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吉祥…”

“格格吉祥…”

“嗯。”喜葳由寧兒牽著,儀態端莊地走出傭人們的院落。

乍到三重院子跟二重院子連接的露天通道,喜葳的態度登時一百八十度轉變,拎起裙擺,拉著寧兒,即像無人管教的野丫頭,一前一後在通道上跑了起來。

想法一致、目標一致,為了偷看,得早先一步躲進正堂大廳的套間裏。

雖然那裏通常是大小埃晉們閑話家常的地方,不過視野好、地方寬闊,是偷看的好地方。

丙然,時間剛剛好,她們前腳才溜進套間,後腳立刻跟進浩浩蕩蕩一群人,個個有說有笑,其中笑得最大聲、最得意的就是淳親王本人了。

“格格,你瞧,王爺笑到大肚兒晃個不停,好像很滿意這門親事。”

半蹲在門扉旁的寧兒字字清圓地描述著,睜著眼睛望了麵對門扉的喜葳一眼,又把視線放遠,試著在人群中找出一表人才的家夥。可是…“沒錯,那笑聲就是這意思。”拜托!阿瑪,你千萬不能老眼昏花,否則那笑聲會要了我的命。喜葳微微揚起一邊眉尾,在心裏拚命祈禱。

“格格,你快看哪,那些人當中全是一些平庸無奇男人,老的就不提了,年輕的跟你的‘富貴’、‘英俊’同樣壓根兒八竿子打不著幹係。”

“咦?”喜葳飛快瞄清每個人的五官。頓時,她靜立不動,有如石像,腹間難以接受之餘,怒火大燃。“搞什麽?全是一些阿貓阿狗?我不嫁、我不嫁!阿瑪,我反對這門親事!”

她兩眼閃爍火光,任性地衝了出去。

“喜葳你…”厚親王驚訝看著她。“快回房去,大人談事情,你小孩子湊什麽熱鬧?”

“不要!這關係著我一生的幸福,我非但有權湊熱鬧,還有權反對!”她繼續說話,聲音不僅驕縱,還大得足以掀了屋頂。

“別胡鬧了,快回房去。來人,把格格送回房!”淳親王大聲使喚,不一晌喜葳就被三、四個嬤嬤包圍,有人扶、有人推,努力請走大小姐她。

囂張慣了的她,豈容他人這般擺布,蠻力推翻老嬤嬤們不說,拿起茶案上的熱茶就往那群人砸,丟得大夥又跳又叫,狼狽不堪地哀號成一片。

“王爺…快!快阻止她…哎喲,燙!燙!”

“喜葳住手!不許胡鬧!”

“我就要胡鬧!哪一隻?哪一隻癩蝦蟆想娶本格格?站出來!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喜葳!”

“阿瑪你走開!我要砸死這群遜貨…”

飛出去的杯子意外被人接住,擋住她殺人般的一擊。

“小心點,會傷人的。”一陣溫文爾雅的嗓音傳來,歌玄一派翩翩風度,慢條斯理走進正堂大廳。

“多事!”喜葳氣嘟嘟,才恨沒砸傷人哩!

拌玄揚起劍眉,笑了笑喚來仆役。“來人,替諸位清理身上的茶漬。”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來傳達主子的意思,既然王爺應允,我們得回去稟報了。”

“豈不太委屈諸位了?”歌玄客氣有加,引來喜葳一抹尖銳的白眼。

“不會、不會!”再待下去,天曉得能不能全身而退。

“王爺,誠如小的向您稟報的,下個月十五迎娶,應有禮數華順王府一樣都不會少,請放心。”

“當然。”

淳親王被喜葳氣得七竅生煙,還得僵硬地擠出笑臉。

“二月十五?阿瑪!我都說我不嫁!不嫁、不嫁!”喜葳氣極敗壞,火一大,剛才沒來得及扔的茶盤,此刻全在空中箭速般地飛來飛去。

“告辭、告辭!”幾個大男人抱頭鼠竄,沒命似地奪門而出。

“阿瑪,我不嫁啦!”

她跑到淳厚親王麵前,拉長嬌貴的音調,撒嬌地賴在他的手臂上一直搖他。

不搖還好,這一搖,淳親倏地斜瞪她狂喝。“你這沒教養的家夥,不盡早把你嫁了待何時?這婚事沒得商量,你嫁定了!”說罷氣得掉頭就走。

“阿瑪!”

