的聲音很平淡。

「呃,就是喬氏和亞門合作的事。」

「哦,那個啊,沒什麽大不了的,那隻是開始。」喬庭真矜持地說。

陸臣從喬庭真的話裏聽出了他的驕傲與張狂,陸臣笑了,他果然還是高興的。

「你笑什麽?」喬庭真不滿地說。

陸臣低柔地說道:「有空嗎?我們一去出去吃個飯吧。」權當慶祝好了。

「我最近都沒什麽空啊。」喬庭真說道。

陸臣的心立刻沉下來,他勉強說道:「回國之後我們都沒好好出去玩一玩……」

「以後再說吧,你也知道我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啊。就這樣吧,我待會還有個急事,拜拜。」

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就連一餐飯的時間都不願撥給我嗎?

陸臣丟開電話,陷進椅子裏。

喬庭真掛了陸臣的電話,又撥了個電話讓司機準備,便起身穿好了外套。

司機載著他一路往城郊,到了喬太爺住的別墅前。

喬庭真走進大門,一路上樓,進了書房。

喬太爺還是那樣,坐在藤椅上。

「你這個孫子不知道怎麽當的。平時也不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非要我喊你,你才來。」

喬庭真聞言笑了:「爺爺真會抱怨呢,我不是正按著爺爺的希望奮鬥著嗎?而且……爺爺叫我來也應該不是因為想我吧?」

喬太爺敲敲身下的藤椅,說:「你先坐。」

喬庭真坐下,看著喬太爺,笑道:「聽爺爺教誨。」

「哼哼,你這把暗渡陳倉,覺得自己很不錯?」

喬庭真歪歪脖子,說:「爺爺說什麽,我不懂。」

喬太爺瞪眼:「在我麵前倒知道裝傻?你這次跟亞門合作,為什麽不先跟董事會,商量一下?」

「我商量了啊,這個事情我一個人拍得了板嗎?還不是要董事會的同意。」

「你直接把包袱丟出來,人家能不接嗎?」

喬庭真抿抿嘴唇:「接了難道不好嗎?」

喬太爺瞪他半天,終於歎了口氣,道:「你知道鋒芒太過的後果嗎?你知道什麽是槍打出頭鳥嗎?」

喬庭真側過頭,道:「我知道董事會的叔叔伯伯們最喜歡用腳踩死人,我隻是給他們個驚喜。」

喬太爺搖搖頭:「你啊,還太年輕,現在打草驚蛇了。」

「他們本來就防備著我,根本不存在打草驚蛇的道理。」

「但你現在這麽做,加速了他們對付你的決心,你根基未穩,怎麽跟腳都紮在喬氏的那些人鬥?」

喬庭真輕蔑地笑:「那爺爺說什麽時候才是出手的時候?等到我像您這個年紀的時候?」

「你!」喬太爺氣得拍椅子,「我都不急你急什麽?不管怎麽樣,你要記著,你現在不過是個總經理,喬氏的股份大半都在我手裏,給不給你我還沒決定呢!」

喬庭真瞇起眼睛。

喬太爺瞪著他。

兩人對視了一會,喬庭真緩緩說:「難道爺爺還有另外的人選?」

喬太爺僵硬一下,緩和了語氣,道:「你也知道我就你一個孫子,我當然希望你能穩紮穩打。」他繼續說,「現在他們最希望的是你能出差錯,或是找個錯誤讓你負責,然後從我手裏挖股份。如果你過度激怒董事會,他們會認為你無法掌控,你的位置根本坐不牢。」

喬庭真沉默一下,然後道:「縮頭烏龜我不會當。」

喬太爺再次拍了下他的椅子:「這是韜光養晦!」

喬庭真不再說話。

但喬太爺知道他沒太聽進去,不由地歎氣:「罷了,既然要與亞門合作,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合作案交給其他人去實行。」

「什麽?」喬庭真睜大眼。

「隻有這樣才能消除董事會的戒心,才能表達你的誠意。」

喬庭真冷笑:「我對他們沒有誠意。」

「阿真!」喬太爺的口氣很嚴厲。

但喬庭真完全不懼怕,他說道:「這個案子是我親手做的,我會負責到底。」說完,他話題一轉,「我本來還想跟爺爺一起吃飯的,但現在怕是爺爺看見我會吃不下,那我就走了,下次再來看爺爺。」

