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廟會最著名的乃是琉璃廠燈市,街長裏許,百貨畢集,玩器書肆尤多。

寧兒丫環、淳親王府大格…喜葳,主仆兩人像脫?的野馬,在燈市東竄西逛,玩得不亦樂乎。

“格格,原來逛琉璃廠這麽有趣,早兩年你就該帶我來。你看這書畫兒、時果、耍具琳琅滿目,看得我都頭昏眼花了。”

寧兒甜柔愉悅的聲音,燒滾滾傳進喜葳耳中。

“嘿嘿,你以為我不想啊?要知道,這琉璃廠燈市可不是天逃詡有,月月都開張,不逢一年一度的元旦日,它還不開市呢!”

喜葳這張花容月貌,在璀璨燈光下,喜孜孜笑著。一邊吃著剛買來的麥芽餅,一邊撿起賣扇小販的扇子試扇起來。

“姑娘,買把扇子吧,這扇子製工精細,包你扇上一整年都扇不壞。”

“哦?真的?”

“當然是真的,瞧姑娘雖是女流之輩,可一拿這扇子,還真英姿煥發哩!”

“買給歌玄貝勒吧,他向來鍾意使用扇子。”寧兒見她把玩,清雅如鈴地接道。歌玄貝勒是喜葳格格的二哥,他對她的好,就如格格待她的好一般,都是她沒齒難忘的好主子。“原來琉璃燈市是一年一度的市集啊,你不說,我還真不清楚。”

“可不是嘛!”喜葳示意她付錢。“你這隻井底之蛙,不帶你出來見見世麵,哪天跟其他府的格格們的貼身丫環一比,馬上被踩在地上恥笑。”

她手不離扇,一路耍起公子哥的調調。

“不會、不會,我別跟人家比就行了。”她開心地說。

“不過啊,你現在這副耍帥模樣才真要被恥笑了。快把扇子給我,別玩了,大家都在看了。”寧兒接收喜葳格格手中的扇子。

“笑?敢笑本格格,小心我打得他滿地找牙。喂,你看這胭脂的?色美不美?”

“我試試。”

寧兒停在胭脂水粉攤前,取得老板的同意,沾了一些輕輕在手背上抹開來,然後移近喜葳的唇邊,跟她白嫩的臉龐比照起來。

她噗哧一笑。“太紅了,塗在你唇上像猴子屁股。”

喜葳臉寒了下來,眯眼道:“我說,寧兒,你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可不可以改改?枉你生著俏臉一張、一副嬌嗓,三兩句話就冒出粗俗話,想嚇死人嗎?”

“當然不是呀,可過去的十三年,我在妓院長大,學得、聽得都是這些字眼。那些拐彎抹角、文謅謅的形容詞,我一句也不會。”她可無辜地辯白了。

“誰要你拐彎抹角文謅謅的了?我不過是要你別那麽直接,難聽話往肚子吞,別劈哩啪啦一股腦兒脫口而出,很沒水準耶!”

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點都不假,寧兒進淳親王府當丫環都五年了,氣質、涵養全沒學會,倒學會了富貴人家混吃等死的懶骨氣,沒長進!

“我…學不來!”她絞著絹子低頭匿喃,一張小臉顯得既委屈又無助。

喜葳備感疲憊,這丫頭就會撒嬌討可憐。

撇撇唇,她不忍心再責備她,索性好聲好氣地說:“別嘟嘴了,通常這種不能直接出口的話,就不要說了,免得得罪人…”

“不說,對方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人不就靠這張嘴說話溝通的嗎?不說,鬼才曉得你在打啥主意!”寧兒搶白,兩眼理直氣壯睜得比龍眼還大。

喜葳先是微微一笑,然後突然叫囂。“笨丫頭、呆丫頭、臭丫頭,姑奶奶我才叫你別說粗俗話,你馬上口無遮攔,什麽叫‘鬼才曉得’,你何時見過我用這樣不堪入耳的詞匯了…”

她的疾雷暴雨吼得寧兒東倒西歪,許多路人紛紛放緩步調打量起這兩個年齡相仿同是十七、八歲的玉娃兒。

“哎哎,你別火了,以後我盡量少用‘猴子的屁股’、‘鬼才曉得’、‘蠢得像呆子’之類的醜詞兒就是了,你快別大吼大叫了,好多人都在看,丟人?!”

