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繼君從西郊回轉到城東小酒肆時,已過晌午。

炎炎烈日垂下一縷縷火辣的熱浪鋪撒在出奇冷清的長街上,長街盡頭,滿懷心思的周繼君推門而入,一衫火紅的裙紗躍起,撲進他懷中。

“師父”齊靈兒熟練地纏上周繼君的脖頸,咯吱咯吱地笑道,滿臉的欣喜。

“無大礙了?”周繼君看著平安無恙的齊靈兒,嘴角劃過淡淡的笑意,隨即看向酒肆裏,眉頭卻微微蹙起,“靈兒,月羅刹他們三人去哪了?”

“他們呀,他們把靈兒帶來這裏讓我等師父你,然後去那個什麽武道大會探查情況,說是一會兒就回來。”

“哦?他們已經離去多長時間了?”

齊靈兒撲棱撲棱著大眼睛,甩開胳膊從周繼君肩膀上跳下來,踮起腳尖走到門口看了看日頭,隨即掰著手指嘀咕著。

“師父,他們出去有一個半時辰了,難道他們在外麵偷吃偷喝著?哼,竟然把靈兒一個人丟在這裏。”

齊靈兒忿忿不平地說道,嘴巴翹得老高,抬頭看向周繼君,卻見她師父眼中浮起一絲凝重。

“一個半時辰”

周繼君心中湧起些許不安,就在這時,他臉色微沉,張口吐氣。

雲霧繚繞的詭道棋盤出現在酒肆中,七州棋局中的天元之地外,原本鼎足而立的三個封神雲台形勢突變,金黃色的雲台陡然拔高了數倍,攜著無比囂張霸道的氣焰直迫天元,而周繼君的雲台和另外那隻黑色的封神雲台則被逼得向外退出幾許,離那天元之地越來越遠。轉瞬間,百餘顆星輝從七州各地騰起,紛紛被那金色雲台吸引過去,而金色雲台也離天元之地愈發接近,當它停止移動時候,距離七州天元隻有兩寸之距。

“銀白色的屬於我,黑色的應當代表洛繼傷,而那金黃色的封神天書則被千十七獲得,那這隻封神雲台莫非是大煜皇室?”

周繼君目光冷峻地望向那隻與七州天元近在咫尺的雲台,眼中閃過數尺精光,瑩白攜紫的心念須臾間破開眉心而出,呼嘯而去,直飛向天下第一武道大複賽所在的中央大街。

心念穿越城東數個市坊長街,不多時便禦空而臨那方圓數裏的京華中央。

“砰!”

心念仿佛撞上一堵透明的牆壁,瞬間彈飛出去,而在京華中央之上,數顆強大的心神光華閃動遙遙望向周繼君的心念。

“咦?還有高手在中央之外?”

“嘖嘖,這顆心神好生奇怪,似乎還有些熟悉嗬。”

“先擒下送進中央之地再說吧。”

那幾顆心神磔磔一笑,隨即從天而降撲向染著紫火的心念,可當它們趕到時候,心念已不見了蹤影。

城東小酒肆,周繼君長吸口氣,將心念收回眉心,臉色愈發陰沉。

“隻讓進不讓出了,京華之地如樊籠,莫非大煜皇室所布的大局終於正式開幕了”

體內忽地傳來三聲嗡鳴,周繼君心念探去,卻是沉眠了數日的三道蛇人終於醒轉了過來。此時正各守體內穹宇一方,從紫君手中交接回掌控大權。周繼君眼中忽明忽暗,張口吐氣,三道蛇人在半空中流轉生出。

“見過道主!”

“都無大礙了吧,我正有要事所托。”

“道主隻管吩咐。”

“武道再加上玄道和詭道一起吧,你們駕馭坐騎前往白衣庵,替我保護滌塵和我娘。”

武道蛇人抱拳稱“善”,而詭道蛇人則和玄道蛇人互視一眼,微微猶豫。

“嗯?玄道詭道,爾等怎不領命?”

周繼君額上漸染幾分煞氣,直直望向玄道蛇人和詭道蛇人,目光冷凝。如今的三道蛇人已不再像當年那樣對他的命令百依百從了,它們在體內穹宇執令掌控一方時,周繼君還能通過心意獲悉它們各自所想,然而它們出來後,周繼君則無法再探知出它們的心意。隨著周繼君三道修為的高深,這三道蛇人的心意也愈發獨立,雖然依舊效忠於周繼君,卻已然擁有了各自的意識,這般變化周繼君也不知是好是壞。

“道主。”詭道蛇人掃到周繼君眼中若隱若現的寒光,心頭打了個冷戰,唯唯諾諾地俯首道,“非是吾等抗命,隻不過眼下局勢艱險莫測,道主雖然實力強大,可也無完全之法。不若留吾於道主身邊,操縱詭道棋盤,武道和玄道前去保護主母小姐。”

深深看了眼滿臉惶恐的詭道蛇人和一副雲淡風輕摸樣的玄道蛇人,周繼君揉了揉眉頭,半晌長歎口氣。

“也好,你就留下。武道玄道,速去白衣庵,若有半點差池,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得令!”

