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三個月的跋涉,周繼君從七州西北的雲州一路走來,經過兗州、雍州、豫州最後到達位於揚州的京城。十二年前離去時,匆惶逃離,十二年後歸來,亦是憂心忡忡,沿途別具一格的人文風情名勝古跡周繼君幾乎未駐足欣賞,倒是前後尋訪了十來個武者作為他修行突破的踏腳石。

三個月前,周繼君還隻是完成煉皮的武師人品修為,如今來到這京城腳下時,他已經完成了兩次煉骨,兩次煉血肉,一身武道修為已然達到武師天品,隻等全身血氣骨肉融合煉化到至剛至柔的境界,便可突破到那開始凝煉五髒六腑並可以運用天地外力的武侯境界。

普通人煉皮煉骨等往往隻會煉一次,或是剛或是柔,可周繼君在兩天月前機緣巧合下用獵風精華煉了第二次皮,而之前那次煉皮絕大多數是靠著《極墟天書》裏玄道的道義煉成的,滄海柔獵風剛,這剛柔交替間,舒暢無比,於是周繼君在煉骨突破那地品時候也輪流煉了兩遍,而之後又同樣地煉了兩次血肉。此時周繼君全身散發著如朝日般蓬勃的血氣,隻待時機一到,完成一次或兩次全身血肉骨皮的凝煉,即可突破到武侯境界。

在尋求突破之路上已經越走越遠的周繼君,一路上化名君公子,挑戰各地的武道名家,以求武道突破的踏腳石。被他挑戰的有武師天品者九名,武侯境界者三名,武王人品一名。對陣武師,周繼君全勝。對陣武侯,周繼君突其不易地吐出武道蛇人兩勝一平。在於那名武王交手時,周繼君將至揚州,《玄武神經》中的十八般武技包括先前學會的那三招外,周繼君共修煉了八招,而《極墟天書》的築人篇已修煉完成,開始修習天音篇,但詭道卻一直沒有進展,隻是借助著四道精氣和玄道武道的光,吭此吭此的蹭著進入詭師天品。麵對那武王境界的高手,周繼君開始隻憑他武師地品的修為以及八招武技硬生生地撐了一炷香時間,卻無力為繼,之後陡然吐出三道蛇人勉強又支撐了半柱香時間,就在即將潰敗時,那血氣被蒸騰到極致,血肉完成第一次凝煉,借著突破到武師天品的那番氣勢,周繼君僥幸逃脫。

即便如此,周繼君以武師修為從誓將他滅殺的武王手中逃脫,也是引起一番轟動。雲州之變尚未傳來,可君公子已然在兗、雍、方州之地小有名氣。然而似乎因為今次的天下第一武道大會,這七州之地突然冒出不少武道天才,成名的武侯被挑戰落敗者不乏少數,更有武王境界被滅殺的戰事。因此,即便周繼君數次越級挑戰成功,成為有名的天才武者,但遠不是風頭最勁的那個。

京城高聳入天的城牆外,白衣少年站在川流不息的車馬行人,格格不入,卻沒引起城守的注意。今次武道大會報名還剩兩天,這些日子來形形色色的人紛紛湧入京城,比之白衣赤足的周繼君奇怪百倍者亦不在少數。周繼君雖然一身氣質卓然於眾,但麵容清秀,姿態儒雅,嘴角又總帶著灑脫的笑意,一副平易近人的感覺。

“娘還在白衣庵出家嗎?在那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呆了這麽多年,肯定很苦。”周繼君眼中劃過一絲黯然,望著那堵似乎密不透風如怪物般將他的娘硬生生拘囿了十二年的城牆,少年那副親和寫意的表情陡然一變,暴怒的殺意自他眼中噴湧而出,卷起衝天氣勢湧向那圈城牆。

“轟!”

形如實質的殺氣卻在即將撞向城牆時候被肉眼看不清的金黃色光澤擋住,仿佛雷公暴怒的轟鳴聲砸進周繼君腦海中,周繼君身體微晃,臉色發白,嘴角溢出血絲。

這京師的城牆其曆史要比大煜皇朝的曆史都要悠久,無數王朝再此立都建邦,王朝破滅時,這城牆被衝垮,待到新的王朝屹立,這城牆又被築高築厚了無數倍。積攢千萬年的皇道王者之氣,充滿威嚴的靈性,容不得半點侵犯。

“好,好,我就不信我活生生的人還治不了你這個死物!”