*>*>*>“哇…我不要、我不要!”

一個淒慘而沙啞的聲音喊了出來。

淳親王府園林中的鴛鴦廳,原本安靜優美的環境立時驚飛了一群野鳥。喜葳就在裏頭大發脾氣。

“不要?不要什麽?”

看著妹子不知所措又嘔得快吐血的模樣,歌玄悠然坐在椅子上淺笑品茗。

“該死的你這臭家夥,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麽!”喜葳尖冷地斥?,除了那依舊的大嗓門,一張小臉早因過度傷心哭得紅腫,顯得分外憔悴。

“喔,是你準夫家的提婚啊。”他又淡淡的笑。

“去你的準夫家,華…”

“格格,你說粗話了。”站在一旁的寧兒,掩嘴輕聲指正她。

這情形現在一想…好像挺頻繁的。格格雖老罵她沒氣質、沒涵養,可鮮多時候,她本身出口的話更驚世駭俗。

偷魚的貓兒,不知嘴腥,大概就是這道理。

“粗話有什為了不起?本格格沒說髒話已經涸仆氣了!”

看,說嘛。

“華順王府算哪根蔥?哪根蒜?我才不承認!”喜葳咒?完後,立刻戲劇性地哭吟起來。“二哥…你快替我想想辦法,阿瑪就要把他最心愛的寶貝女兒,像用壞的掃帚一腳踢出去,你必須阻止他,二哥…”

“我這被人嫌的家夥,有這榮幸嗎?”帶著一臉閑適,歌玄低頭向她微笑地說。

“你…”喜葳頓了頓。“親愛的二哥,請別在這時候扯我後腿,會讓我柔腸寸斷的…”她的態度完全軟化下來,楚楚可憐地哀求著。

“親愛的?不會吧?剛才還有人說我多事呢!”他以逗她?

樂。

“你…你…”喜葳一聽,差點沒氣到扯斷腸子。罵不出,也不敢罵,咬唇“哇”的一聲,幹脆趴在桌上哭。

“格格,別哭了。”

“不要理我!嗚…”

寧兒知道這情況她再不站出來說話,一回頭就換她被喜葳劈得狗血淋頭,說她不是貼心的丫環,不懂分憂解勞,不懂察言觀色。

丫環,難?啊。

“貝勒爺,格格的心思奴婢明白。你人麵廣,不如說說華順王府的情形,讓格格寬心吧。”她問道,態度不強橫,卻教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嘖嘖,這副天生柔得如黃鶯出穀的嗓子,實在怕人,而且怕得心都酥了。歌玄如沐春風地想著。

微揚嘴角,他優雅地說:“就我所知,華順王府乃是瓜爾佳氏、鈕祜祿氏、舒穆祿氏等滿州八大家氏族中的一支,本身顯赫的權勢絲毫不比淳親王府差。”

喜葳眼睛一亮,急切抬頭。“真的嗎?”

“可惜的是,如你所擔憂的,華順王爺膝下的公子,全是一些其貌不揚的武將。”他幽然一歎,雙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慵懶地睨望她。

“其貌不揚的武將…”喜葳全身顫抖。才剛剛燃起一丁點兒的希望,沒想到歌玄下一秒說出的話,更令她痛心疾首。

她是何其嬌小華貴的格格千金,怎堪忍受得住苞粗手粗腳的武將過一輩子?那就像是將一隻金絲雀送到野蠻人的麵前…死定了!

她的人生完了!天哪…“連要迎娶格格的少爺也是嗎?”總有一、兩個例外吧。

“是,沒錯。”他答得順口極了。“我在朝?官多年,高矮胖瘦閱人無數,可煒雪貝勒,哎呀呀,實在是最令我震撼的一個,長相奇醜無比,眼如豆,鼻如針,耳朵…”

“住口,不要再說了!”喜葳梨花帶淚,忿然拍桌喝止。

“我受夠了!避他什麽雪貝勒、雨貝勒的?我誓死不嫁!”

“恐怕由不得你,阿瑪已經答應人家,怎能說不嫁就不嫁?”

“答應又如何?反正他不就想從淳親王府娶人,隨便扔個丫環給他不就得了!”

