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天已黑透,福星等趁夜先送玉仙姊弟,攜孟麗絲跨鶴出宮,相約在城外十裏亭見,便又悄沒聲各攜紫皮袋,由夏荷帶路去找五龍駒。

五龍駒養在宮廷外圈,禁軍馬廄之中,可說是受盡優待,但就是不能亂跑出去。

它等本是野馬,在荒山馳騁優遊已慣,哪受得住這般約束,頭兩天還記得主人叮嚀,第三天便大發脾氣,踢傷了好幾名馬夫。

這時一見主人悄沒聲進來,不由齊聲歡嘶,興奮不已。

馬夫們早已接到命令,本該早早備好鞍褥以待,隻是怕了它們,誰也不敢靠近。這時一見駙馬、公主駕臨,趕緊跪下叩頭請安兼請罪。福星溫言喚起來,這才七手八腳,祇園膽子挨過去要備馬具。

奇怪的五龍駒乖得像小貓,一動不動,待一切舒齊,五人都跨騎上去,才放蹄奔出馬廄,直出宮門。

守衛的禁軍,不但已奉上令,而且還聽來許多傳言,說駙馬爺如何了得,被封了多大的官位候爵。…………這時一聽蹄聲如雷,哪敢怠慢,早已把宮門打開,恭送五龍駒出去。

五龍駒一到宮外,廣場馳道之上,直如龍歸大海一般歡欣,一字排開,放蹄疾奔。

不多會馳抵外城,福星神目如電,早已瞧見九門總提調、駙馬古朱力高大的身軀,挺坐在一匹蒙古馬上,正在等候。

福星一邊拍拍馬王,示意緩下速度,一邊傳音告知玉鳳公主。轉眼間馳到城門邊,古朱力驅騎迎上,老遠便連連拱手,宏聲招呼,道:“侯爺、公主安好,小兄恭候多時了!”

福星與公主雙騎超前,另三騎緩列兩排,玉竹一人居中,秋月、夏荷殿後,標顯出地位高低,而福星也已拱拳回禮,清聲笑道:“小弟與公主所以暗夜潛行,便是不想驚動諸親友,不料還是驚擾了兄長,罪過,罪過!”

古朱力大笑道:“小兄職責所在,侯爺小兄弟若能逃得過去,小兄這飯碗不就敲完了嗎?”

這話也引得公主嬌笑,福星道:“小弟實在有事,連夜遁走,驚擾之處,容他日回京再行請罪,佳和姊姊處,請代致意!”

古朱力連稱:“多謝!不敢!”玉鳳公主脆笑道:“小妹嫁雞隨雞,不能常在宮中服侍父皇、親娘。親娘她雖蒙冊為西宮,訂日正位,總因膝下僅妹一人,不免形單影隻,寂寞得很,姊夫與姊姊進宮之時,甚盼代小妹常在親娘處走動走動,如此不但是她老人家快慰稱心,妹子與妹婿亦必感激五衷!”

古朱力宏聲笑道:“有公主妹妹旨意,小兄與您姊姊師出有名,就不怕別人譏諷了。公主請放寬心,專心看住佳婿,宮中親娘自有姊夫、姊姊為你孝敬!”

福星清笑,拱手一再稱謝,古朱力指指身後,又道:“小兄馴養二騎,屬汗血寶馬之裔,特地帶來,以壯行色。不料兄弟與妹妹坐騎更為出色,反令小兄汗顏。隻是既已帶出,羞刀已難入鞘,還請兩位收下,以為備騎如何?”

他說話時,後麵從人已牽過兩匹朱紅赤睛馬,蘭耳紮筋,形狀雖稍遜於馬王,但已是萬中選一的良駒。

福星知蒙人愛馬如命,古朱力如此大方,足證他的誠心,忙長揖謝道:“兄長厚賜,明知奪姊夫之所愛,亦不敢稍有辭謝,盛情小弟銘記心頭,十月初自魯返回,再圖良晤吧!”

雙方赤心相對,相顧大笑,秋月、夏荷驅騎上前,一人接過一韁。

福星與公主雙雙抱拳,對古朱力道一聲:“後會有期!”這才放轡並騎,出城而去。

十裏長亭一向是送別所在,今天在九月十四月色下,玉仙、玉傑與孟麗絲跨鶴而來,卻是在等人。

等人的時間往往過得最慢,孟麗絲不知已跑到路中看過多少次了。

玉仙心裏也急,可是沉得住氣,玉傑卻趁空耍起“蛟鞭”,在一片荒草地上,以搖曳在夜風中已枯的草芒、草枝為對手,將一條青色鞭影舞了個滿場飛,“叭、叭”之聲不斷暴響,驚得近處樹叢宿鳥,鳴叫著轉移陣地。

玉仙本想製止,但一者知道弟弟好動個性,管了這樣玩那樣,永遠靜不下來;二者見孟麗絲看得聚精會神,雙手還不停跟著比劃,像是頗能領會,便由他們耍去。

終於聽得了蹄聲響起,玉仙站起來,但細辨竟有七騎,不是五匹,便又坐下。

哪知等望到馬王影子,才知又猜錯了,一閃身掠出亭外,七駿駒已先後到了麵前。

孟麗絲與玉傑都跑過來,孟麗絲用她特有的腔調、手勢,指馬指鶴拍拍胸說道:“主人,奴才騎馬,奴才飛飛,怕怕!”

玉傑也搶著要騎新馬,福星笑道:“一人一匹還多,不必爭執!”

他望望天上將圓的明月,又自笑道:“如此良月跨鶴遊,亦人生一大樂事,誰要與我同乘?”

他望向玉鳳,公主脆笑道:“鶴主人就在旁邊,爺瞧妹子怎的?妹子不悉白鶴性,惹著了它,翻身將咱們抖下地,才有得瞧呢!”