寧兒溫雅的細語帶著幾分歉疚的笑意,拿著絹帕頻頻擦著臉上猛飛來的水分。

喜葳一怔,赫然發覺自己潑婦?街似的潑辣模樣。“咳!走吧,寧兒,咱們得替阿瑪買隻古董花瓶,他老人家特別愛古玩,我們眾人子女的,必須無時無刻想起他,不能忘本。”她假惺惺地道。

“忘本?又不是死了…”

“你…”

“對不起!”寧兒縮縮脖子,吐舌頭猛道歉。

談何容易啊?

打從懂事開始,眼裏看的、耳裏聽的,全是男女尋歡的**聲穢語,那就像是老樹的根莖,盤根錯節地深植她的心中,她沒學會女孩子的閉月羞花,已經先領悟女人如何搔首弄姿來掙一口飯。

說到這裏,她不禁要憶起“嵐旭”這名字。五年前一個入冬的夜晚,有人花大錢替她**,她很認命地等待那人的到來,可是等對方出現時她卻嚇壞了,對方足足有她兩倍高大,嚇得她目瞪口呆,乃至於怎麽被扔上床都不記得。

隻記得當場她哭著、喊著、叫著、求著,後來不小心踢疼了壓在她身上的男子,被揍得當場不省人事。

等她醒來時,她已躺在淳親王府的傭人房中,身上的衣服被換掉了,臉上的妝也被抹掉,似乎除了臉頰那記隱隱作痛的掌痕外,一切都不存在了。

淳親王府的嬤嬤們告訴她是嵐旭貝勒花錢贖她,由王府二貝勒…歌玄帶回王府當丫環。

問他在哪裏,隻說是別府的貝勒爺,老百姓沒資格問。

嵐旭…他大概不知道她因他而開?新人生,因他跟喜葳格格、歌玄貝勒、淳親王府結下不解之緣,因他首嚐情竇初開的愁滋味。

月姐兒啊,你彎彎如?,所謂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就這麽一個知名、知姓、卻不知人的名字,已叫人永難忘懷…*>*>*>佟愛夾道森冷月光,彌漫不明斜照在坊區暗巷中,拉長了兩條人影。

“不要…不要找我…我跟你無怨無仇…”

眼簾下沾滿淚水的姑娘苦苦乞求著,她的發髻淩亂,衣物汙濁,臉上更因貼近地麵,早黏滿泥巴。

然而腳跟處聳立的漢子,隻是迎上她眸子,陰冷卻不失低柔地說:“有人正等著你最美的靈魂來祭告,我不能不找你。”

“不要…我不要犧性,你…你是貝勒爺,不能草菅人命…救命啊…救命啊…”她大聲呼救,偏偏她的聲音就像魚刺鯁在喉嚨,明明用盡渾身的力氣,發出的聲音卻細微得幾乎聽不見。

淚水在眼眶中打滾,盈不住地就滑落,誰…誰來救救她?

“救命啊…”

“甭浪費力氣了,今天是元旦,大家全去慶祝佳節,你這嗓門就算喊破,也不會有來救你,不如讓我在你眉心一抹,簡單利落些。”

他目不轉睛望向她皙嫩的頸項,炯炯發亮的眼神,除了森邪外就是嗜殺的渴望,他等著見她變得木然而空洞。

“你瘋了…不要過來…走開…走開…”她繼續在地上爬著,好不容易拉大一些距離,他卻大步一跨輕鬆追上來。

泵娘幹涸急促的喘息,在冷冰的空氣中變成淒楚的嗚咽聲,當恐怖逼近之際,她除了一聲一聲努力呼吸外,似乎再也無能?力。

霍地!她散落的長發被人用力往後一扯,拉高她下巴露出**裸的眉額。

“啊…走開…不要碰我!走開…不要啊…我不要死…”

冽然開?唇角,漢子說話了。“旭破天,天照地,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五形化人氣。”

泵娘顫悸地合眼,感覺他修長的手指摸著自己的眉間,好冷冰,那根本不是人類才有的溫度,是妖魔!

