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喬庭真在爺爺的別墅裏,兩個人一起喝茶。

「你最近很閑?」喬太爺喝著茶,問喬庭真。

喬庭真挑眉:「爺爺怎麽這麽問呢?」

「因為你最近沒事就往我這裏跑。」

「我不是想多陪爺爺一會嘛。」喬庭真笑道。

「你不怨我逼你娶梁小姐了了?」

喬庭真沉默一下,然後說:「反正您也沒成功。」

「可惜了,我還以為那個男人走了之後,你就能安下心來。」

喬庭真淡淡道:「不談這些了,好嗎?」

喬太爺笑笑。

「那說說別的吧,啊,亞門最近陷入危機了呢。」

喬庭真點點頭:「他們的股票最近很不穩定。」

「有人在打他們的主意,你要幫明連奕嗎?」喬太爺問。

「喬氏現在還跟亞門有合作,如果亞門現在出狀況的話,變動太大對喬氏總不好。」

喬太爺點點頭:「這麽說你是準備幫亞門了。你和明連奕走得很近嘛。」

「我們是朋友。」

喬太爺繼續笑:「你現在跟男人走得近,我就很緊張。」

喬庭真看了爺爺一眼,道:「您不必擔心這個。」

反正他在乎的那個人一聲不吭地已經離他而去了。

三個月來,喬庭真還沒找到陸臣,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了蹤跡。喬庭真從最初的生氣,再到期待,最後變成現在的心灰意冷。

「你還在想那個男人?」喬太爺問。

喬庭真哼了一聲:「您覺得可能嗎?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可替代的人多得是。」

喬太爺心道,若是不在乎,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喬庭真垂著眼喝茶,也不再說話。

喬庭真回去之後,就接到明連奕的電話。

「庭真,我們去喝一杯吧。」明連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

喬庭真無法不答應。

往日神采奕奕的明連奕如今心事重重地坐在喬庭真旁邊,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喬庭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人顯然不是他的強項。

於是他隻有問道:「你知道是誰在對付你嗎?」

明連奕搖搖頭:「我被股東們排斥在外了,也不知道他們得到了什麽好處,他們似乎現在非常想把公司賣出去。」他苦笑一下,「算了,反正我隻是個CEO,股東想怎麽就怎麽吧。」