玉仙笑道:“此鶴名喚壽兒,與家父母相處已近百年,靈性早通,隻要肯讓人上身,必不會反顏相向,爺和大姊同去泰山一遊,豈不甚妙?”

哪知玉鳳竟然不為所動,仍道:“五妹陪爺也是一樣,愚姊督隊去岱宗坊,與二妹會合,爺與五妹跨鶴巡山之際,盼也能找出北五省綠林盟主總舵所在,再來會合,也免得到時盲人瞎馬的亂闖,找錯了地方!”

福星撫掌稱讚道:“此策極妙!當時柬帖之上,雖指定會於‘玉泉廟’,但那裏是遊覽地方,必非總舵所在,若想先發製人,直趨總舵,實屬上策!”

玉鳳公主催促道:“既然如此,爺就和五妹快快上路,妹子等去岱宗坊,不見不散!”

福星應好,轉身叮嚀馬王龍兒幾句,方始與白玉仙走向白鶴。玉鳳公主見狀,立即招呼龍兒空鞍與她玲兒並轡,順官道直奔山東。

白玉仙甚是尊重大白鶴,近前先為福星介紹,等“壽兒”翻著眼點頭同意,才令白鶴先飛起五丈,再牽了福星一手捷掠跨登,坐穩之後,方解釋道:“妹子怕兩人過重,壽兒起飛費力。等飛起之後,再上來兩三人,它也載得動!”

福星坐在後麵,緊貼著她,揣想鳥兒起飛情狀,多利用雙腳並跳之力,若是過重跳不起來,自然飛不動。

因此笑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誠不我欺。若非妹子提醒,很難想到這番道理。這壽兒兩翼雖健,但腿長腳細,果然是最弱的一環!”

壽兒彎過長脖子來,長鳴一聲,白玉仙在前忙拍拍它,笑道:“別氣,別氣,少爺就事推論,沒被你載過,怎知你的厲害!”

接著又用肘輕撞福星,揚聲道:“哥哥不知壽兒已長千年,內丹早成,乃世上最大最老的前輩,一般大漠金眼雕,雖屬猛禽,爪利啄銳,但仍吃不消壽兒一抓之力!”

福星會意,忙道:“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白鶴為顯神通,長鳴一聲,雙翼猛力煽動,直上青雲,眨眼間衝破雲絮,飛入雲表之上。

雲表上一片蔚藍,往上看是明月皎潔,大了許多。群星閃閃爍爍,忽明忽滅,像有千億隻眼睛;往下則雲絮如海,無邊無際,有的翻滾變幻,有的凝立如山,形狀千奇百怪,非親眼目睹,難以描擬想像。

李福星見此奇景,不由一象性大發,陡地引吭長嘯,聲似龍吟鳳鳴,無形音波陣陣發出,推動了下方雲絮,立即如沸騰之湯水,翻滾推擠,變動得更加急速。

白玉仙大驚尖叫,雙手急速捂住耳朵,仙鶴壽兒也受震雙翅一滯,幾乎要翻轉身子。

福星驚覺不妙,連忙住口,道:“對不起,哥哥一時失態…………”

話未說完,雲層突地傳來兩聲宏亮雕鳴,瞬息間由下穿起兩隻金眼雕。

兩雕是一雄一雌,一大一小,大的雙翼展處,橫開丈半,小的則在一丈左右。它們倆似被嘯聲引怒,四隻金睛大如雞蛋,怒發金光。尖啄足長尺餘,彎勾向下,形似大刀,最可怕腿粗如牛,爪大趾利。陡然上衝十丈,雙翼一束,快如流星銳箭,直往仙鶴壽兒衝來。

白玉仙花容失色,“哎啊”一聲,拉住福星向前低俯身子,口中急叫:“壽兒快逃!”

仙鶴壽兒亦知以一敵二,難是對手,何況背上還有兩人?翻騰閃躲是拚鬥中必然招式,他兩個有一跌下去,豈不摔成肉泥?

故而不待提示,早已雙翼疾收,東向身側,長頸伸直,長腳後掠,亦化為一隻怒箭,向下方雲層中射去。

壽兒這一加疾下降,疾風如刀,刮向背上玉仙、福星。玉仙一時閉口不及,幾乎噎死,忙低頭以頂心迎向銳風,一臂抱緊鶴頸,另一手則反臂緊扣福星腰上的“蛟鞭”,生怕個郎被風吹去。

哪知才入雲層,下降的速度未減,玉仙陡覺勁風消失,頭頂上多了一隻手,張眼扭頸一瞧,隻見福星周身閃放紫霞,玄功發動了真元,在體外運轉不休,如刀風力,全被隔阻在外。

同時耳中已聽見福星清聲說道:“仙妹快運功護體,壽兒快快轉變方向,下麵即是山頂,要撞上了!”

仙鶴壽兒也已驚覺,雲中已是實地,再往下便要撞上石頭,那還得了?忙不迭展翅勁煽,反向上方飛去。

玉仙被哥哥提醒,連忙運起玄功,皮膚上竟也透出淡紫霞光,雖不及福星色濃彩豔,卻已令她喜極。

因此她怯意盡消,挺腰坐直,撲麵而來的勁風,由兩側滑過,再難威脅,使得她膽氣更壯。

扭頭回顧,見身後金眼雕仍在窮追而且愈來愈近。正想開口,忽聽福星先說道:“仙妹把腰上蛟鞭先解下來,快叫壽兒升空,讓哥哥教訓教訓這兩個凶禽!”

壽兒已瞧見福星所發紫霞,對兩人信心大增,聞言不待玉仙重述,已向雲上飛去。

福星傳音叮嚀玉仙坐穩,輕巧巧站直身子,左手接過玉仙的蛟鞭,右手把腰上的抽下,反身麵對後方,又以傳音道:“壽兒減慢一些,讓它們追上來吧!”

