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和鮮血”敖雲喃喃默念道,眸影中衫白衣隨風翻飛,片刻後消失,敖雲低頭收回目光,嘴角彎出一縷淡淡的笑意。

這個方才二十多歲的男子真是個奇特的人呢,隨著他的征伐殺伐一路遊遍七州,也不失為一件有趣的事。隻不過古來梟雄幾人回,待到這場滔天殺伐塵埃落定,自己還能再見著他嗎。

敖雲瞥了眼身旁淡然自若的男子,幽幽一歎,轉首望向鎮天關下那個戰雲籠罩的殺場。隻見從雙方陣營中飆出兩匹駿馬,卻是辛流和北疆各派出一名戰將鬥在一起。這兩名戰將不是仙神亦非修士,修為相差無幾,大約都在地境中品左右。兵寨中擂鼓陣陣,喝彩連連,槍槊糾纏間,兩匹駿馬盤走徘徊,武道之力圈圈蕩開,激起厲風四散。

辛流兩國雖也處雲州,卻在中部偏南,而一字並肩王手下的戰將則常年征戰北疆蠻族,久經沙場,武技經驗都不是辛流戰將所能比擬的。不出十回合,北疆戰將蹬裏藏身閃過對方的長槍,身形忽蕩,移至另一邊,手中的大槊卷起萬斤之力,砸在敵方戰將的護心鏡上,那名戰將未及防備身軀猛顫,口吐鮮血,北疆戰將滿臉冷漠地越馬而過,槊尖抽*動,寒光閃過,持槍戰將瞬間被他梟首。

身後鼓聲衝天,一片喝彩聲,北疆戰將跳下馬兒,欲要拾起那隻頭顱。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一聲大叫。

“賊人偷襲,秦將軍小心!”

秦將軍耳朵微動,刹那後響聲傳來,淩厲的劍光映得眸子發亮,轉眼間撲至麵龐。秦將軍未及多想,手握大槊插入泥地,身形向後仰起,一個短板橋將飛劍躲過。直起身來,秦將軍長舒口氣,剛欲抹去額上的驚汗,麵容卻忽地一僵硬,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一隻不住顫抖著的飛劍破開他後背的鎧甲捅穿胸膛,伸手抓住背後的劍柄,為北疆軍浴血征戰了十餘年的戰將怒吼一聲,將那隻飛劍拔出。可被他緊握住的飛劍仿佛突然又活了一般,帶著他扭折的胳膊向腦袋劈去。

血光潑灑,秦將軍被自己手中飛劍從中劈成兩半,重重地摔倒在地,生機斷絕。

“卑鄙!”

在北疆陣營的怒罵聲中,穿著絳色道袍的中年人大搖大擺地飛到戰圈中央,拾起飛劍在秦將軍的戰袍上蹭了蹭,隨後陰笑著望向高坐戰台滿臉怒意的百裏雄。

“戰場上豈有卑鄙一說,老子是天下五大名將之一,怎麽兒子卻不懂這行軍打仗的道理,連貧道我都不如。”

百裏雄陰沉著臉,冷冷看向大放厥詞的修士,開口喝問道,“你乃何人”

“我乃絕劍宗三代首席弟子,烏袁七。”

“烏袁七好,好,好。”百裏雄連說了三個好字,目光掃過台下諸將、仙神道,“誰替我斬殺此獠!”

“我願替世子除賊。”

穿著青綢短衫的漢子從從北疆陣營中越出,大步走向烏袁七。

高坡上,敖雲盯著那漢子,眸中浮起飄渺雨霧,頃刻散去,輕聲道,“終於輪到仙神出場了嗬,他名號為何?”

“他名曰化水天君,乃是我於炎州邊境收服的仙神,能使水象神通,更有一法寶名曰四湖鬥,能引來四湖之水。”

“原來是天君。神、天、星、真,四等仙神名號,雖是以神君實力最為強悍,可並未定數,神君者隻是神通多且厲害而已,若修為不濟,便是真君也能將其滅殺。”敖雲低聲喃喃道,有意無意地說與周繼君聽。

周繼君心頭微動,轉臉看向敖雲道,“那他們四者各有幾樣神通?”

“獲得神位修成偽仙神者都有異向,或是現於其外,或是隱於其內,卻是他們本命神通所在。除了本命神通外,真君者大約隻能再發掘一樣,星君兩樣,天君三樣,而神君則可有五樣之多。除了本命神通外,其餘隱匿的神通需得修煉才能成就。”敖雲眉頭微皺,忽地又想起了什麽,“除了各自神通外,仙神若是得到其餘的神位,將它們煉化,雖然不能增漲修為,卻能得到一招本命神通,且可自己進行修煉提升。”

說話間,化水天君已與烏袁七戰在一起。

烏袁七地境巔峰的修為要比化水真君要高出一個境界,心神所控的飛劍也使得如若活物,劍影流轉,掀起飛沙走石,籠罩於兩人上空,可化水天君的本命神通卻非同小可。未及三五回合,化水天君閃身越出戰圈,對著烏袁七張開大口,滔滔不絕的寒冰之水噴湧而出,在空中如遊龍般扭轉身形,所遇之地皆凍成冰棱。