“放開我…放開我…”

兩隻受驚的小手在黑暗中無望地反抗,卻扼不住任何保命的關鍵。無聲的哽咽喚來更多的懼怕,眉中央修長的手指不見了,替而代之是她看不見的利器。

“月破夜,夜照夕,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七魂化人氣。”

好痛!她的眉心…被刺開了。淩厲的劇痛感就由頭頂蔓延全身,痛得令她無法吸氣,痛得她雙眼死瞪,肺部開始凝聚壓力。

頃刻間,一記飛快速度,在她額頂閃過,啊…“生破無,無照有,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九滅化人氣。”

她眉間一顆溢出的圓潤血滴,迅即消逝在漢子指間。

“逆輪,逆回,逆無,逆有,婆迦邏,婆迦摩,波耶迦…”

他五指靠攏,一握,姑娘霎時中止動作,腦後掙紮的小手掉了下來,雙眼空洞大大瞠著,四周不再有聲響,就剩一片靜得駭人的死寂。

“可憐你淚流滿麵,但已香消玉殞!”凝著指上豐碩的收獲,漢子冰冷的唇瓣依舊冰冷。

眸光一眯,他驟然?眼。“誰!”

*>*>*>“哈…啾!”

一個超級大噴嚏,打得牆角邊的狗兒汪汪叫。

“格格,你把披風拉緊些,天氣寒冷,萬一凍傷了身子,王爺會罵我的,他嗓門大,我的耳朵可承受不起。”

寧兒懷中抱著一隻古董花瓶跟在喜葳身後,小腦袋不停四處張望黑鴉鴉的街坊胡同,隻覺夜已深,兩個姑娘家在這種地方行走,實在很危險。

“才說著呢,原來是顧你自己,死丫頭!”喜葳嗬嗬兩聲,白她一眼,粗手粗腳地揪緊身上的披風。

用不著她提醒她也懂得拉緊衣物,又不是木頭,會不曉得寒風吹得骨頭都疼了。心裏才想著,一陣冷颼颼的風馬上迎麵吹來,冷得她直打哆嗦。“呼,好冷!”

“格格,你帶我走的是哪一城的路?人煙稀少,沒燈沒火的,怪可怕的。我老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會隨時蹦出來嚇死咱們倆兒。”

“什麽哪一城、這一城的?這裏是佟愛夾道,多的是守衛官兵,誰敢在這裏?非作歹,除非不要命了!”

“佟愛夾道…”寧兒簡直像被響雷轟了一記,腦中一片空白。

喜葳撫住胸口,差點沒被她的尖叫嚇死。“你幹?那麽大聲!嚇死人啊?”她的尖拔音一點不比她差。

寧兒臉色發白,揪著她的披風,大禍臨頭地說:“格格、格格,我聽王爺說佟愛夾道近來不斷發生離奇案件,數名女子遇害,他特別交代我們別到這兒來…”

“離奇案件?你…你胡說個什麽勁兒!”喜葳故作堅定的臉頰,閃過一絲發冷的抽搐。

寧兒死命搖頭,眨著慘綠綠的眸子,又說:“她們被發現時,全部像沒了三魂七魄似的,意識呆傻,身軀僵硬,除了微弱的氣息,跟個死人沒兩樣。這裏是禁地呀!”

“禁地?”

喜葳頓時由腳底冷到頭頂,一顆心撲通撲通,像在擊鼓似地響個不停。

“這裏…什麽時候變成了禁地?”她突然反過來扯住寧兒的衣袖,激動的在原地跳著、問著,兩眼倏地築起懦弱的眼霧。

寧兒隻有搖頭的分。“我看,我們還是趕緊繞出這兒吧。”

“繞…哇!寧兒我們會不會也變成兩具活死人?”喜葳一害怕,竟然放聲痛哭。

平常的囂張跋扈這下子全不見了,大姐大的模樣也全沒了,反而嬌弱無能得像個養在深閨,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一無是處的白癡格格。

“我們福大命大,一定不會的…我們…我們…還是快走吧!”

寧兒也勇敢不到哪兒去,纖細的膀子繃得像拉緊的弦,濃柔的低語抖個不斷,至於雙腿更像稍一不慎,就要跌個狗吃屎一樣,站都站不穩。

要力氣沒力氣,要勇氣沒勇氣,她唯一慶幸的是截至目前?

止,仍不見什麽妖魔鬼怪或是壞人歹徒冒出來要她們的命。

“寧兒…我怕…”喜葳趴在她的肩上呻吟。

“我也怕呀,格格。你得告訴我怎麽出夾道,路這麽多條,右邊?左邊?還是直走?”為什麽每一條都這麽黑呢?

