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得天下平等誌,螻蟻蒼生皆為皇,我欲直上九重宵,不破皇天終不還”

清揚的歌聲從遠山中響起,回蕩不絕,隨風遠遊,升騰而上,直傳到穹天高處去了。

重天上,有一方龐大堪比小洲的隕石,石中立著座宮殿,宮殿以玉石為磚,金木為棟,蟬絲為梁,鶴羽為簾,龍鱗為瓦,端的華麗異常。宮苑內,細流輕漾,滑過曲折回旋的走廊、院落,在竹亭旁停下。竹亭裏,一男一女兩方帝王對坐而飲。

“我欲直上九重宵,不破皇天終不還吾等隱世不出,這天地間倒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人物。”

穿著一身尋常灰布衣的中年人飲罷盞中茶水,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麵的羽衣女子,輕歎聲道。

“東洲一戰過後,後土陛下的那顆棋子也折損了,真是可惜。”

目光流連在宮苑間一朵朵奇葩上,羽衣女子慵懶的一笑,伸出玉指攪拌著木壇中的茶葉,仿佛全然不在乎般,良久才幽幽道。

“不過是一誌大才疏的天劍宗宗主罷了,這等棋子本來就是無足輕重,折了就折了。倒是紫微陛下你,這些年來備受玉皇排擠,曾經養在深宮的女人一朝登臨帝座,和你並駕齊驅,這般滋味恐怕很不好受呢。”

話音落下,紫微帝君麵色一僵,轉目望向高掛亭簷的那麵銅鏡,銅鏡中此時所呈現的正是東洲戰場上的情形,天劍宗和荒蕪之地的亂匪已然盡去,隻剩大周王朝苦苦阻擊著天吾山大軍。畫麵移轉,那大周王朝的營帳中,一個鷹鼻豺眼的青年左擁右抱,手中令箭連連拋出。

“這便是勾陳埋在東洲的那顆棋子了,周煬王楊廣,此人雖好色濫殺,可領兵謀國之術十分了得,大周王朝的帝王早已被他架空,成為傀儡。”

紫微撥弄著茶盞,冷聲道。

“楊廣?為何我從未聽說過他。”

無垢,也就是後土帝王麵露疑色,開口問道。

“此人身份神秘,不知何時出現,亦不知來自何方,我曾強算天機,卻被勾陳施法所阻我雖為穹天,可這百年中也隻能施展玄天巔峰的修為,當真憋屈。”

“陛下莫急,再熬上五十年,到那時紫微兄的大抱負再無人能阻攔了。”

後土淡笑著道,眸光流轉間,卻飄過一絲譏諷,頓了頓,後土又道。

“紫微兄今日找我,不會光為了喝茶吧。”

“自然不是,寡人今日前來,卻是想和後土陛下聯手,占下東勝神州。”

“哦?紫微兄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後土莫名的一笑,卻沒答複紫微,隻顧著扇動盞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兩洲之地。”

“五洲。”

“五洲太多,寡人的底線是三洲,若”

“行了,成交吧。”

後土接過紫微遞來的古洲圖,似乎突然間變得不耐煩起來,目光落向別處,神色冷漠。紫微哪還不知後土的意思,深深看了眼麵前始終無法看清底細的女子,爾後長笑一聲,離席而去。

清風流轉,鈴鐺響起,仿若溪流潺潺,悅耳無比。

待到紫微的身影消失在後土宮中,後土這才輕拍了下手掌,一男一女從溪流後走上前來。

“紫微欲和我共謀東勝神州,爾等以為如何。”

沉默,那一男一女埋著頭,都沒開口。

“真是可笑,那紫微莫非當我後土是做善事的不成,自己的勢力已弱得不能再弱,還誇口談聯手,不過是想借我之力罷了。”

後土冷笑一聲,目光落向綠衫女子,沉吟著開口道。

“適才我已秘傳旨意,調集三萬大軍開往紫微星宮,與紫微結盟。大軍開拔後,當初囚於離恨天的反王們定會派手下前來阻撓,你喬裝混入大軍,伺機而動能殺幾個星主就殺幾個星主。”

聞言,瓊宵娘娘麵色微變,心頭生出涼意,卻也沒多說什麽,躬身領命,爾後退下。

瓊宵走後,隻剩下那個穿著重甲的中年男子,他的麵容古樸,鬢灰白,看似飽經風霜,可他那雙眸子卻通紅無比,仿佛印染上去一般,讓人不敢直視。

“那個周煬王楊廣是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物吧。”

後土輕抿茶水,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正是。”

“好,若我命你即刻前往東洲,收攏藏於入世府城中的伏兵,攻打大周,你可願意。”

“屬下自當從命。”