周繼君眼底現出深深的陰霾,若他的殺氣無法突破厚重的城牆,那無疑心中會埋下皇道之威的陰影,心境被壓製,不論對他的修為還是入京後的行事,都會無形之中產生束縛。

“先天精氣,三道蛇人,給我破!”

站在人群之外,翩翩白衣少年卓爾不群,發髻被吹到腦後,眼睛閉起的刹那竟交叉閃過形如實質的電光。

蘊藏在藏象之內的先天精氣早已躍躍欲試,聽到周繼君的心神發令,飛也似的奔騰而出。人道精氣在中,天野精氣護於兩側,而那道夾雜著儒家浩然正氣的山海精氣悠哉遊哉地緊隨其後,瞬間行遍一個大周天。

居於周繼君體內上中下丹田的三道蛇人,懷抱道種,相視一眼,神情各異,卻俱是揮手射出數道之力進入那奔騰流淌的經脈內,瞬間,如滔滔蕩蕩激流般經絡裏又是一番激蕩。數十個大周天後,體內三道四精所凝聚的力氣愈發凶猛,隱約要將這個河湖般的經絡再闊漲開來。

“人之初,極蒙昧,不能言,隻嗚鳴。待眾眾,得天幸,求於夕,方成言。”

浩淼波瀾隱約浮現在周繼君眼前,滄海之東的歸墟依舊壯麗如斯,滾滾天音混著無邊無際的浪濤聲此起彼伏,周繼君隻覺得心境被這番天地間美妙靈動的聲音充斥著,整個人仿佛遊離於這京師億萬裏之外,腳踩滄瀾之海,遨遊於歸墟之中。

彈指間,仿佛又漫長如朝夕。

周繼君猛地睜開雙眼,那瞳仁中竟悠悠滾動著海浪潮汐。

“天音莫測,立眾生……破!”

周繼君張口吐出一個“破”字,體內的三隻蛇人表情各異,卻同時張口喝破。壓抑良久的三道道力在先天精氣的推波助瀾下,猛地衝出周繼君的嘴巴,化作無聲無形的殺氣,直破向巍峨的城牆。

“轟!”

周繼君腦中又響起重重的轟鳴聲,那個城牆中的靈魂惱怒無比,悲憤地嘶吼著。無論是周繼君的天音,抑或是城牆的轟鳴,都未被京城內外芸芸眾生聽見,但卻引來城內無數道浮出體外的心神意念。

武侯者,可煉心神。武王之上,可遊神於體外。然而這番交鋒所引起心神轟鳴太過猛烈,隨散發出的駭人氣息連那些武尊武王亦不敢靠近。

“還在頑抗?”

周繼君眼中溢出冷意,體內四道先天精氣猛地被他分出一小截,混著莽莽天音轟向城牆。

在周繼君修習《極墟天書》築人篇時,那先天精氣還隻能兀自在體內流轉,可當修煉了天音篇後,先天精氣竟然能混在莽莽天音中騰出體外,但卻是有去無回,因此周繼君極為珍稀,畢竟他與藏象冷戰了近三個月,先天精氣隻是駐留於藏象內,並不被它凝煉,它自己流轉千百個周天,才堪堪增長一丁點,遠沒有藏象凝煉時那麽快。

攜著三道道力以及四股精氣的天音破入城牆內,與那煌煌皇道之威纏殺在一起。這四道先天精氣包含天地人海之精蘊,再由滾滾天音所攜,威力巨大。而皇道之威雖然存了萬千年,卻是死物,又分布於這千百裏的城牆,遠不如精氣天音那般靈活。

眼見就要攻破城池的皇道之威,就在這時,周繼君心神微動,卻是體內沉睡了三個月藏象忽然微微轉動起來,那模樣像是在討好周繼君。

周繼君微微一怔,隨後陡然恍悟。朗朗乾坤下,那皇道之威被靈巧的天音攻得四散破碎,絲絲皇道之氣凋零下來,散落於天地間。

“你想要那皇道之氣?用第五道先天精氣來換罷。”

周繼君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在生出第四道先天精氣時,他已隱約察覺能與那懵懵懂懂的藏象平衡於體內,若再獲這第五道先天精氣,這藏象便能真正掌控在自己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