此際又已飛上雲表,視界一片清明。緊追的金眼雕,瞧見逃敵背上還站著一人,以為已是到口的美食,雙雙長鳴一聲,陡又加急斜升,重施故技,束翼疾撲而下,四支巨爪一伸,一雕抓向福星,另一較大的則直抓仙鶴右翼。

福星口中傳音,囑壽兒聽命行動,凝立如淵佇山停,幾乎與壽兒連成一體。壽兒雖有些感覺,卻隻是覺得他輕若一羽,似坐在背上一股,不由信心更加堅定,輕唳一聲,表示配合。

福星聞知其意,拿準時機,在雙雕相距近在一丈之時陡然大喝一聲,如晴天劈出焦雷,直震得雙雕一陣暈眩。接著便見他雙臂齊揚,掌中拋起兩道紫光,閃電般纏上身來,還未弄清怎麽回事,雙翼身子已被緊緊縛住,在福星口令之下,直往雲下墮去。

雲下正是泰山主峰“玉皇頂”,高出地表四千五百餘尺,最高處斜向天空伸出一片岩石,乃欣賞“旭日東升”、“晚霞夕照”、“黃河金帶”、“雲海玉盤”四大奇觀之處,平日遊人墨客甚多,但此刻已過中夜,卻無一人。

福星一待看清下麵,相距尚有二十餘丈,便傳音玉仙:“仙妹當心!”陡然間跨離鶴背,雙手帶著兩頭巨雕,快如殞石般向下落去,其速度竟比仙鶴壽兒快過一倍。

雙雕羽翼被貫滿紫氣的蛟帶束住,已難張開,雖然極力掙紮,仍難解脫。眼見身似彈丸,向下直跌,下麵已是劍立的山岩,知道這一下必然沒命,不由掙得更急,發聲悲鳴,淒厲可怖。

哪知眨眼間,福星首先落地,並未跌得碎裂。而雙雕瞬間跌向福星兩旁,在離地不足五尺之時,陡然橫向旋轉,在雙雕相離不足三丈的距離內,連連旋轉了幾十個圓圈,才砰然落在地上。

此時仙鶴早已落下,正和玉仙一般,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大傷“鳥筋”。但玉仙終甚精明,略一尋思,已知這一轉有雙重意思,一是消去下墮重力,二是要整治雙雕,令它們頭暈眼花,知道:“厲害”。

果然那雙雕已暈得站不起來,四爪雖未被纏,卻硬是向空亂蹬,向地上亂抓,仍然不大管用,同時鐵喙張著猛喘之外,還不停的流出濃濃臭臭的**。

但福星卻像沒事人般,點塵不染,閉目向左右兩雕望了一會,忽然道:“你們服了我嗎?”

較大雄雕尖聲銳鳴,仍有不服之意。福星瞑目走近它,像要有所行動,陡然間那雕奮起餘力,張嘴斜向福星腰上啄去。

玉仙尖叫一聲:“小心!”福星信手一抖,那雕已砰然震起三尺,重跌在石地之上。

其實,玉仙不知福星能以天眼察人入微,此時正在觀察雙雕腦內凶殘暴氣之源。

查出之後,便叫玉仙上前幫忙,先運玄功拿住雌雕,以免它掙開脫逃;自己則空出一手,掏出一粒天機丸,塞入雄雕鼻孔,以中指堵住,射出一股真陽,夾帶著一絲三昧真火,融丸化氣,直往那雕腦部穿去。

這天機丸本是清補靈藥,氣化之後,在福星真陽導引下,循雕腦內血脈穿行,化入腦部,以增加他的靈智,內藏的三昧真火則燒向凶殘之源。

片刻之後,有一塊赤紅血腦化為臭氣,被天機丸所化靈氣混合消盡。那雄雕頭腦一清,非但靈智大開,凶殘戾氣亦完全消失。

福星手臂輕抖,將蛟鞭輕輕收回,重又纏回腰上,輕輕一托,將雄雕扶站起來。

他接著又對雌雕如法炮製,盞茶功夫,便又完成。玉仙收去蛟鞭,福星對雙雕溫言道:“我已為你等化去戾氣,今後非為求食,不可隨便攻擊人畜,爾等去吧!”

哪知雙雕一聲長鳴,走近福星身畔,將丈餘的頭部低伸下來,連連點動,竟不肯去。玉仙在一旁喜得跳腳叫道:“哥哥,哥哥,它們要跟著你呢!這下可太好啦!壽兒有伴兒了!”

福星手撫雙雕頭頂,笑道:“你們真願意聽我的話,跟隨我嗎?”

雙雕又同時連連點頭。福星又道:“既然你倆願意隨我,我也不會讓你倆吃虧。也罷,再各賜靈丹一粒,為你倆療療傷,補補氣吧!”

說著又取出三粒藥來,赤龍丹喂雄雕,天機丸喂雌雕,另一粒天機丸則投向仙鶴壽兒,道:“我收服它倆,壽兒功勞最大,我也送你一粒,作為獎賞。今後你三個,可不能打架爭鬥,知道嗎?”

仙鶴壽兒伸頸吞下天機丸,點一點頭,接著返收長頸,彎入翅下,竟自運功消化起來。

雙雕也辨出靈丹奇妙,雙雙點點頭,也一般閉上雙睛,加以化吸。

福星這時才算大功告成,擁住玉仙走向一邊,笑道:“仙妹過去大約很少遇著驚險場麵,明明有一身玄功,卻不運用,實在叫哥哥擔心得很!”

玉仙依偎在他的懷中,羞紅著臉,妮聲道:“從前妹子也製過不少惡人凶禽,都還應付得來,可是自從遇上哥哥,反而笨手笨腳,真是奇怪!”

福星望著她嬌羞欲滴,清麗出塵模樣,不由怦然心動,擁住她輕吻櫻唇,玉仙卻反而熱情如火,伸舌引逗,伸臂相抱,幾乎想把自己揉進他身子裏去。

溫存多時,天色漸明。壽兒、雙雕同聲輕啾,原來,已有早起登山人向這邊走過來了。

兩人緩緩分開,相視一笑,福星道:“糟糕!咱們隻顧得收雕溫存,把正事忘了。這麽吧!妹妹你跨鶴向左,哥哥駕雕向右,兜巡一圈,不管能不能找著賊窩總舵,天亮前先往岱宗坊與玉鳳會合!”