「喬庭真!」喬太爺氣得冒煙。

喬庭真站起來,鞠了個躬,大步離開。

原本的好心情被消耗殆盡,喬庭真緊緊地皺著眉頭,咬著牙。

他的驕傲絕對不允許為了討好董事會就把自己的心血讓出去,而且一味地委屈求全根本不是他的風格。

老爺子的風格太過迂腐,喬氏現在需要的不是忍耐,而是大刀闊斧。

他坐在回去的車裏,煩躁地扒扒頭發,本來要留下吃飯的,但泡湯了。喬庭真想起剛才陸臣的電話,拿出手機,準備約他出來。

剛要撥號,手機自己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著明連奕的名字。

喬庭真接了電話:「喂?」

明連奕活躍的聲音傳來:「庭真,你現在在哪裏?出來吃個飯。」

喬庭真沉吟一下,答道:「我現在馬上回市中心,你等一下。」

「你去……你爺爺那裏了?」明連奕立刻領會過來,「那好,你不急。」

他們約了地方,喬庭真掛了電話。

本來想跟陸臣一起吃飯的,但他想跟明連奕談談剛才與爺爺的爭執。他現在很煩,急需一個人與他討論一下。

見了明連奕之後,喬庭真吃飯的時候都很沉默。

明連奕立即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連忙問:「怎麽了?你爺爺給你壓力了嗎?」

喬庭真把剛才的事簡單地講了一下,明連奕想了想,說:「我覺得你爺爺說的對。」

喬庭真皺起眉頭。

明連奕分析給喬庭真聽:「如果你爺爺支持你,你與其他人硬碰硬也沒什麽,但現在你爺爺希望你安穩點就比較麻煩。現在對於你來說,比起董事會的其他人,你爺爺才是你要掌握的。」

喬庭真緩緩點點頭。

「等到他真正把權力,全部交給你,你再放手去做吧。」

喬庭真再次點頭。

心情好多了,換個角度去想居然就能釋懷,喬庭真看看明連奕,這小子還有點用。

明連奕笑著回視:「不過你能找我聊這些,我覺得很高興。」

喬庭真不動聲色地說:「這跟我們的合作有關,我不找你找誰。」

如果連一個可以分享這種事情的人都沒有的話,就太可憐了。

「不管你怎麽說,反正我很高興!幹杯!」

喬庭真好笑地舉起酒杯,跟明連奕幹杯。

喬庭真早就叫司機自己開車回去了,這次照例是明連奕送喬庭真。喬庭真想起下午陸臣的那個電話,心裏有點內疚,便叫明連奕送他回家。

「哎,你的那個家啊。」明連奕苦笑著說,「真嫉妒那個在家裏等著你的人。」

喬庭真隻是笑笑:「我這是在變相拒絕你呢。」

明連奕哈哈一笑:「我已經免疫了,現在誰也無法撼動我的決心。」

喬庭真懶得理他。

到了目的地,喬庭真要下車,明連奕拉住他,道:「如果下一次你不高興,也可以來找我,什麽事都行,隻要我能為你做些什麽讓你開心就好。」

喬庭真微微有些驚愕,明連奕補充道:「就當我是朋友也好。」

喬庭真有點感動,微笑道:「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明連奕扯扯嘴角,剛要跟喬庭真說再見,眼角目光一掃,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猛地拉過喬庭真,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喬庭真立刻退開,冷下臉:「你什麽意思?」

明連奕抹抹嘴唇,道:「哎,開個玩笑。」

喬庭真一拳打過去,明連奕笑著攔住,說:「味道不錯。我不介意你繼續,但我想提醒一下,那邊有觀眾哦。」

喬庭真轉過頭,看見陸臣站在車前,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他心頭一跳,連忙下車。

明連奕說了句:「拜拜。」就開車走了,留下喬庭真麵對著陸臣。

陸臣沒有說話,隻是這麽望著他。

喬庭真罵了一句,然後說:「剛才不是我的意願。」

陸臣認真地看著他,目光帶著些難明的東西,讓喬庭真竟然有種畏懼感。他皺皺眉頭,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是亞門的明連奕吧。」陸臣淡淡地說。

喬庭真點點頭。

「那輛車看到過好幾次。」陸臣單純地敘述。好幾次都是這輛車送喬庭真回來。

喬庭真突然生氣起來,道:「我跟他沒有什麽,你這是什麽語氣?」

陸臣微微笑了一下。

喬庭真被這個笑容驚到,完全沒有溫度,隱隱又帶著輕蔑,讓他極度不舒服。

他剛要說話,就被陸臣攬住。

陸臣捏著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唇,喬庭真愣愣地隨他親吻,過了半拍才想起這裏是外麵,一把推開他。