飛劍攪動陣陣狂風襲向寒冰之水,卻瞬間被衝散,轉眼間就要將烏袁七淹沒。絕劍宗修士怪叫一聲,反身就逃。戰意昂揚的化水天君見著對手敗下陣來,仰頭大笑數聲,飛躍而起向烏袁七追去。可那烏袁七身法疾快,轉眼間就要回轉辛流陣營,化水天君麵色微急,張手變幻出一個紫藍色的大鬥,手臂揮舞間,滔天巨浪從大鬥中滾出,仿佛江湖決堤,蕩起洶湧的波濤壓向辛流陣營。

看到己方仙神隻用數招就將對手殺得大敗而逃,那湧之不盡的洪水即將把對方陣營淹沒,北疆軍卒們不由得齊聲歡呼起來,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滿臉興奮。

“如此冒失,就不怕中計?”

敖雲搖了搖頭,細眉糾纏在一起,扭頭看向身旁的男子,隻見周繼君臉色陰沉,嘴角彎起冷漠,低罵一聲,“無腦莽夫。”

他話音剛落下,就見奔騰的洪浪突然停滯了下來,陡然朝天漫去。巨大的水幕下,穿著黑袍的男子麵無表情,目光飄過發愣的化水真君,眉心中央忽地亮起銀色的符文。匯聚在鎮天關上空一望無際的洪水咆哮著,猛地轟向化水真君,青衫漢子未及閃避就被洪水淹沒,殺機沉沉的水柱中,衣衫破碎,他**著身體不住發抖打顫,肌肉詭異地凸起扭轉。他痛呼一聲,絕望地看向黑袍男子,一下刻,他的身體在水波中被攪裂成無數塊,血水噴湧而出,眨眼後被洪水滌盡。

“是他!”

周繼君直直望向攜著洪水飛向北疆君的黑袍男子,眼中的驚疑一閃而過。

“沒想到他竟然回來了,帶著神君之名嗬。有意思,沒想到我們又再次成為對手了。”

“嘀咕什麽呢,那人的氣息可比你麾下的仙神強上太多,還不出手?”

向來淡漠的敖雲微微急切地向周繼君低喊道,可當她對上周繼君眸影時,卻陡然一怔。黝黑的瞳仁中,火光四起,手持火把和兵戈的騎兵從鎮天關蜂擁而出,繞過戰場,直撲向北疆軍兵寨側方。

“李帥何在!給你五千騎兵前去救寨!”

百裏雄望向**的辛流騎兵臉色大變,從戰台帥席上拾起一方箭令扔向李平,可那箭令卻在半空中被一道黑氣絞成粉碎。百裏雄抬頭,就見黑袍男子已然孤身飛入己陣中,在他身後,如重巒疊嶂的巨水正奔湧而來。北疆軍中十七名仙神分出十人各施神通攔向巨水,其餘七名仙神飛上半空圍殺向黑袍男子。

奇形怪狀的法寶閃爍異彩,砸向黑袍男子,卻見他不慌不忙地念了個咒語,六條臂膀從身側生出,八臂齊揮將法寶震開,隨後如虎入羊群般殺進戰圈。黑風卷起,把十名仙神籠罩其中,這颶風之上雷電閃爍,紫光如蛇劈向北疆軍仙神。隻是七八個回合,兩名仙神的屍體摔下地麵,臉色發白,四肢僵硬,已然身隕。

百裏雄咬牙看著被黑袍男子打得連連敗退的五名仙神,已經從四周撲殺而來的異人修士,隨後轉臉望向兵寨側方。燒紅了的寨牆上,屍首橫飛,鎮守那處的北疆兵將雖不懼辛流騎兵,可七八個修士飛來,瞬間就殺死一大片守兵,兵寨頓時裂開一個缺口,辛流騎兵揮舞著著兵戈殺進營寨。

營寨前後,此時皆是敗相。

就這麽完了?

百裏雄咽了口口水,緊握拳頭跌回主座,此時他萬念俱灰,心中俱是悔恨和懊惱。他太想踏平這鎮天關滅了辛流兩國,奪取雲州,太想席卷七州創下百世基業,太想證明自己,向父王和麾下仙神將領,以及那個人。誰知對方竟然趁著他心急之時,布下疑兵詭陣,突襲後營,竟想兩麵夾擊,將他陷入死地。

眸中閃過赤紅的火焰,百裏雄硬撐著疲憊的身體,招出破軍。他是七州五大名將之首、北疆王百裏鷹的兒子,自七歲以後就隨父征戰四方,麵對敵酋從未退後一步。

“破軍,破軍,卻是我負了你。”

百裏雄撫摸著斧鉞,喃喃低語著,隨後猛地抬起頭,將破軍高高舉起,直勾勾望向黑袍男子,大吼一聲。

“殺!”

便是死,也要死在故土之前。

就在百裏雄欲要撲殺而去時,從水幕中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衣赤足,劍眉長眼。他揮卷袍袖,輕輕一扇,滔天巨水四散開去。

看著那個遙遙向自己微笑的男子,百裏雄身軀猛震,虎目竟微微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