玉仙嫣然笑應。招呼壽兒飛起,一躍而登,循左巡山。福星則站於雄雕之背,一聲令“起”,雙雕連跳衝天起,帶著他向右方山峰弧旋盤飛。

泰山總麵積約四百多平方裏,山勢雄偉,峰巒峻拔,景色壯麗稱最,有“五嶽獨尊”美譽。

福星凝立雕背,雖處暗夜,目光如電,且能及遠。下方美景建物,一一入眼,心曠神怡,欣悅讚歎之餘,卻不忘此行任務。

但數十圈盤飛下來,並未發現有幽密所在或大型山寨建物,堪為北五省綠林總舵的處所。

同時此刻東方晨曦已升,大如車輪的紅日,陡然躍起半空,天地為之一亮。為怕“驚世駭俗”,他隻好悄然坐下,並盡量俯低身子,以傳音指揮著金眼雕,落向山腳邊密集的林木之中。

他叮囑雙雕自去覓食,約定以紫金鈴聲十響為號,又特地摸出個鈴兒,輕搖十下讓它們熟記。待兩雕點頭表示已然記住,這才一個人施施然步向岱宗坊。

岱宗坊乃攀登泰山之起點,由此向上,一路是“王母池”、“呂祖洞”、“鬥母宮”、“經石峪”、“經柏洞”、“壹天閣”,才達到“玉皇廟”。而玉皇廟尚不及泰山半腰。

適才福星馴雕之處“玉皇頂”,乃是頂峰,若由“玉皇廟”去,還須經過“回馬嶺”、“中天門”、“五大夫鬆”、“朝陽洞”、“升仙坊”,越過十八盤,走盡七千二百級嶇崎石階,達到“南天門”。再過“碧霞祠”,上攀方是。

福星在高空下降之時,已看準方向,也瞧見許多車輛馬匹及五龍七駒。知由金鳳率領的隊伍,已與玉鳳會合,心中甚覺興奮,一時也不尋路,隻在密林中疾速穿行。

以他算計,這片林木雖廣達數十畝,古樹高密。以己之力,哪用半刻,便可筆直穿過。

怎知他疾如飄風,疾走約半個時辰,竟還未能走過。奇怪之餘,心靈中忽有警兆。筆直上拔,想登上樹顛去瞧,但才升了一半,便似撞上一層無形密網,強勁之極,又將他彈落下來。

福星大為吃驚,立即澄神靜慮,以天眼查看,果見古樹上層,青氣氤氳,難見天日。四周霧氣漸起,陰氣也陡轉濃,一個頭梳雙辮的青衣小姑娘,帶著一臉頑皮笑容,悄悄向他逼近。

福星見她似無惡意,便放了心。也故意佯裝不知,閉著眼四處**,口中自說自語,道:“奇怪啊!太陽明明升起一會,怎的又天黑了?”

那小姑娘見狀,“嗤”聲想笑,又趕緊捂住嘴巴,一晃肩疾如閃電,直撲過來,另一手已向他左肩發尾輕輕抓去。

福星陡然“哈哈”朗笑,身軀半轉,已將發尾甩向一邊。小姑娘一抓落空,笑聲入耳,心知不妙,扭腰還想閃開,小辮一豎,卻已被福星抓個正著。

她“哎啊”一叫,雙腳一彈,直踢福星下腹,同時已怒罵道:“要死啦!還不放手?”

福星身形未動,衣服裏陡地紫霞一閃,手也放開,並順勢摘下她發上一顆大翠珠,小姑娘身形立即顯現。

她並未察覺,雙腳已踢中福星小腹,“砰”的一響,福星未覺怎樣。小姑娘卻已震飛丈餘,撞在一株大樹上,跌倒在地,隻覺得腳尖欲斷,像踢中鐵板一般,忍不住“哎啊啊”連聲呼痛,一時竟難再站起來。

福星睜開雙眸,頗覺不忍,將翠珠托於掌心,遞還給她,溫言笑道:“小妹妹,對不起啊!區區一時情急,震疼了你,不要緊吧!”

小姑娘花容變色,又有一絲喜意,不接翠珠,卻已放聲尖叫道:“爺爺,奶奶,不得了啦!有人搶走翠兒的隱形珠啦…………”

福星一驚,正要辯解,耳聞風聲颯颯,眼前已多出一男一女兩老人,他倆一般的白發童顏,仙風道骨,但此時卻是麵帶驚色的打量著福星。

福星先下手為強,連忙拱手為禮,溫聲笑道:“兩位前輩請別誤會,在下李福星無意中闖入此林,是令孫女有意開個小玩笑。在下一時不察,失手將此珠摘下,正要璧還,絕無侵吞之意!”

二老雙目炯炯,上下打量著他,神色間有些驚喜與傷感的複雜表情。待他說完,二老對望一眼。老叟長歎一聲,道:“公子應是吾道中人,隻是天恩特厚,積善甚多,才積成今日之福。老朽胡天爵,與老伴已曆九劫,忽生一女燕娘夭亡,遺此玉翠在世,托孤撫養。老朽為禦天劫,在此布陣練功已久。為防翠兒不耐孤寂,特行法為之鎖骨隱形,約言遺珠之日,始克離此入世。不想今日,竟被公子無意中破去,天心如此,夫複何言?”

福星稍一閉目,已見二老原形,乃是狐仙幻化,不由大起同情之心。同時聽他所說過世女兒的名字,竟也叫“胡燕娘”,不禁疑念大起,忖道:“難道親娘前世也是狐仙?那這玉翠,豈不等於我妹妹?但她分明也是人啊!”