上下打量著麵色淡漠的男子,後土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

“你跟我的時日雖短,可在我手下那麽多強者異人中,我最看重的卻是你。我也不要你攻陷大周,你隻需出兵東洲,擊潰那些烏合之眾,占領原先屬於大唐的領土即可,隻要你願意,那唐皇之位盡可去坐。”

聞言,男子眸中閃過一絲異色,轉瞬散去,他朝著後土一揖到底,半晌開口道。

“陛下,此非吾之願”

“我知道你要什麽,可是,男人若不先獲得權勢力量,又怎麽去殺死更強大的敵人,為故人報仇。”

後土嘴角微翹,看著胸口不住起伏的男子,揚起袍袖道。

“你若想殺那君公子,先要擁有不弱於天吾山的實力才行,去吧,寡人在此靜候佳音。”

良久,那男子平複下雜亂的情緒,朝著後土躬身一禮,深吸口氣道。

“李靖領命。”

東海中央,殺伐慘烈,黯沉的天色下,海麵翻騰,不斷有鮮血湧出,赤紅泛濫。

周繼君左手持通天神火柱,右手緊握君子劍,三道蛇人皆在身側,步戰而前。周繼君突破到玄天巔峰,而三道蛇人的修為也一舉到達法天巔峰,放在如今也算一方高手,通天神火柱威力強大,君子劍神出鬼沒,周繼君戰於東海,直殺得各方勢力叫苦連連,奈何此時已無退路,隻得硬著頭皮打下去。

“大衍太平紀元四十六年,公子出樊,渡東海。時天地強者齊聚,欲斬公子,懼其法寶,施計竊之”

東海西隅一處小島上,少年人頭頂芭蕉葉,小心翼翼地躲在礁石後麵,手持千裏筒,眉飛色舞地看著正在大殺四方的周繼君。四十六年,對於世人來說也算漫長,足以讓一個人從少年變成老人,可這個出身神秘史錄門派的偃子卻依舊一副少年的容顏。曆史雖漫長連綿滾滾向前流淌,可卻有那麽一些人,不受時間影響,隻是靜靜地觀看著曆史變革,身處世上,卻遊離曆史之外,歲月流逝不損容顏,如此方能行史錄。

“東海龍宮已派出最強的龍鯨戰將,天劍宗亦還有三名玄天境界的強者,荒蕪之地的亂匪賊寇雖無強者,可個個凶殘狡猾,實難對付八仙隻到了個藍采和,剩餘六人尚不知在何處,這一場戰還真是艱難無比呢。”

老師涯先生三番五次提醒偃子,史者錄當公正而又冷血,切不可摻雜進自己的感情,周繼君囚於離恨天的四十六年間,偃子也記錄不少英豪強者,從未動過感情,隻把對方當作故事中的人物來描寫。可一遇上周繼君,偃子總會不由自主地將老師的話拋諸腦後,心意偏袒向周繼君,隻希望他能一直勝下去,這一點,或許連他自己都尚未意識到。

“龍宮法寶果然多,若非那些層出不窮的法寶,恐怕君公子此時已經渡過東海了。”

偃子麵色微微急,抓耳撓腮地自言自語著,千裏筒中,就見龍鯨戰將們不斷從獠牙戰舟中取出法寶,毫不可惜地砸向周繼君,有飛劍,有符印,有金磚,有淨瓶,還有許多連偃子都叫不出名字。周繼君雖有山河社稷圖,能收萬物,可那些龍鯨戰將們似乎早有準備,合力抬出一條巨棒,那棒迎風而漲,轉眼後竟成一條連通天海的巨柱,撐於山河社稷圖中,將其克製。

即便如此,可周繼君仍舊殺得各方勢力人仰馬翻,身死東海者無數。

海水早已被染成深紅色,血腥味將藏於深海的巨獸引來,張開猙獰的大嘴,蠶食著海上的陳屍。

就在這時,天頭傳來龍吟般的長嘯,偃子目光所及,臉色陡然大變,就見天雲間忽地掠過兩條長龍,龍能度乾坤,大如巨鯨,小如泥鰍,千變萬化,而天頭那兩條長龍也是如此,直飛過天際,忽大忽小,詭異莫測,眨眼間飛至周繼君身前,竟是兩柄長劍。

這兩條劍的度極快,和周繼君適才斬殺方世卓的一劍幾乎不相上下。

百分之一的彈指刹那,兩條飛劍重重斬下,離周繼君的脖頸僅剩三四尺。

“道主小心!”

就在周繼君回身不及,即將被飛劍斬中時,身旁的武道蛇人和詭道蛇人麵色陡變,高呼一聲,用盡全身道力飛撲而去,擋在周繼君身前。

“哢嚓!”

武道和詭道中劍倒退,在半空中身體裂成兩半,轉眼後化作兩團白氣,搖搖欲墜地流轉回周繼君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