喬庭真知道他在說氣話,便道:「你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別太早放棄。」

明連奕點點頭,說:「謝謝你。」

喬庭真笑道:「現在喬氏與亞門還有合作,我可不希望亞門有太大的變化。這可不是為你。」

明連奕終於笑嘻嘻地說:「你還嘴硬,關心我就直說嘛。」

喬庭真推了他一把:「少臭美。」

明連奕看著喬庭真,道:「你最近才稍微有點生氣了。」

喬庭真喝了口酒:「人沒生氣就死了。」

「切,這段時間丟了魂一樣的人不知道是誰。」

「是誰啊?我認識嗎?」喬庭真裝傻。

明連奕哼哼:「得了吧。」明連奕吸了口氣,問,「陸臣還是沒有找到?」

喬庭真皺起眉頭:「我找他幹什麽?」

明連奕也是,爺爺也是,為什麽總在他的麵前,提那個男人?他都已經忘記了,卻要被別人來一次一次地喚醒記憶。

喬庭真冷冷地說道:「以後別在我麵前提那個人的名字。」

明連奕笑了一下,心裏滿是苦澀。

喬庭真果然還很在意陸臣。

亞門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而暗中收購亞門股票的黑手浮出水麵。

居然是梁氏。

消息一出來引起了小範圍轟動,誰都無法了解梁世華在想什麽,怎麽突然就看中了亞門,打起了它的主意。

喬庭真知道了之後,心裏一沉。亞門怕是跑不掉了。

果然,梁氏在曝光之後,倒用了一種積極的態度與亞門交談。亞門的董事會正在動搖,明連奕無力堅持,亞門被收購已經隻剩程序上的問題了。

短短幾個月,就發生了這種變化,是喬庭真始料未及的。他恍惚還記得明連奕初見他時的意氣風發,而現在他眼裏隻剩下深深地無奈。

梁氏對亞門勢在必得,喬氏如果幹涉的話,必定要付出許多,為亞門這麽做,對喬氏來說實在劃不來,而且喬氏無意得罪梁氏。

從喬庭真拒絕了與梁氏的婚事之後,喬梁兩家的關係就有些微妙,喬氏一直小心翼翼,怕觸動這種平衡。

喬氏與亞門的合作案,不知會受到什麽影響,端看梁氏徹底接手亞門之後的態度了。

明連奕無力回天,在幾次董事會議之後,亞門終於對梁氏妥協,以求變動達到最小。梁氏承諾不大幅裁剪員工,公司發展策略在短期內不進行調整,基本上唯一的要求是讓明連奕離職。

梁氏對明連奕不講情麵的做法,又讓其他人驚訝了一下,特別是給喬庭真很大的衝擊。他氣急敗壞地找到明連奕,相比他的焦急,明連奕反倒顯得很鎮靜。

明連奕笑著招呼喬庭真進屋坐,喬庭真吸了口氣,也冷靜下來。

「喝什麽?」明連奕問。

「你準備怎麽辦?」喬庭真也問。

「啊啊,那我給你倒杯果汁吧。」

「明連奕!」喬庭真皺起眉頭,嚴肅地看著他。

明連奕這才正視喬庭真,歎了口氣道:「我還能怎麽辦呢?明顯就是衝我來的,我隻有照單全收。」他轉過身去,「他們給我的安撫費很優越,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你就甘心離開亞門?」

明連奕這才沉下臉,一臉陰鬱:「有人就是要我無法在亞門,我現在鬥不過那個人。」

喬庭真問:「……你離開亞門之後準備怎麽辦?」

明連奕又笑起來:「啊啊,好不容易有機會休息呢,準備找個有陽光和美人的地方度假。」

「來喬氏吧。」喬庭真說。

明連奕繼續笑:「如果你還想跟我做朋友的話,我會當沒聽見剛才那句話。」

喬庭真沉默下來,過了好久才問:「你知道是誰在針對你嗎?梁氏與你無冤無仇……」

「是啊,是誰呢……我覺得這次梁氏收購亞門本來就很蹊蹺,一定有人在背後跟梁世華說了什麽。」明連奕閉閉眼。

喬庭真陰沉著臉,明連奕抱著胸,笑嘻嘻地說:「這麽擔心我,怎麽樣,現在不如考慮一下我?」

喬庭真抬起眼來,瞪他。

明連奕搖搖頭:「哎,為什麽總是拒絕我呢?」

喬庭真道:「你是連玩玩都不可以的對象,因為你是朋友。」

明連奕失笑。朋友啊……這身份不知是好是壞。

「不管怎樣,謝謝你安慰我。」明連奕垂下眼,不去看喬庭真。

明連奕知道喬庭真的身前有一條線,把自己跟別人明確地分割開來,他明連奕怕是永遠都無法跨越那條線了。

很不甘心,但是又無計可施,就像他的事業一樣。愛情與事業,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從他的指縫裏溜走,怎麽可能不恨,但他卻無法做出彌補。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總陷在這種無力感與挫敗感之中,他需要重新振作一下。

於是他對喬庭真說:「我是真的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麽輸不起的人。」

喬庭真的眼神閃爍一下,說道:「那好吧。」

比起現在這個明連奕,喬庭真更喜歡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明連奕。

明連奕正式離職之後,一飛機坐到世界的某個地方去了,喬庭真有點失落。明連奕離職拍拍屁股就走了,喬氏與亞門的合作案卻還在期限內。

不知道梁世華會怎麽做。

喬庭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梁氏向來不是這麽富有攻擊性的,現在卻做出這種強勢的事情來。他隱隱覺得梁氏高層一定發生了一些變化,但又無法去調查出來,而且他總覺得亞門這事隻是開始,梁氏以後肯定還會有大動作。

他有種危機感,梁氏選擇從亞門入手,怕是對喬氏也有想法。難道是因為他拒絕了梁氏的聯姻?