武道蛇人和玄道蛇人俯身應道,旁邊的齊靈兒眼中浮起一絲奇異,忽地攔住剛欲跨上紫風的玄道蛇人,轉臉向周繼君道。

“師父,你讓它們去哪啊?發生什麽了?”

周繼君冷冷看向齊靈兒,心思微微流轉起來。

這齊靈兒雖是將來為我掌控殺伐的要害棋子,可如今卻隻有道師境界,隨我一同前往京華中央,萬一真遇上險情,她非但沒有半點用處,反會成為我的累贅。她乃天生靈物所生,自有大福澤,不如將她也一同送往白衣庵,既可少我一分擔心,也可以給娘和妹妹帶去幾分福運。再者,京城如若真有大變,洛家也不會不聞不顧,眼下的白衣庵反倒安全。

心思想到,周繼君不再猶豫,輕拂衣袖向齊靈兒說道。

“它們前去保護兩個對你師父來說很重要的人,你既為我徒,便一同前去吧。記住,她們是你畢生都要拚死所護的。”

齊靈兒臉色微微一變,剛想說什麽,就見周繼君已經邁出腳步,瞬息後消失在酒肆中,飄飄然向京城中央飛去。女童眼中浮起幾分慌亂,抿著嘴唇,突然想到了什麽,跑到門口仰頭大聲喊道。

“師父小心啊,靈兒感覺到有好多好多強大的氣息來到了京城。”

帶著幾分哭喪的童音隨風遠揚,半空中,周繼君眼中浮起深思,隨即向天下第一武道大會複賽會場加速趕去。不多時他飛身而落,在距離皇宮禁城千步之外,赫然搭建起一個百餘丈的擂台,擂台四周矗立著十來座高大的觀禮閣,下方人頭攢動,乍一看去少說也有數百人。然而卻是眾多年輕或是年長的武者和達官貴人,沒有半個平名百姓。

白衣少年翩躚而入,無數道目光紛紛向他射來,站於擂台中央的監場長舒口氣,手持棒槌重重敲擊在金鑼中心,扯起嗓門高呼道。

“晉級本屆天下武道大會複賽的九十七名武者皆已至,現在開始劃分品階,依次入座。”

“上品者,千十七、千寧臣、洛繼傷、左遊生、虛柯、君公子、月羅刹、沙摩尼,這八位武者皆是在第二輪完敗擂主晉級,禦賜上品,請入南麵兩閣而坐,等候複賽開始。”

“中品者”

周繼君正在挑目尋找著月羅刹他們,一個穿著玄色短袍的護衛走到他跟前,恭恭敬敬地抱拳道。

“閣下便是君公子吧,請隨在下上高閣。”

周繼君微微頷首,隨著那名護衛走向南麵高閣,行至一半轉臉看向麵色淡然的護衛,張口問道。

“為何要分品階而坐?本次武道大會複賽還是單場對戰?”

“公子稍安勿躁,在複賽開始前還有助興節目,等到各位坐齊後,總監場自會出來說明。”

聽著身旁侍衛不鹹不淡的話語,周繼君心頭一動,隱約想到了什麽,卻又模糊難以明了。

玄袍侍衛止步閣下,周繼君拾階而上,不一會,三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神色複雜的千寧臣、愁眉苦臉的沙摩尼以及看向另外一處高閣神情冷凝的月羅刹。

“君兄,你來了嗬。”

千寧臣看了眼周繼君頷首打了個招呼,就沒再說話。

“怎麽了?”周繼君感受著閣內微微壓抑的氣氛,挑起眉頭輕聲笑道,“你們為何都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月羅刹收回目光,摘下一片竹葉把玩著,良久才幽幽一歎道。

“因為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小君君,這次武道大會複賽可是前所未有的古怪嗬。”

“沒錯。”千寧臣深吸口氣,接過話頭,“往年的複賽都是單場決鬥或是指名挑戰,允許任何大煜子民前來觀賽。可今次隻允許武者和有官銜者進場,還分品秩而坐,卻是前所未有過。”

聞言,周繼君忽地想起了什麽,問向千寧臣道。

“那八齋被竊的消息有沒被散布出去?”

“自然有,不過”千寧臣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輕歎口氣道,“不過大煜皇室傳下話來,說是本屆武道大會又有新彩頭,卻是比那帝藥八齋還要珍貴千百倍。我們不惜服食生死丹,隻餘九年元壽可活,奪得了那八齋想要破去皇室之局,不料竟然付之東流,還賠上了自己。”

“比帝藥八齋還珍貴千百倍的彩頭?”

周繼君隻覺得心頭怦怦之跳,仿佛有什麽正要呼之欲出,可卻被他下意識地按下,不敢去想。他的餘光掃過麵色愈發凝重的月羅刹,眼中浮起幾分奇異輕聲問道。

“羅刹,怎麽了?”

“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月羅刹忽地將竹葉彈飛,伸手遙遙指向另一座高閣上端坐著的白衣少年。

“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