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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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除融,大唐長安也漸漸恢複生機,一場場大戰之後,唐王朝在中興之主李靖的統治下,已然有幾分百年前太平盛世的跡象。隋唐間的戰爭始終未停歇,甚至愈演愈烈,可長安城中的百姓才不管那些,戰爭是帝王將相們的事兒,又有仙神照拂,自然會太平長久,能讓自個兒安居樂業,閑來無事到城門口的酒肆裏飲上一小盅,閑談風花雪夜,聽聽說書人的段子,卻比整天琢磨著興衰興衰要舒服許多許多。

長安城城牆高大雄壯,暗青色的磚塊,斑駁而緊密,在斜陽下溢出淡淡的光暈,忽明忽暗。那深暗處,恍惚飄來陣陣血腥味,卻甚少有人察覺。傍晚時分,從城外歸來的百姓愈發多了起來,城門口,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商人、轎夫、武者、鏢行、軍戶卻都行色匆匆。而白衣白馬的公子,悠悠晃晃,不緊不慢,夾雜在人流中,顯眼無比。

“這一路來師父似乎興致很好。”

緊跟在周繼君身後的左清塵眨了眨眼,壓低聲音和一旁的趙無極說道。

趙無極淡淡一笑,卻沒多說什麽,他本為天都帝王,雖身處小地,可好歹也是九五之尊。為求修道放棄皇位,投入周繼君門下,初時還有些不習慣,可除了總喜歡爭強好勝的紫微星主外,君公子門下諸人對他都是極好,就連整日冷著臉的四師兄步空堂也時不時對他指點一二。或許是當那帝王時間久了,趙無極仍舊改不了謹慎多慮的習慣,和和氣氣,謹慎少言,卻是天吾山一眾門人裏最低調的一個。

“你呀,就是根木頭,不和你說了。”

左清塵嘟了嘟嘴,扭頭轉向齊靈兒,隻見她這個高深莫測的大師姐雖然低著頭,可目光總會有意無意地落向師父,凝滯半晌隨後移開。嘴角浮起意味深長的笑意,左清塵輕咳了一聲,笑嘻嘻的扭過頭,卻並不說破。

“清塵,修煉之道一張一弛,前些日子你們在天吾山修煉也算辛苦,這一路閑情漫步,閱覽大唐風情豈不美哉。”

“可是師父帶我們來這長安城究竟做什麽?”

左清塵看了眼周繼君,好奇地問道,可爹爹這位好友卻不再回答,駕著白馬悠然自得地向前行去。

長安城有東西兩個街市,街麵寬闊幹淨,一旁的酒家茶肆生意興隆,出入皆有美侍相送。而店攤前掛著彩帶和錦布,上麵吊著錦囊,內中是謎語。孩童少年爭相取之,若是猜中了,店主亦有小禮物贈送。周繼君四人策馬遊於鬧市中,此時天色漸暗日薄西山,而長安街市依舊熱鬧紛繁。

“吾有酒一盅,喚友相飲共。從早喝到晚,婆娘被漢偷。”

街角處是一間奇怪的酒肆,很小的屋子,破破爛爛。一醉漢拔劍高歌,旁邊麵容粗獷的大漢在向一劍客勸酒,劍客一臉醉態,連劍被醉漢拔去都不知道。

“妙哉,妙哉,又有酒客來了。”

粗獷的屠夫丟下那年輕劍客,哈哈一笑,邁步向周繼君四人走來,大手抓向白馬,二話不說就要幫周繼君牽馬。他卻不知,周繼君座下的白馬非是世間凡馬,而是由歸墟蝶化的那條白龍所變成,別說普通大漢了,就是尋常法天高手也奈何不了它。

說話間,白馬打了個嗤鼻,鼻中噴出兩條火蛇,那大漢嚇了一跳,連忙閃身蹦開,爾後細細打量起白馬來,口中嘖嘖稱奇。

“這馬兒好生稀奇。”

大漢玩味地摸著下巴,長歎一聲,轉目望向身後的醉漢,輕聲道。

“好馬,好馬,可惜卻不聽話,怎生是好。”

“哼,這馬兒再如何金貴,可也是畜類,豈可同人相提並論。”

醉漢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踉蹌走到周繼君四人身前,那雙醉醺醺的眸子裏陡然爆綻出一絲精光,猛地伸手指向白馬,大喝道。

“這牲畜若是不聽話,不如殺之!”

