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步盟主從不張揚,以他的修為實力在這裏也隻是勉強算作好手,可笑我們卻整日自詡天之驕子,孰不知修真界外強者如雲,我們拚盡全力也抵不上人家一隻手指。”

麵容粗狂的劉丁搖頭苦笑,目光落在奮勇廝殺的步空堂身上,眸中漸漸燃起幾分火熱。

“黃乙,你可記得,步盟主曾立下重誓,修真衛以實力戰功論尊卑,便是他也無法違背。

“自然記得。”

黃乙微微一怔,順著劉丁的目光望去,眸影裏浮起那個廝殺在戰火血海中的身影,漸漸的,他的眸中也浮起灼熱之色,同劉丁一般。這些修真衛們本是修真界的佼佼者,個個性格桀驁,不服他人,迫於約誓屈居步空堂之下,可又有誰真正服氣過,日複一日的辛勤修煉隻為有朝一日能勝過步空堂,成為修真界第一人。即便如今見到了修真界外更強大的力量,可步空堂對於他們來說仍像是橫亙在頭頂的大山,想要追求無上,先要越過那座山峰。

不再猶豫,黃乙和劉丁長嘯一聲,執劍向東門飛去。

戰火連天,喊殺聲震耳欲聾,就在這時,一陣高歌從遠方傳來,歌聲若鶴唳龍吟,回蕩在東洲群山間,久久未絕。

青山之巔,風和日麗,一衫白衣一頭青驢逶迤而行。騎驢男子還在遠處,可不知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修真衛、海外衛、大周將士、天劍宗修士以及荒蕪之地的賊寇齊齊向他望去,良久無法移開目光。

“打的還真熱鬧。”

白衣男子淡淡地說道,他的眉目寡淡,神色冷漠,就仿佛畫中那等隱士高人般,透著幾絲出塵的味兒。

從另一處山頭騰起柄絳紅色的飛劍,穿著湖藍紋鵲袍的修士死死盯著突然出現的男子,喝聲問道。

“你是何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天劍宗已敗了。不論此戰是勝是敗,你天劍宗還是敗。”

淡漠的話音傳來,天劍宗的修士先是一怔,爾後鐵青著臉,牙齒咯吱咯吱打著顫,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

“匹夫焉敢胡言亂語”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因為方世卓已經死了。”

白衣男子輕描淡寫地說道,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偌大的東洲修士巨頭之死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你,你你休要亂我軍心,宗主修為蓋世,天下誰能殺他!”

天劍宗修士氣急敗壞,胡須顫抖,臉色複雜變化,目光落向白衣男子,陡然一僵。

騎著青驢的男子揮舞袍袖,一團道力從他手中氤氳升騰,漸漸凝成一張鏡幕。鏡幕中,天高海闊,萬流奔騰,海風攜著碧濤滾滾湧向遠方,身穿華袍的方世卓手捏劍訣,施展出天劍生死界,卷起滔天殺意襲向對麵的銀男子。而那銀男子卻呆若木雞,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就在眾人以為他會被方世卓斬殺時,異變突生。一道虛影躥出,疊入銀男子手中的長劍,這一劍飛出,若長虹卷流星,天海間再無半點顏色。

“宗主”

一身湖藍紋鵲袍的修士呆了般看向中劍身亡的方世卓,強如玄天境界的他也未能看清那一劍是如何落下的,這一劍落下,方世卓身隕。

“宗主!”

嘶喊聲回蕩在東洲群山間,天劍宗的弟子們個個驚惶無比,有的甚至已經痛哭流涕起來。而另一邊,荒蕪之地的賊寇們也紛紛踟躇不安起來,他們來此伏擊天吾山眾人皆因方世卓許下了不少好處,可方世卓身隕,天劍宗指不定下一刻就要崩倒離散,那些讓他們為之心動的好處再無法得到,如今繼續呆在這也隻有損兵折將。

“方世卓被君公子三合斬殺,所以說,此戰已毫無意義,不如收手罷了。”

男子緩緩地從驢背走下,目光越過崇山峻嶺,掃遍神色複雜的眾人,悠然自得地說道

“你是君公子的人?好,好!”

先前問話的天劍宗修士怒目而視向白衣男子,頰邊怒火仿佛火燒一般,赤紅無比,下一刻,他尖嘯一聲,腳踩雲座手持飛劍迅若流星閃電,撲殺而去。

“我是君公子的人?”