“我…”喜葳含淚抬頭,左看看、右瞧瞧。“可能是左邊,可能是右邊,總之…總之…我嚇忘了!”

“格格!”

“你為什麽這樣看我?你以為我喜歡忘嗎?我不喜歡!可是我真的忘了…寧兒…我好怕,真的好怕…你快帶我離開這裏,我不要留在這裏…”

喜葳淚眼婆娑,絹帕在空中揮來揮去,最後放進嘴裏咬。

“什麽?”寧兒的心窩重重挨了一拳,疼得她差點沒吐血,她連佟愛夾道在城南、城北都分不清,格格居然要她帶她離開?

“什麽、什麽?哪裏都好,我們快走啦,走右邊好了、走右邊好了!”喜葳急急推著她的肩耪往右走。

兩人才拐過彎兒,走不到十尺的距離,在路過一道胡同口

之前時,不約而同發出“啊”字,卻又彼此眼明手快,在“啊”字發了一半時,急忙出手搗住對方的唇,硬是擋住那出口

的叫聲…*>*>*>“誰!”

寧兒心頭一震,抱緊懷中花瓶,順著撐在喜葳臉上的柔荑,一路推著她退回來時的路,以飛也似的速度躲進另一條暗胡同裏蹲窩在雜物堆後。

“格格、格格!你…你看見了沒有?”寧兒眨著失焦的雙眸,臉色青白地問,花瓶在胸前抖、抖、抖!抖個不停。

“看、看、看見了!一位姑娘躺在地上動都不動,而凶手就跪在旁邊。天啊,他一定就是離奇案件的凶手…”喜葳急促地說著,全身上上下下都在冒冷汗,凍得好難受。

“凶手瞧見咱們了!”

“有…有嗎?”

“你沒聽見他問:誰!”

“不會吧?完了…”

寧兒的小手重新蓋上喜葳的嘴巴。“噓!不能出聲,否則我們真完了…”

寧兒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聽見傳來的腳步聲,腳步聲顯得從容不迫,一步一步行走在外頭的街道上。

寧兒探頭探腦地從雜物堆後觀察敵情,不過才一眨眼,胡同口便出現一條宛如鬼魅般移動的細長影子,她一怔,倏地往後縮。

此時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眼淚嘩啦啦掉個不停。喜葳見狀,知道事態嚴重也哭了。

漢子一身挺拔的身影,穩如泰山佇立月亮下的街道上。

他犀利的瞳子像獵鷹搜尋待捕的免子,察覺、聆聽、凝視,然後行動。

轉眼間,他已來到她們藏身的胡同口,攫住了兩人的呼吸,她們以為小命就要休了,沒想到聳立外邊的人影遲疑了一下,居然繼續往前走。

寧兒赫然鬆了一口氣,連忙偏過頭去安撫躲在她身側抽抽噎噎看都不敢看一下的喜葳。“格格,他好像走了,我們逃過一劫了。”

“我以為我死定了…寧兒!”她哭紅了眼睛,在凝視寧兒那張嬌?後,脆弱不堪地抱緊她。“以後…我再也不要逛什麽琉璃廠了,也不要來這什麽佟愛夾道。”

“我們快走吧。”寧兒扶起腿軟的她。

“佟愛夾道有什為了不起?我們淳親王府可比它顯赫多了!

一條夾道出這麽多人命,佟愛都成鬼府了,我呸、呸、呸!”喜葳繼續發難,這次真嚇壞姑奶奶她了,簡直罪該萬死!

“格格,你呸小聲點,萬一把那心狠手辣的凶手呸回來,得不償失啊。”

“呸!你少烏鴉嘴,好馬不吃回頭草,人都走了,還回來做什麽?”