胡天爵竟似已修得“他心通”,笑道:“公子想的不差,但以今生而論,你與玉翠卻無絲毫血緣。既然天意如此,玉翠便托付公子帶出。十年之後九月十五,公子若念今日一麵之情,敬請再來相送便了!”

小姑娘本來坐在地上,傻怔怔左瞧右看,麵上表情百變,忽傷忽喜,這時卻陡然跪起,垂泣道:“爺爺、奶奶真要趕翠兒走嗎?”

胡天爵長歎一聲,道:“癡兒,你誤我倆多少大事,還想怎地?再不肯去,就要害死爺爺奶奶了!”

胡玉翠聞言似有所悟,叩了三個響頭,毅然道:“翠兒不敢擔這罪名,隻好拜別,十年之後,可許翠兒也來此為爺爺奶奶送行嗎?”

胡天爵夫妻才露出慈祥笑容,點點頭,又對福星拱手道:“翠兒幼少庭教,勞公子煩神費心之處,容圖後報!”

說罷,也不等福星回話,袍袖一擺,雙雙已失去蹤影。

福星心念電轉,轉眼見小翠兒又自垂淚叩頭,不由十分同情,便道:“小妹妹不必傷心,咱們快出去吧!外麵還有一大堆人等著我呢!你見了她們一定喜歡,大家生活在一起,就不會孤單寂寞了!”

胡玉翠用手背抹去淚水,站起來對他嫣然一笑,小臉上竟閃出千嬌百媚的光彩。福星才是一驚,玉翠已拉了他的大手,嬌聲道:“哥哥請隨小妹同去,否則隻怕很難闖出去呢!”

福星了解,這必是胡天爵所煉“乙木”陣法,要破並不甚難。但人家是用來禦天劫的,將之破去,豈不害人少了一層護命的防線?

因此乖乖隨玉翠左轉右彎,不多會果然出了樹林,已瞧見岱宗坊了。

他放開玉翠小手,將翠珠還她。玉翠接去又插在發上,卻已不能隱形。

福星又覺得頗是意外。玉翠望著他,忽然小臉一紅,嬌笑道:“這法力被你破了,哪還有用?看你往後怎麽賠吧!”

這時岱宗坊下,已然站滿了人,大家都似十分焦急。福星知道在等他,拉起玉翠小手,道聲:“快走!”舉步跨行,貼地如飛,眨眼已達岱宗坊下。

有人眼尖,遠遠望見,有的喜叫“來了!來了!”有的已飛快掠入石坊邊一間廟堂,向廟內等待的玉鳳公主等人報告去了。

玉鳳等一時都湧出來,瞧見福星身邊又多了個小姑娘,不由大奇。福星電目一轉,在眾人臉上掃過,與在場鐵衛與女侍都揮揮手,算是招呼,同時展顏一笑,對諸夫人道:“適才在林中又有過合,有勞各位久候。帶回來這位小妹妹,姓胡,名玉翠!”

接著又指著玉鳳、金鳳、玉竹、玉璿、玉仙等人一一介紹。最後又指著白玉傑,笑道:“他叫玉傑,是玉仙的弟弟。你們誰大,自己說吧!”

玉翠對玉鳳公主等人,都規規矩矩行禮,恭稱大姊、二姊、三姊、四姊、五姊。聽了這話,望了白玉傑一眼,卻正顏道:“弟弟你好!姊姊今年已十八歲,比你大多了吧?”

白玉傑本來對玉翠甚有興趣,聞言做個鬼臉,尖聲叫道:“騙人,看你樣子,頂多九歲、十歲,比我小得多,哪夠資格做姊姊!”

玉翠仍然正正經經,道:“信不信隨你,叫不叫姊姊也隨你就是!”

白玉傑氣鼓鼓不再理她,卻轉對福星道:“大哥,聽姊姊說,你收服了一雙金眼雕,是真的嗎?怎不見它們的影子?”

福星抬頭,指指天際兩個小黑點,笑道:“那不是嗎?大白天老叫它們跟著,也麻煩嘛!”

金鳳、玉璿已幾日未見個郎,早用一雙含情眼,凝望在他玉麵上,定位不移。此時金鳳首先忍不住,低聲說道:“哥哥和小妹妹,想來還未用飯。裏麵丫頭早已備妥,都等哥哥來呢!”

福星忙笑著讓大家進廟,邊走邊道:“抱歉!抱歉!你兩位督軍統領,早該下令才是,都等我一個怎好意思?”

玉鳳公主牽了玉翠小手,隨後而入,笑道:“大夥倒是都用過了,隻是我們姊兒幾個,懸心不下,食難下咽而已!”

廟內一正兩偏,共有三殿,然後則是食堂,幾個廟祝已收了豐厚香火錢,讓到後院宿舍去了。在廚下食堂內工作打裏的,全已換成了李家女侍。

眾人在食堂坐定,福星見孟麗絲已換上女侍衣衫,竟也忙著打下手,心中頗覺震動,便對她笑笑問道:“你會做嗎?過來一起吃罷!”

孟麗絲搖搖頭,碧眸中射出一股強烈的歡喜光焰,道:“奴才不會做這,會做番人的東西。主人餓了快快吃,奴才不餓,等一會可以!”

福星聽她說話,愈來愈是流利,不由稱讚,道:“你好聰明,說得流利多啦!”

孟麗絲指指玉竹、玉仙,又道:“是三夫人、五夫人教的。奴才努力學,一定會學好!”

玉翠對孟麗絲金發碧目,十分好奇,兩眼盯著她瞧。孟麗絲對她一笑,說道:“這位姑娘好可愛,快吃飯吧!”

福星見大家都等著他,便忙舉筷,邊吃邊問:“對方有動靜嗎?仙妹可曾發現總舵?”

玉仙嬌聲應道:“妹子在山裏沒瞧見,但在山下距此二十裏處,卻見有一莊院,大得出奇。裏邊守衛甚多,隻因天已放亮,不便叫壽兒低飛查看,所以就過來了!”