白衣男子自嘲的一笑,望著由遠及近的那名修士,眸中浮起一道寒光,左手從袍袖中伸出。

簡簡單單的一拳,就仿佛孩童遊戲打鬧般毫無章法,可這一拳擊出,那名天劍宗修士還未近前,就被攔腰轟成兩截,跌落雲頭。

東洲群山間,闃寂無聲,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眉目淡漠的白衣男子,神色不住變幻著。那名隕落的修士乃是天劍宗有數的玄天中品強者,與另外幾名玄天強者一起,逼退了天吾山中那個終日帶著鬥笠的神秘青年,方才使得天吾山大軍止步於此。可眼下,他竟被人一合斬殺,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衣男子究竟又是何方神聖。

“我有心救爾等,他卻欲殺我,其命如此,無可奈何。”

僵硬的笑容順著白衣男子的嘴角一寸寸浮出,長風掠過山林,木葉搖晃,映著山麓下的血海屍山,顯得格外悚然可怖。良久,一名天劍宗修士再忍不住了,他通紅著臉,拔劍指向青山之巔的白衣男子,嘶聲喊道。

“你究竟是誰?”

“我嗎,我說過了,來救你們的人。”

負手踱著腳步,那男子眉頭微蹙,沉吟著,似乎在琢磨著什麽,半晌方才開口道。

“世間多戰亂,多紛爭,多不平,多生死,皆因天道不公。吾創一教,行其法,教化眾生,今日欲授爾等。”

聞言,眾人無不露出疑色,麵麵相覷,忽而間,就聽隆隆道語從山巔傳來,隨風蕩開,回響在群山間。

“本教共有教義三百六十五道,凡道者,如是而已,雖雜多,然殊途同歸”

“皇天在上,人如螻蟻,翻身而起,人人為皇。我得宏願,普渡眾生,三百教義,皆為皇道。”

“若天不公,吾率群皇上天,若地不道,吾率群皇入地”

“從此往後,八荒四合,千朝萬代,人人為皇,皆可上皇天”

時隔五十餘載,皇天教的教義再次出現在天地穹宇間,不過已非偏居一隅的無名七州之地,而是自古以來無數頂尖英豪登場書寫出一段段傳奇故事的四大部洲。

皇天教義從洛繼傷口中念出,有當初七州時候的總綱,也有轉世重生後,新感悟出的道意,依舊是三百六十五條大道,如今卻已近乎完美。東洲群山間,幾乎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有天劍宗修士,有荒蕪之地的亂匪,有大周將士,亦有天吾山中人,諸如劉丁、黃乙者此時已如癡如醉,他們皆有一顆尚未經過磨礪的強者之心,無不希冀著有朝一日能躋身頂尖強者行列,洛繼傷的人人為皇恰恰讓他們看到了那絲契機。

“沒想到了你居然還活著,嘖嘖,來到四大部洲繼續幹起了神棍的老本行。”

冷風從高天落下,綿如細雨拂過群山間快要頂禮膜拜的眾人,青蓑衣,綠鬥笠,一臉冷笑的男子出現在雲端,眯起眼睛打量著洛繼傷。

“久違了,月道友。”

餘光掃過恢複清明的天吾山眾人,洛繼傷眸中掠過一絲寒意,轉瞬即逝,又變得如沐春風般淡然。

“我欲再立皇天教,不知月道友可願助我。”

聞言,月羅刹微抬鬥笠,看不明晰的眉宇間浮起古怪,爾後放聲大笑起來。

“洛繼傷,這一套就別用在你月大爺身上了,你能轉世重生,也算僥幸,莫要惹我,自毀前途。”

“既然不願意,那就這樣罷了。”

洛繼傷淡漠地說道,目光落向滿臉殺機一觸即的月羅刹,強壓下心頭的戰意。

兩人同成名於七州,勉強也算故人,互仰聲名,卻從未交手過,洛繼傷立皇天,月羅刹助周繼君,已然身處水火不容的敵對陣營,如若陌路偶遇,定會大打出手不惜一切代價斬殺對方,可眼下兩人皆有要事在身,不容有失,兼之方才相互試探之下已然明了,兩人實力卻在伯仲間,即便強殺對方也會身負重傷,得不償失。

“洛教主今日來此恐怕隻為了漁翁得利,帶走那群烏合之眾。如此,請吧,不送。”

良久,月羅刹收斂了殺意,陰陰一笑,朝著洛繼傷拱了拱手。

“如此,再會了。”

深深地看了眼月羅刹,洛繼傷悠悠走向那頭青驢,手按上驢背時腳步卻微微一頓,也不回頭,沉聲開口道。

“若非我出手,你恐怕到明日也無法走出這座大山,若真算起來,君公子倒還欠我一個人情。”

說完,洛繼傷翻身上驢,口吟高歌,向遠山而去。

雲座上,月羅刹眯起眼睛望去,就見山下數不清的修士、賊寇三步一跪向洛繼傷遠去的方向走去,表情虔誠。

“不出那頭老猿所料,果然有人出手解圍可偏偏是他。”

眉頭皺成川字,月羅刹幽幽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