“人家指名要一位格格。”他輕淡的口氣淡得幾近不在乎他這位妹子的死活,甚至有落井下石之意。

“我呸!誰規定要格格就不能奉上丫環?別忘了你自己婚禮上花轎裏坐的可是武喜郡王的小苞班。”她快言快語,說得義憤填膺。

“格格!”寧兒心思細膩急忙喚她住口,怕她傷了歌玄的心。

“逝者已矣,往事何必重提呢?”歌玄微哂,看不出有一絲一毫內傷的感覺。

寧兒似乎多慮了,可她的好心腸卻意外惹毛了原本就已經夠不爽的喜葳,她突然對她叫囂起來。“你這死丫頭,胳臂老是向外彎,我看甭費心找誰,就由你來當這隻代罪羔羊!”

寧兒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眨呀眨,對她的火氣相當處之泰然。

端上一杯茶,寧兒體貼地請她喝。“格格,你吼了一個早上,喉嚨也該渴了,喝點吧。”喜葳真乖乖地喝茶,所以寧兒繼續道:“我想啊,如果你好好跟王爺商量,事情說不定有轉圜的餘地,丫環代嫁這種事別說了,行不通的。”

“行得通,隻要一個格格的身份,外加醜陋的真相一件!”歌玄語出驚人。

“二哥,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喜葳一激動撞翻了寧兒手中的茶。好在茶水不熱,隻潑得寧兒胸口**的。

“格格…”寧兒又輕喚了,拿起絹帕在身上又拍又抹。

“如你所願,讓寧兒出嫁。”

“…”寧兒心頭一震,手中的絹帕頓時飄落在地。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個意念此刻正強烈衝擊著左寧兒。

是啊,瞧她竟然給忘了,在這王府中,她畢竟是個下人,隨便哪個少爺、小姐一不高興就能把她給賣了、丟了!

拿現在來說,王府裏的大大小小正為了要不要給她一個格格的頭銜,然後一身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將她扔進華順王府,成為史無前例代主子出嫁的丫環而議論紛紛。

他們喜歡代嫁這主意,卻難以接受必須附送她一個格格當,直到歌玄貝勒道出煒雪貝勒是皇上欽命調查,涉有殺人重嫌的貝勒爺後,這才止了大家反對的聲浪,將話題轉移開來。

“殺人重嫌?你胡說些什麽?”淳親王臉色極度難看。

“我像在胡說嗎?”歌玄冷冷一笑,興味看著一屋子男男女女呆若木雞,刷白了臉。“事實上,步軍統領嚴密監視煒雪貝勒為時已久,就差最後一步人贓俱獲摘下他的腦袋。”

淳親王一掌重重打在桌案上。“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你到現在才說?”

“是啊,玄兒,這事太嚴重了,你一直不說,你妹妹可是直接羊入虎口。”福晉心亂如麻地接口,女兒即將下嫁殺人犯的念頭令她不寒而栗。

“所以我現在說。”他依然處之泰然。

“現在說有什麽用?我都親口答應人家,難不成要我悔婚嗎?”淳親王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咆哮聲震耳欲聾。

“有個辦法,不是嗎?”

“你…”淳親王快氣炸了。“不孝子!你跟華珞格格的婚事已經貽笑大方,現在女兒的婚事再出錯,你叫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唉,人千萬別做錯事,否則三不五時,就有人挖你的舊瘡疤,歌玄突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沉默了一晌,他淡淡地說:“話題回到原點,你認寧兒拜幹親,收她當幹女兒,由她出嫁。”

“你發什麽神經?讓一個孤兒來拜我做幹爹?”

淳親王這一吼,瞬間像把利斧狠狠劈進寧兒的心窩。

她臉上的血色轉為難堪,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自卑及羞慚的情緒。

為什麽要這樣嘲弄她的身世?難道她認命地留在這裏,等待出於自私而即將到來的黑暗命運還不夠嗎?還必須這樣挑剔她?

“是啊,玄兒。”福晉瞥了寧兒一眼,擺明嫌棄她地說。

“向咱們家拜幹親,雖然不一定要富貴人家的子孫,可好歹得家世清白。這丫環不僅是個孤兒,還是在妓院長大,不清不白,怎能接受她來拜呢?”

困窘緊緊掐住寧兒的脖子,她的耳際脹滿殘忍的批評,令她難過得想吐。若不是仍有一絲理智在,叮囑自己淳親王府有恩於她,隻怕她就要疾聲抗議了。

她可憐呀,她暗想。

“阿瑪、額娘,你們別太過分了!”喜葳慢然回駁他們。

“寧兒是我的丫環,就算要嫌,還輪不到你們這對昏庸夫婦!”氣死她了,都什麽節骨眼了,還擺什麽派頭?