“好馬不會滅人魂魄,他…”

寧兒的血液在一瞬間凍結住,僵立原地,?那間無法言語。

“說的對,他不是好馬…我看他…天啊…”這一定是噩夢…喜葳眼瞳大睜,驚心動魄凝住不過一臂之遙的森暗人影。

他無聲無息地等候在轉角,已教人猝不及防瞠目結舌。但真正令她們如臨死期的是那把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劍刃,以及那雙在黑暗中仍冷冷發亮的魔性眼神。

一具麵貌不明的攝魂魔物,一把血祭的鬼刀,隻要一刀揮下,她們魂飛魄散。

“啊…呀…”

“啊…呀…”

兩個夜歸的玉娃兒,在漢子淩空舉高刀刃的同時驚聲尖叫,刀一落,撼動天地的女尖音立刻隱去,砰的一聲兩人倒地不起,花瓶碎片飛濺遍地…*>*>*>淳親王府冬日的暖陽從樹梢處篩漏下來,冷風掃過,枝影在空中晃動,舒活的氣流吹散了室內熾熱的溫度。

好熱…臀部熱,背也熱,空氣像是著了火兒似的熱得她猛發汗。

奇怪,現在不是冷冰冰的一月天嗎?這…灼人的溫度打哪兒來的?瞬間,額頭像被甩了一棍冰棒似的,寒意迅速竄達寧兒整個腦袋,凍得她兩眼大張彈坐起來。

“丫頭,你睡得可真死,還得勞駕姑奶奶弄醒你,實在失職逾分透了!”喜葳扔開濕帕子,不悅地插腰瞪她。

寧兒兩眼依然大張,重重喘息,轉過頭去迎上的正是一臉不悅叨念不停的喜葳。

見喜葳臉色紅潤、活靈活現的,寧兒急忙摸摸自己的臉頰,按按自己的胸口,感覺血液還在體內流通,脖子上更沒多出來的刀痕。

她還活著!沒死?

“啊,天啊,原來我沒死!”

她驚歎,跳下過熱的炕床,在原地轉了起來,確定自己腳是著地,而非飄浮在空中,這才拉住喜葳的手,感動地大叫。

“格格,我們沒翹辮子,你看,腳在地上呢!”

喜葳見她一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高興模樣,抬起青蔥玉指朝她額頭用力一戮,毫不客氣地將她戳回炕**。

“腳不在地上,難不成長在頭頂上?蠢話連篇!”她嘖了一聲。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們活下來了。昨晚在佟愛夾道被人追殺,我以為死定了。”寧兒一想起那把泛光的利刃,及那雙噬魂的眼睛,依然心有餘悸。

太可怕了!

“別提那檔事,提了姑奶奶心情惡劣。”過去就算了,還提它幹什麽?她嚇都嚇死。

“喔。”

寧兒在**坐起,不提就不提,編編胸前散落的發辮總行了吧!

突然間,靈光一閃,她抬頭狐疑地問:“對了,咱們是怎麽回來的?我記得那把大刀朝咱們砍來,我們都尖叫,事後…一片黑暗。我們為什麽好端端在這兒?為什麽沒被滅魂魄?為什麽沒變成活死人?

不問不行呀,這太重要了。

刀下餘生,總不能活得懵懵懂懂,糊糊塗塗的,那就太對不起上蒼饒了她們這兩條小命兒了。

“套你句話…鬼才曉得。”她回答。

避他那麽多,隻要她的金枝玉體毫發無損活著就行了,誰去管誰救了她?為什麽好端端在這兒?為什麽沒被滅魂魄?為什麽沒變成活死人?

“格格…”寧兒細聲細氣喊了聲,柳眉輕蹙。

喜葳甩她一眼,抱臂發嗔地說:“格什麽格,等會兒會有人上門來向阿瑪提親,我要躲著偷瞧,不富貴、不英俊,我可不隨便出嫁。你不快點起來更衣,誤了我的大事,小心我抽掉你一層皮。”

“唉…”

“哎呀,你敢給我歎息?

“我有感而發嘛,我的好格格總算有人要了。”

“什麽話?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敢調侃主子?”

“對不起…咦,你今天的水粉是哪個嬤嬤上的?太紅了,像猴子的屁…呀!”她及時捂住嘴。“對不起。”

“回頭再跟你算帳。”喜葳怏然不悅地斥著,尊臀朝她隔壁一擠,改口道:“快點,快替我抹掉些,第一印象很重要的,我人那麽美,可不想一臉壞妝,搞壞我的形象。”

“是,沒問題。我知道你人美,但…更愛美。”

拌嘴歸拌嘴,吼叫歸吼叫,主仆兩人感情還是很要好。

細心弄淡了喜葳臉上的妝,也穿妥了身上的衣物,寧兒拉開傭人房的木門,恬然一笑。

“格格,走吧。”

“寧兒,隨侍著。”她一板一眼地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