金鳳低聲道:“妹子率隊前來,路上曾擒住幾個小盜問過,黑虎毒心屠雄,確實不住在山上。適才聽了玉仙妹妹的話,已去傳附近丐幫之人,等會來了,一問便知!”

玉鳳公主接口道:“對方柬帖上,寫明中午會於玉皇廟,二妹已派人前去探查,若屠雄真在,咱們先去那,再做打算,才合正理!”

福星隨口應了,覺得所吃的小菜雖是豆幹、白菜、素雞、香菇、木耳之類,卻十分新鮮可口,不由大讚道:“好吃,好吃!這是哪位掌廚做的?比在家吃的,美味多了!”

金鳳得意揚揚眉,用充滿磁性聲音,低低的調子,笑道:“今兒是蝶、燕掌廚。家裏都是大鍋菜,雖也精美,但等送到靈鳳居,已經過了一段時候,當然不及現炒現吃的好哇!”

福星恍然笑道:“原來是這緣故!真看不出小蝶、小燕還有這等佳妙工夫!”

金鳳低笑道:“妹子手下,各有絕活,少爺您慢慢品嚐吧!”

福星大笑稱:“好!”一頓早餐吃得十分愉快。一旁伺候的女侍見狀,也都高興得很。

飯後,丐幫派在泰山的分舵主“三隻手花榮”親自趕來,守在廟前的鐵衛,傳報給食堂門口的春花、冬冬。由春花領他進來,為之介紹,道:“稟少主,丐幫泰山分舵主三隻手花榮已到!”

福星起身讓坐,清聲笑道:“有勞分舵主大駕親臨,本府上下感激!”

三隻手花榮乃一五旬壯漢,衣衫雖破,甚是清潔,背後釘了七塊破布,已屬七袋職級。他目光銳利的掃視一屋子天仙美女,不由有些眼花,隻見玉樹般福星少主,雖隻弱冠,態度沉穩,玉麵朱唇,雙目圓大有神,似能看穿肝腑,不由暗暗驚奇,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本舵奉有密令,知少主乃幫主嬌客,手握竹符,當如幫主親臨。此次北上,與屠雄輩會談,或有爭執,本舵亦奉嚴令,全力支援,聽候差遣!”

金鳳接口,用磁性低音笑道:“花叔不記得侄女了?四年前在總舵,咱們見過麵的。花叔還施展妙手,摸去侄女頂上的珠花兒呢!”

花榮當然記得此事。但那時金鳳隻十三、四,頭紮雙辮,衣著樸實,走路蹦蹦跳跳,還是個頑皮少女。而今則一身金色勁裝,曲線玲瓏,秀發如雲高綰,以兩支金步搖簪住,玉顏白中透紅,凝脂如玉,態度溫婉大方,已是個成熟俠女少奶奶了,哪還認得?

不過這時一聽她特有低八度軟磁聲音,不由笑了起來,唱個喏道:“小姐已是少主夫人,形象改變甚多,若不開口,屬下哪敢相認?”

金鳳笑著讓坐,又介紹玉鳳公主等人身分,最後道:“花叔久掌分舵,可認得屠雄?他為人如何?總舵設在何處?”

花榮一聽介紹,心中隻叫:“乖乖,不得了!”哪敢坐下,一一躬身施禮後,立即站著應道:“屬下見過幾次。但幫、道不同,未有深交。這人城府深沉,心腸歹毒,慣在暗中施毒殺人。平常卻扮做員外郎、笑麵虎,和氣得緊,總舵設在‘安寧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避秦遁世大善人呢!”

福星與玉鳳對望一眼,會意於心。玉鳳公主忍不住,脆聲道:“這種人最是可怕可惡,吸民膏血,尤勝於奸商惡吏。這北五省毛賊群盜,多由他節製吧!”

花榮苦笑道:“公主說的是。北五省盜賊,他倒是不管,但訂了規矩,一年四季三節,每人須孝順若幹銀兩,以功夫高低而定,各有不同。若不按期交付,多半會無緣無故中毒暴斃!”

玉璿插口道:“我家每年分四季繳交兩百萬兩,光為此點,家父就非得擴大營業不可!”

福星一歎,道:“‘貪’字害人,此又一證。本府一向也受其索求,今年更欲增利潤之五成,本座受命前來相談。如此看來,若不答應,必難善了了!”

花榮忙道:“屬下猜想,少主若不答應,他當麵或不敢表示如何,但事後便須防他用毒了!”

金鳳接口道:“這多可怕!他若是偷著下手,天衣坊上萬人眾,如何防得?依妹子之意,這人不能不除!”

福星點頭沉吟,忽然劍眉轉動,笑道:“好吧!咱們幹脆挑明了說,替北五省黑道換個頭兒,然後約法三章,也好讓天下百姓喘口大氣!”

花榮不知福星深淺,有些難信,口中卻道:“這樣最好。怕隻怕這笑麵虎假麵偽善,少主不忍除殺。若是留他活命,就後患無窮了!”

福星拱拱手,笑道:“多謝花叔指點提醒,本座自有分寸。花叔若無其他吩咐,敢請返回分舵,靜候佳音如何?”

花榮本要舍命陪君子的,見福星如此自信,又下了逐客令,隻好打消念頭,躬身道:“謹遵少主將令!若還有用得著屬下之處,一言相招,花榮萬死不辭!”

福星連連稱謝,與金鳳一同起身,雙雙親自送他出去。金鳳抓住機會,以傳音妮語道:“幾日不見,爺好像對妹子冷淡多了,果然是隻見新人笑,不理舊人哭嗎?”

福星在廟口與花榮揖別,聞言也以傳音回答,笑道:“與妹子成婚才有幾日?怎會便成舊人?哥哥是怕當著眾人,燥損了妹子威嚴,否則早摟著溫存一番,以解相思了!”

