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眼中閃過無情和決然,周繼君冷漠的目光掃過已然支撐不住身體跪倒在他麵前的薛奇,陡然伸手,按上他的天靈蓋,手指間熒光流轉。坐守上丹田的詭道蛇人嘿嘿一笑,巨大的棋盤憑空生出,將薛奇的了無生機的虛影收入棋局之中。

我既已踏上道途,豈可再有往日的憐憫,我之情意是對那些我珍惜的人,不是對著我前行路上的踏腳石,即便他再可憐再不易又與我何幹!

我之道,有情亦無情。

眼中迸射出寒光,周繼君一把推開薛奇的屍身,轉身望向躍至擂台中的矮個青年,冷冷一笑,“你也是那禦殿武者吧,怎麽,你也要戰?”

矮個青年眼中燃燒著灼熱無比的戰意和殺機,嘴角抽搐著,卻徑直走過周繼君,抱起那個眼睛強睜著的屍身,一步一步地向擂台外走去。

擂台上下闃寂無聲,所有人都看向那個雖然身材矮小,全身上下升騰著令人無法輕視氣勢的禦殿武者,卻見他走到擂台邊忽然凝滯住腳步,伸手將薛奇死不瞑目的雙眼合上,猛地轉頭,指向周繼君爆喝道。

“從今日起,你君公子,將是我禦殿武者們的敵人。待到這次武道大會結束,你之一生都將會生活在被禦殿武者追殺的夢靨中,你等著!”

流風吹起周繼君過肩膀的長發,上身**的少年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也是伸手指向那禦殿武者,漫漫殺氣自他的聲音中流轉開來。

“好,好。看來死了一個你們也不心疼嗬,非得多死幾個才知道,有些人不是你們這些大煜皇室的走狗所能招惹的。禦殿武者嗎,好威風的名字,不過,真是令我失望。”

順著周繼君譏諷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向幾案上那三柱長香,第一柱已經燃燒殆盡,第三柱漆皮完好,而中間的第二柱方才燃燒完一半。

才用了一柱香多的功夫,他便將強大的禦殿武者擊殺了嗎?真是……

場下的看客們眼中漸漸暴綻出熱烈的興奮,他們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擂台中央那個神秘的君公子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少年人們紛紛高聲叫好,而藏在馬車裏的大家小姐們也鬆開緊抓的絲巾,愛慕的目光落在台上少年人那生滿疤痕的身體上,心扉動蕩。

男人的傷疤,往往是最能讓女人芳心悸動的武器,越是多,越能牽動女兒心。

隻有一臉慘白的監場官癱倒在太師椅上,望向已經毀得不成樣的擂台呢喃著,頭痛無比。

就在周繼君將薛奇的小命收走後,數道心神從西南北四方射來,環繞在周繼君上空,掃過擂台卻都沒有做聲。周繼君心念探出,虛柯、三大公子、月羅刹和沙摩尼都來了,還有數道陌生的心神,卻惟獨沒有千十七的。心中一動,周繼君的心念向上方那幾道心神打了個招呼,便向北飛去,須臾間便穿越偌大的京城,落到城北擂台之上。

一身白衣的邪冶少年站在沾滿血色的擂台中央,眼裏泛起紫光望向對麵默不作聲的禦殿武者,這第三場的擂主。就在之前,將第二場的武者都震下台的他隻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將第三場的武者們全都淘汰出局,與周繼君一般,他選擇了直接挑戰擂主。

“臣服,或,死。”

千十七僵硬的聲音傳出,目光落在對麵的武者身上,裏麵除了殺意,還是殺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名禦殿武者皺著眉頭思索片刻,隨後轉臉望向擂台下的監場,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

“這一場,我棄權。”

說完,那名禦殿武者深深看了眼千十七,在一片嘩然聲中平靜地走下台。

“老九,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做。”走出人群外,另一名身材高壯的禦殿武者對著選擇放棄擂主之爭的那名武者說道。

“你也感應到了嗎,老五隕落了。”被稱為老九的武者幽幽道,飽含哀慟的目光遙遙望向東方,喃喃道,“我何嚐不想為了我們禦殿武者的尊嚴和那妖魔般的十七郎好好戰一場,即便落敗也無妨,隻不過……”

“隻不過我們禦殿再容不得半點損失了,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不過小局,若是受傷了可真劃不來。別多想了,老九。”

漸漸沉下的日頭下,拖著長長影子的禦殿武者越走越遠。

擂台中央,享受著看客們歡呼的白衣少年直直立著,邪美的臉蛋映上點點夕陽的餘暉顯得純粹無暇,然而下一刻,他光滑的麵頰上流轉起些許陰沉。

“君公子,你也晉級了嗎?”

“你說呢?不過我可沒有你這位大煜皇子的好運,竟能不戰而勝。”

“你是在嘲諷我嗎,我聞得出你身上濃濃的血腥味,你將那擂主殺了嗎?”

“然。”

“哼,若非那個膽小鬼逃了,我讓那些所謂的禦殿武者再見一次血又何妨。”

周繼君的心念和千十七的心神在天色漸暗的空中激撞交流著,雖然依舊戰意勃發,然而兩人都沒暴露出殺機。在這一刻,偌大的京城上空,漸生逆天之心的周繼君和這沉默寡言看不透心思的千十七,竟隱隱生出一絲類似惺惺相惜的感情,卻在心念心神退回時陡然消失。

兩人隻能是敵人,至少在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上,在擁有千若兮的煌煌京城裏。

心念收回,周繼君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騰身飛向觀禮閣。那裏有著翹首以待的少女們和置酒相迎的豪情世子百裏雄。

心意放鬆的周繼君並沒發現,在人群之中,隱匿著幾個氣息無比強大的人,目光掠過他時候全然一片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