喬庭真難免覺得梁氏有點小心眼。

喬氏內部也因亞門的事,發生了小小的動蕩。反對喬庭真的人稍稍露出了興奮的情緒,他們那種高興又不敢表現出來的樣子,讓喬庭真覺得又鄙夷又好笑。

明連奕離開亞門之後,梁氏聘請了一位從美國歸來的著名CEO,但喬庭真不覺得這個人能有多了解國內的市場,明連奕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梁氏小心眼地把他趕走在喬庭真看來是很愚蠢的行為。

很快梁氏就舉行了一次宴會,為了慶祝亞門「易主」與亞門新的CEO上任。喬庭真接到了邀請,覺得很諷刺。

但喬庭真還是想去一下,因為他覺得亞門內部清洗一遍之後,馬上要開始著手亞門以前遺留的業務了,當然包括與喬氏的關係。

喬庭真帶著三分心不在焉,到達了酒店,即使他有點遊離,修長倜儻又帶著倨傲的喬公子,還是吸引著大家的視線。

梁世華對待喬庭真的態度很親切,像是一點嫌隙都沒有。喬庭真當然不認為梁世華就一點都不介意,梁世華這種叱吒了一輩子的人,最不喜歡別人拂他麵子了。

但小心翼翼對待人的態度,喬庭真怕是一輩子也學不了了,於是梁世華即使心裏不高興,喬庭真也沒有什麽討好他的意思。

喬庭真倒是怕遇見梁音,不知為什麽看見那個女人他就頭疼,他覺得這女人比她老子難應付多了。他看了一圈,梁音暫時沒出現,舒了一口氣。

畢竟隻是宴會而已,即使在這裏的幾乎每個人都懷著異樣的心思,但都不會表現出來,而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和睦氣氛,商場上的話不會說太多,更多的是恭喜甚至是聊一些世界和平的大事。

好不容易熬到快最後,喬庭真準備回去,卻恍惚發現似乎不知道該回去哪裏。他愣了一下,思維在宴會的最後清晰起來。他想找個人出去喝酒,然後發現明連奕不在了。

這段時間,這種感覺越來越常地出現,喬庭真把這點歸結為是空窗太久。他終於決定今晚去找個年輕漂亮的人來跟他共度一夜。

跟陸臣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是在下麵,想到這裏,喬庭真覺得很憤怒,不知怎麽,他們兩個人的位置就這麽定下來。陸臣這人在這方麵倒是很有主導力,他喬庭真讓人上,可上了他的人最後卻一走了之,不知所蹤。

喬庭真煩躁地跺跺腳,想著今晚去哪一家會所,解解身上的邪火。

他提前告退走出會場,在電梯前準備下樓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其實那沒什麽,有人在樓梯口說話也沒什麽,而且他們說得也很小聲,似乎不想被人聽到的樣子。

但喬庭真卻被震驚到了,原地站在那裏沒有動。

「你不進去喝杯酒?」是個女人的聲音。

「酒在哪裏不能喝?而且我這種上不了台麵的人就別去丟人現眼了。」答話的是個男人,有著低沉卻甘美的聲音。

女人笑了起來:「阿臣,你太過妄自菲薄。」

喬庭真覺得一定是世界都爆炸了,否則他為什麽這麽眩暈。那個女人的聲音他知道,是梁音,是那個問他願不願意跟她結婚的女人。

而跟她說話的那個男人……梁音叫他「阿臣」。

「先生?」電梯邊的服務人員見喬庭真半天不動,輕聲呼喚他。

喬庭真這才回過神來,在他大腦有想法之前,他的腿就不自覺地邁開步子,走到樓梯口。站在那裏的兩個人同時轉過身來看著他。

梁音微微泛開笑,對她身邊的男人說:「阿臣,是熟人呢。」

喬庭真沒有理會梁音,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那個男人。

喬庭真曾想過很多個跟他相遇的情況,但都不是現在這樣。

現在那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頭發比喬庭真印象中的任何時候都長,柔順地垂在他的額前頸邊。他笑著,笑容依舊帶著溫柔的味道,如喬庭真記憶中的一樣,卻還是有些不同了。

「啊,是喬先生啊。」

喬庭真聽見那個男人這麽說著,突然覺得莫名其妙。什麽意思啊,這個人。

如此冷漠而疏離代表著什麽?

「好久不見了啊,陸臣。」喬庭真這麽說著,看著麵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