那柄被灌醉了的劍客的劍不知何時落到這醉漢手中,彈指刹那間,劍光乍現,掛如飛瀑將周繼君四人籠罩其中。左清塵和趙無極皆未反應過來,而周繼君限於太上約誓無法出手,此時正好奇地向酒肆深處望去。就在劍尖即將落到周繼君肩頭時,一陣低吼從他身邊傳來,齊靈兒冷著臉飛撲而出,手捏戰天宵印法迎向那醉漢。就在這時,先前想要牽馬的大漢亦躡手躡腳地從後麵繞過來,左清塵和趙無極哪由得他近前,各取出法寶,虎視眈眈地盯著大漢。

十來個回合下來,齊靈兒招式漸漸淩亂,如今的她雖有法天巔峰的修為,可對手至始至終占著上風,顯然是玄天境界的強者,道力就要比齊靈兒高深一大截,齊靈兒仗著一時血勇撐過十來合,十來合後,高下立判,那醉漢手底殺招連連,逼得齊靈兒不住後退,幾乎是一招一步。

黃昏下,長安鬧市行人如雲,百姓們雖離得甚遠,可都打量著街角處的戰圈,不住指指點點皇城中的百姓最不會錯過的便是能讓他們打發時間的熱鬧。嘴角泛起苦笑,隻一瞬間,周繼君便感覺到十來道高深強大的氣息從長安城四麵八方飛來,探向他和那三位門徒,氣息中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卻都抱著看好戲的態度。

“暴露我行蹤不論,還要讓我在眾人麵前受辱嗎。”

目光逡巡在酒肆深處,周繼君眸若幽水,雙手並舉於胸前,雖未運轉道力,可君子鬥數卻隨著指尖的彈動,悄然衍算開來。

“東行三步,執北鬥,破軍變。”

聞言,齊靈兒微微一愣,爾後冷笑著向東邁出三步,避開醉漢如影拳掌,爾後眸中綻放出一絲精光,破軍星意捏於手心,身形化作長刀,從北鬥方位直撲向那醉漢。醉漢修為實力雖高出其靈兒一籌,可招式已然用老,腳步凝滯間,卻被齊靈兒擊中下頷。天吾山少女殺神一旦得勢,豈會輕易放手,變化之術施展開來,忽而成刀,忽而化劍,隨著北鬥星意衍算,攻勢如潮,竟憑法天修為打得玄天境界的醉漢連連後退,隻能招架,卻無還手之力。

飛出心神圍觀的諸方強者無不露出驚訝的氣息,紛紛打量向滿臉淡漠的周繼君,不由得重新評判起他的實力來。“腳踩陰土,行金變,攻正西。”

就在齊靈兒漸漸占得上風時,從酒肆深處傳來一陣低沉淡漠的聲音,卻讓那些飛出心神的強者大吃一驚,長安城中的強者雖多,卻幾無一人察覺到酒肆裏還藏著一人,心神探入酒肆,卻仿佛遇到金壁銅牆,再難探入半分。

醉漢聽得酒肆中人所言,氣勢陡振,身匐如蛇,口吐長氣,忽而變作一杆長槍,破空而出,直撲向齊靈兒西側。他本就有玄天下品的修為,又得那人指點,轉瞬間扭轉戰局,槍尖重重轟擊在長刀中部,長刀彈飛了出去,齊靈兒的身形現於半空,麵上浮起病態的異紅。就在長槍順勢刺來時,齊靈兒低喝一聲,額心浮出一寶,那寶貝忽地展開竟是一幅囊括山河社稷的卷軸,長槍刺入半分,再不得入,槍尾搖晃著,卻是左右為難。

“好了,就到此吧。”

低沉的話音再度從酒肆內傳出,那杆長槍劇震著,漸漸化作人形,三十歲出頭的男子負手而立在酒肆前,滿臉醉意已消,深深看了眼齊靈兒,拱手道。

“滎陽公子。”

齊靈兒亦收回山河社稷圖,看向一身華衣的男子,冷漠拱手道。

“天吾山齊靈兒。”

本來沒有懸念的戰鬥,卻因周繼君和酒肆內那人臨場指點,竟成一場平局,可滎陽公子畢竟修為高過齊靈兒,真計較起來,還是周繼君略占上風。

目光逡巡在酒肆間,落到那個緩步走出的黑衣男子身上,即便周繼君早已猜到那人身份,可當時隔百年再度見到他時,忍止不住心頭陣陣跳動。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