“你說什麽?”淳親王吼道。

喜葳眼中的熊熊烈火燒向他。“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你胡亂答應婚事,會出這麽多問題嗎?我說二哥,你少拿我的氣話在那裏出鬼主意,簡單的一句話…悔婚。我不嫁,寧兒不嫁!叫那煒雪貝勒娶別人去,什麽跟什麽嘛!”她拉著寧兒轉身就要走。

榜格…寧兒愕然望著她,這是她第一次感到被人嗬護的溫馨感。

她以為…以為格格跟其他人一樣,一邊迫不及待要將她推進火坑,一邊卻又打從心裏瞧不起她,可是…她的心真的好溫暖,有她這句話就足夠了,格格且願意替她出頭數落大家一頓,她豈不該更忠心勇敢?

“格格,讓我替你出嫁好了,不必拜王爺做幹親、不必冠格格的頭銜,冒名頂替就行了。”

“你說什麽?”喜葳回望她,訝異地張大嘴巴。

“我想,既然你沒見過煒雪貝勒,可想而知他肯定也沒見過你,否則你們一定會被引見。那麽我代你出嫁大概不會被人發現。如果不幸被發現了,你們就極力否認這騙局,將一切的錯全往我頭上推,煒雪貝勒一氣之下殺了我,恐怕也不敢再上淳親王府提親。”

“我就是不要你替我去送命,你搞什麽鬼?”

“謝謝你。第一次有人挺身而出替我說話,我覺得很感激。”

“感激?”喜葳愣了愣。“你吃錯啥葯?”

“我真的覺得沒關係,下人本來就有職責讓主子高興,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新娘讓我來當,我有信心能應付煒雪貝勒,真的。”

“寧兒!”喜葳大叫。

拌玄哼聲一笑。“阿瑪,有個忠心的丫環替你的女兒掏心剖肺,你於情於理都該收了她,如果拉不下臉,當成施舍也行。”

又是另一句殘忍的話!

卻是不爭的事實,隻是講得太白了。寧兒濃密的睫毛下,閃過落寞的靦色。

先是王爺,然後是福晉,現在又歌玄貝勒,今天,她是徹底了解在這華麗的府邸裏,自己扮演的是一個何其鄙俗不堪的醜角。

“王爺,我看就如歌玄說的,就收了寧兒,讓事情好解決些吧。”大夫人在一邊附和,平日燒香拜佛的慈悲心這一晌全不見蹤影。

淳親王猶豫了。

拌玄跟太夫人說得沒錯,既然丫環自願當犧牲品,他何妨施舍她一個格格當?反正出了淳親王府的大門,她便跟王府不再有任何牽涉,倘若不幸死在煒雪貝勒的刀下或被牽連問斬,他連吊死唁生都免了。

實在百利無一害,就別再顧忌了。

“好,我收你做義女,依族譜排列你與喜葳同是‘喜’字輩,你就叫喜寧,以後就是喜寧格格。當然,無功不受祿,代價就是你替喜葳嫁給煒雪貝勒。”

寧兒下一步純粹是反射動作。她趴下身體,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謝王爺。”

一個早上的時間,她多了一個奶奶、一對父母、一個姐姐,外加數個兄長,這麽多的親人,她做夢都沒夢過。

人啊,要知足常樂,不是嗎?

隻是,明明出於自願,明明得比失更多,明明因感動而要報答格格可貴的情誼,心中?何仍有股抽痛感?

她不滿什麽?不知足什麽?不,什麽都別想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丫環,就繼續微不足道下去吧…*>*>*>接著下來,是一段忙碌的日子,皇族婚禮有準備不完的事。由於寧兒是下人出身,華服、珠飾、簪花,沒有一件是上得了台麵的隨嫁品。是故,為了讓騙局奏效,至少能瞞上一段時間,所以從頭到腳,全部一件一件的訂作。

春夏秋冬四季衣服、真珠耳環、翠玉發簪,外加各色旗頭絹中,多得令人咋舌,王府女眷忙得不可開交。

終於,大喜的日子到了。

張燈結彩,鞭炮銅鑼,熱熱鬧鬧的喜樂後,寧兒在喜娘們簇擁下,低垂著頭走進花轎。院子裏的賓客們掌聲如雷,賀聲四起。

然,誰又料想得到花轎內的新娘不是真新娘,格格不是真格格,一切隻是一出移花接木的殘忍大戲,等著送代嫁的丫環自生自滅。

“起轎!”