陸臣垂下眼,輕聲說:「不要逼我,庭真。」

「什麽啊,莫名其妙。」喬庭真憤憤地抹抹嘴。

陸臣打起精神,說:「好了,既然回來了就上去吧。應該吃過飯了吧?」

喬庭真對於他的轉變一時無法適應,呆著沒動。

陸臣歎口氣,要拉他上了樓。

還是跟平時一樣,陸臣先妥協,但喬庭真這次覺得厭煩了,甩開陸臣的手,道:「真是受夠了。」

就像明連奕說的,陸臣就像溫開水,溫暖但是卻沒有味道。

他忽然覺得跟陸臣彷佛完全無法溝通,現在想來他們在一起有好幾年了,真是不知道怎麽過來的。

陸臣看看自己被他甩開的手,問:「你又要走了嗎?」

喬庭真轉過頭,不去看他:「我現在不想見你。」

「……如果我請你留下呢?」陸臣終於說道,「真的不想再這樣了,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是什麽改變了,還是你對我已經徹底厭倦了?」

喬庭真抿抿唇:「我也不想這樣,我需要冷靜一下。」

喬庭真還是走了,陸臣站在夜風裏,想了很久。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被人逼迫的感覺。骨子裏不願昭示給別人看的東西正慢慢地被激發出來,他覺得很累很累。

第二天,陸臣去公司遞交了辭職信,引起一片嘩然。

他來到這個公司本來就是一件很沒意義的事,既然沒意義,就要趕快終止。

上司說要討論一下再給他答複。

這有什麽好討論的,無非是給喬庭真匯報一下下。

陸臣笑笑,沒有等待結果,便離開了公司。

然後這一天還有個小小的驚喜,明連奕主動來找他。

他們坐在咖啡店裏,陸臣仔細地打量著對麵的人。

英俊而神采飛揚,他身上有和喬庭真一樣的氣息。

這就是所謂的同類人嗎?

陸臣靜靜地等待明連奕說話。

明連奕也在打量他,然後笑笑:「你總是這麽等待著,把主動權交給別人?」

陸臣答道:「這是性格問題。」

「既然這樣,你不適合喬庭真。」明連奕直接說道,「他需要站在他身邊的人,而不是縮在他背後的人,你配不上他。」

「啊,是嗎?」誰知陸臣聽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隻是喝了口咖啡。

明連奕搖搖頭:「我對你這種做法完全無法認同。你能給他些什麽?」他諷刺地笑笑,「別告訴我你能給他愛。」

陸臣還是沒有說話。

明連奕歎息般的說:「他真的在乎你?連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們在一起實在是浪費時間。」

陸臣終於抬起頭來,深深看著明連奕。

明連奕被他的眼神驚到,聽見他說:「於是明先生以為隻有你們這類天之驕子有驕傲的權利?」

陸臣垂下眼,遮蓋住那種讓人發冷的眼神,說:「我也有我的驕傲與底限。」

然後兩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明連奕才道:「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客氣了。」明連奕看著陸臣笑,「我們各憑本事吧。」

陸臣移開視線,看著窗外:「嗯。」

就在這時候,陸臣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喬庭真,心裏苦笑一下,接了電話。

「你在哪?」喬庭真的聲音很氣急敗壞。

陸臣看了明連奕一眼,說:「在外麵。」

「馬上回來,立即!」

手機裏的聲音大得連明連奕都聽到了,陸臣淡淡地說:「嗯,你等下。」然後掛了電話,向明連奕告辭。

明連奕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離開。

突然覺得這個人有些難以捉摸,明連奕想收回自己對他的評論,他絕對不是溫開水。或許是冰,也或許是……即將噴發的熔岩。

陸臣回家的時候,喬庭真怒氣衝衝地劈頭就把他的辭職信丟在他臉上。

辭職信滑落到地上,陸臣撿了起來。

「你什麽意思?」喬庭真質問道。

陸臣答道:「我覺得我的意思很清楚了。」

「你真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好好的工作不去做,那你要幹什麽?你還耍什麽脾氣?嫌棄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陸臣不知道從哪裏解釋起,似乎怎麽解釋都不對。

辭了工作的自己,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但在喬氏他確實不開心。

喬庭真向來不喜歡別人忤逆他,可過度的順從他似乎覺得厭煩了。

「你要我怎麽做才好……」陸臣喃喃地問。

喬庭真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句,愣了一下,道:「你別給我添麻煩就好!你想去哪裏工作?有本事的人到哪裏都一樣,而沒本事的人就別想那些花花心思,安分點吧!」

陸臣突然想起今天明連奕說的話。

原來喬庭真也一直都這麽看待他的。

沒有本事,沒有用處,隻能站在別人背後。

……配不上他喬庭真。

喬庭真看著陸臣恍惚的表情,更是生氣,這個人完全沒有沒有聽他在講什麽,居然還心不在焉。

喬庭真徹底怒了,說道:「你準備一輩子就這麽混下去?你真是無可救藥!」說完,就摔門而去。

無可救藥是嗎?

或許吧,他愛喬庭真所以才會這麽無藥可救。

這本不是他想過的生活,但他選擇跟喬庭真一起。可是現在似乎被嫌棄了,不管怎麽做似乎都不合他的心意。

原來自己是這麽失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