金鳳“啐”笑出聲,又以傳音悄語:“爺的嘴巴真甜!鬼才相信會想我呢!”

福星拉住她纖纖玉手,傳音笑道:“你敢不信,今晚要你好看…………”

金鳳如觸電流,陡然間臉湧紅霞,雙腿有些酥軟,趕緊退後一步,白他一眼,唇角含笑,低頭欲回廟宇,卻聽福星已道:“都出來吧!山上有人回來了!”

後麵食堂中人紛紛出來,抬頭一瞧,隻見鐵衛副隊長李傑,同了另一隊員李飛,已縱馬沿著山路回旋而下。

往日山道上都有各地遊人香客,絡繹於途,但今兒卻奇怪,由曲阜等地來泰山的通道之上,行人已似絕跡,更別說上山的了。

故而那兩馬行速甚快,不片刻已然到達。

李傑與李飛,下馬拜倒,參見少主。福星笑道:“辛苦了,玉皇廟中可有動靜?”

李傑稟道:“廟內已有布置,四周也有不少暗樁守衛。屬下見無其他遊客,便幹脆亮出身分,挑明了問。據廟口站位領班,請示回來說,盟主已在廟中,定中午為少主擺設素宴,接風洗塵。敦請屬下歸稟少主,早早蒞臨為是!”

福星略一沉思,笑道:“好,咱們就遊遊山吧!六車及執鞭人員留下。男、女守衛各留四人,其餘各二十騎,前行開道!”

玉竹已由金鳳授意,負起“監軍”任務,輕聲傳令,道:“鐵衛、花衛兩隊隊長,各派輪值人員留守。備馬,啟程!”

這話說得雖輕,對麵疏林內,一眾人等卻個個聽得明白,立起一陣**,過不多時,五龍七駒首先空鞍自動馳出,後麵還跟了另外幾匹。接著四十騎駿馬,男女成雙並出,最前麵的李豪,背插無刃刀,手掌一麵丈餘大旗,旗麵紅綢為底,金線精繡著鬥大的“天”字,迎風獵獵招展,十分威風。另一少女,則是由金鳳堂調來吳佩。一般在背後背一寶劍,柄上係有紅綢,配上一身合體的墨綠色勁裝,清秀中帶有英氣,與李豪頗為相襯。

金鳳這時正向福星解釋道:“妹子奉命督師,稍稍做了些改變。旗幟之外,又在演武堂七弟子中精選十三名,補足二十四花衛之數。大姊與妹子等陪房丫頭,則撤出編製之外,以全力照顧內務。擅專之處,求哥哥見諒!”

玉鳳也脆聲接口道:“二妹此舉甚善,小梅、小蘭、冬冬等人也都讚成,將來鐵衛與花衛,說不定真可以配成雙呢!”

福星想想也是。若讓小蘭等人與二十四鐵衛並轡,身分大不相宜,不要說已被他臨幸過的,不會看上其中任何一個,便是未幸的元陰處女,一顆心也是放在他身上,又怎會對二十四鐵衛假以辭色?而今這二十四花衛,均屬外圍執事,地位與鐵衛相等,雙方相處久些,自然生情,那…………

因此他不由笑讚:“夫人設想周全,果是將才!哥哥不及遠甚,今晚要好好慰勞,慰勞!”

金鳳心中得意,本待謙謝,但聽了後麵幾句露骨的話,玉顏一紅,便不應聲。白玉傑聽不懂,尖聲問道:“為什麽要等晚上…………”

一語未完,眾人都“噗”的笑了出來。玉翠卻人小鬼大的瞪他一眼,老氣橫秋的道:“小孩子不懂別胡亂開口,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玉傑真有些“丈二金剛”,又想回嘴再說,卻被玉仙白眼瞪了回去。

福星舉步跨上馬王,眾人也各找自己的愛駒上騎。孟麗絲見群駒中,有一全身金黃的,十分喜愛,又見無人乘坐,便道:“主人,這個給奴才騎好嗎?”

那馬本屬金鳳,也由她一路由金陵騎來。但此刻有了五龍駒之中的“駒兒”,便不願騎了。此時聞言,見福星望向自己,便道:“好吧!它配你發色正好,送給你吧!”

孟麗絲大喜,道:“謝謝二夫人!”隨即一躍而登,動作已極敏捷。

玉傑跨上古朱力所送汗血寶馬之一,又指著另一空騎,尖聲笑道:“小小姐,你不會騎嗎?快上來啊!”

胡玉翠一生長在林深處,未蒞人世,初見馬時,心裏還有些怕呢!但見連小玉傑都動作輕巧美妙,哪甘示弱,便也學他,一躍而登。

馬王龍兒嘶聲發令,一騎領先,走在前導騎隊之後約十餘丈。玉鳳、金鳳並轡,玉竹、玉璿並行,玉仙亦換了玉鳳送的一身天蠶絲勁裝,騎一匹豔紅駒,招呼孟麗絲同行,再後便是玉傑與玉翠。秋月、夏荷、春花、冬冬,又落後五丈,率小梅、小蘭、小菊、小蝶、小鶯、小燕、小雀、可人、如意等殿後。

一行人馬,前後列隊百十丈,可謂陣容浩大,蹄聲雷響中,直向山上馳去。

這一路道路寬平,可容三騎並行。福星便叫雙鳳驅前並轡,先傳音通知前導李豪,在經過風景勝地時,駐馬遊玩一陣,又接著將胡玉翠身世說予雙鳳知道:玉鳳公主深有同類相憐感覺,聽罷長歎一聲,傳音道:“小玉翠真是可憐,哥哥以後可得好好愛憐她些,她雖乃婆母前世所生,與哥哥卻無一絲血緣關係,哥哥無須多慮!”

金鳳卻傳音道:“她雖自稱已十八歲,身材長相卻仍似八、九歲幼童,豈不奇怪!哥哥可有方法治一治嗎?”