轎子抬起。龐大的隊伍一路敲敲打打出了淳親王府。

整個迎親隊伍,極?壯麗浩蕩,一路上,京城裏的百姓人前人後擠著看熱鬧,掌聲不斷。

寧兒生平第一次坐在轎子讓人?。別人坐起來是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她坐起來則是東搖西蕩,一顆胃被揪上揪下,再加上頭上的花簪冠又重又沈,她都快窒息了…“喜娘,能不能請轎夫走慢點,我…”

“耶?喜帕不能掀!不能掀啊,格格,你快遮好!”轎窗外的喜娘,著急的出聲喝止她掀了一半的手。

“可是我需要新鮮的空氣,我很不舒服。”究竟…華順王府還有多遠的路程?她怕沒被煒雪貝勒殺死前,她先給這頂轎子折騰死,嗯…寧兒急忙以絹帕捂嘴壓下那股湧上喉的反胃感。

“怎麽回事?”赫然,轎外有人這樣問喜娘。

“回煒雪貝勒,新娘子身體不舒服,我正詢問著呢。”

煒雪貝勒?她的丈夫?寧兒倒抽一口氣,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沒事吧?”那聲音傳來,顯然直接針對她。

她的心髒猛漏了一拍,頭搖得快亂七八糟。“沒、沒事!”

“你照顧格格。”

“是。”

寧兒始終警戒地繃緊身子,正襟危坐地釘在座位上。

他冷不防的出現是令人驚惶,但真正令她呆愣的則是他的嗓音…太渾厚了!

單單幾句話,沒有威脅的意味,沒有憤怒的成分,張狂微露的氣勢卻令她打心底涼起。

可能是…是作賊心虛吧!

她安慰自己,拒絕去想象厚實聲音背後,煒雪貝勒那可怕的長相與高大如山的體格,因為那股懼怕勢必反應在揭開喜帕的一瞬間,她一定會尖叫出聲。

可是,他好像真的涸浦怖…她的心裏真是百感交集。

到了華順王府,接下來是一連串的行禮,拜高堂,拜天地…儀式不停在進行,直到被人送進洞房,端坐在**,寧兒才有機會歎口氣,不過,身心皆疲。

“格格,我聽喜娘說你人不舒服,喝口茶吧。”一陣女音來到她跟前,即時遞上一杯清香的茶水。

“謝謝。”寧兒感激極了,頂著喜帕大口喝下。

“不客氣。”那女子好心地為她擦拭嘴角。“現在你是□

ND058□雪貝勒的妻子,稱呼你格格並不適合。對了,你是哪一府的格格?”

咦?“我…我來自淳親王府,你是華順王府的人,不是早知道了嗎?”好奇怪的問題。

“對不起,我是個下人,沒資格向貝勒爺問東問西的。”

對方格格低笑,稱自己是下人,舉止卻半點不謙卑,反而信心十足。“原來,你是淳親王仁綿的女兒啊,這血統很貴氣呢!”

“哪裏…”寧兒手中的絹帕被不安地攪成一團。

女子慵懶的嘴角微微勾起,靈活地說:“我叫小梅,是華順王府裏的丫環,並不特別負責你的起居,來串新房單純是出於好奇,所以你別見怪。”

“不會。”這種小事才怪不起來,倒是有朝一日自己身份曝光時,她相對的別被嚇昏才是真的。

“哎呀,貝勒爺進新房了,我得走了。歡迎你來到華順王府,祝你…快樂好了,再見。”她一說完,轉身走掉。寧兒則因那句“貝勒爺進新房”,立即僵成一尊木頭人,動彈不得。

他來了!

寧兒在房門咯吱關上的一?那,整個人差點跳起來,臉上血色盡失。

她後悔了!

好端端地留在淳親王府有什麽不好的?沒事跟人扮什麽壯烈犧牲的烈士?現在悔婚來不來得及?格格,你在哪裏?寧兒想回到你身邊,格格…“啊!”

喜帕猝地被掀開,寧兒沒心理準備地叫出聲,兩眼睜得又大又圓。

突然間,她失神了,麵對麵,她才霎然看明白眼前擁有一雙野鷹般犀利瞳子,五官線條卻柔俊無比的男子…她的丈夫,煒雪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