玉鳳公主笑道:“以婆母年紀推算,玉翠何止十八?最起碼應比婆母現在年齡大上一歲才合正理。她所以不長不老,一者受鎖骨法力鎖住;再者兩位老仙,必然也為她服用不少靈藥!”

金鳳咋舌稱奇道:“這般說她比咱們都大了一倍不止,但為何仍這般清純如幼女呢?”

福星笑道:“不履人世,一直與林木為伍,環境單純,心中無憂無慮,無牽無掛,自然單純。至於說破解禁止,她若不提,不也滿好的嗎?”

說話間,前導隊伍已達“王母池”。紛紛下馬,布向四方,一對對站在一起,並肩而立,男的虎背熊腰,女的剛健婀娜,雙方的製服,一個深藍,一個墨綠,胸前用白絲線各繡一龍一鳳,竟都十分登對。

福星知道這又是金鳳花的心思,對她笑著豎豎大拇指。金鳳心中得意,也甚感安慰。

福星下馬後,清聲宣布道:“由此上至玉皇廟,並無敵蹤,大家放輕鬆些。各自散開,隨意在向上的呂祖廟、鬥母宮、經石峪、經柏洞遊曆一陣,午初在壹天閣集合,再一同去玉皇廟吧!”

二十對不滿二十的男女,幾天同行共止,已建立初步感情,哪有不愛玩的?聞言一同轟聲答應,紛紛上馬,向山上馳去,轉眼間已走個幹淨。

但身後這一批娘子軍,可都跟定了福星,雖也三三兩兩的牽手聚談,欣賞風景,卻仍都隨時留心著“主人”動作,等候傳喚,準備隨時提供最佳服務。

福星在眾星拱月下,遊賞“王母池”。池並不大,池底似有暗泉,不斷湧出,池水自然清澈。接著又去右下方一個石洞,洞口有篆刻寫著“呂祖洞”,旁邊有方石牌,刻寫著乃漢代呂純陽煉丹之處。

洞中無甚可觀,隻中央有一石鼎,洞底有一石雕呂祖神像,香案上滿是灰塵,想來必無廟祝在此打理。

福星與雙鳳走上前,轉了一圈,在呂祖像前合什拜了幾拜,這才出來。瞧見孟麗絲與玉翠比劃著聊天,而玉傑則已獨自上馬,往上馳去。玉仙與玉璿、玉竹聚在一起,相談亦甚歡洽。

福星頗能體諒玉傑的孤單,便道:“記著下山找花榮分舵主問問,看他哪裏可有與玉傑年齡相差不多聰明的孩子,找一兩個來陪他玩玩吧!”

金鳳答應,玉仙聽見卻道:“多謝少主!隻是傑弟一向古靈精怪,花樣極多,精力充沛,好動成性,一般同年孩子實在受不住他的!”

福星笑道:“體力倒不是問題,隻要根骨好的,一粒天機丸就可以了。但要和他投緣,也一般精靈好動的,比較難些就是了!”

他瞧見玉翠注目過來,便道:“你怎地不和他一起玩兒?”

玉翠歎口氣,忽坦然道:“少主真把小妹看成和玉傑一般嗎?今晨林中相遇之時,忽動童心,又不知少主底細,才有這番遇合,但見到諸位姊姊,知少主已在眾香國中,使小妹自慚形穢,也自覺羞愧。若不蒙少主垂憐,小妹自當遁跡深山,永絕人世便是!”

玉鳳公主第一個舉步向前,擁抱住她,生似怕她立即遁走。福星也忙解釋,道:“妹妹千萬別誤會,哥哥已答應了令祖父母,怎會再有二心?隻是…………隻是目前煩事頗多,等一有空,便替妹妹破法如何?”

玉鳳公主也接口脆聲道:“愚姊與妹妹投緣,一見便生愛憐之心。隻要妹妹不厭棄大家,愚姊一定會為妹妹安排…………”

說著便拉她一同上行,先往“鬥母宮”走去。

福星見狀,也不上馬,與眾一同步行。好在眾人玄功極厚,走起路來,比騎馬慢不了多少,不多會已到鬥母宮。而馬王龍兒已然通靈,自動率了馬群,在後麵緩步慢走,也像遊山一般。

“鬥母宮”雕梁畫棟,氣勢不凡,雄踞一處小山頭。宮中本有道人,但此刻似受了黑道綠林盟主的命令,已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大家在宮中逛了一圈,拜過神像,捐了百兩香火錢,繼續翻過一小山頭,到達“經石峪”。隻見石坪上刻著隸書金剛經全文,字大如鬥,蒼勁雄渾,不由都十分驚奇。

福星凝神誦念經文,用時甚久。諸女見他麵目莊肅,目閃奇光,身上漸漸滲出一片紫霞,到後來簡直已不見人影,不由有的驚喜,有的擔心。隻有孟麗絲同了玉翠,忽一前一後跪向福星,喃喃參拜三叩首,接著跪直,合什對著福星,口中也默默念出別人聽不懂的經文,刹時間竟全被卷入那片紫霞之中,失去蹤跡。

眾人正疑惑不解之際,玉鳳眼尖,見空中陡然射下一道奇光,如閃電般投入紫霞。

紫霞中陡然發出密集輕爆之聲,片刻後霞光漸漸擴大,罩向四周,將圍繞在兩邊的諸女均包裏在內。諸女心中靈動,不約而同合什閉目下跪,隨福星誦讀金剛經文後段。

一時間都感到如沐春風靈光,在紫霞射籠下,身體似已透明,心境均是空靈舒妙之極。時間似乎隻有一眨,又似乎已過很久。直到一聲驚呼響起,大家才紛紛張目起身。

這驚叫是發自胡玉翠的。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不但已然長高成熟了,而且可怕的是,全身衣衫,連鞋子在內,早已碎如粉縷,散落一地,身上已赤條條,未掛寸縷。

這怎能不令人吃驚呢?

她一驚之下,第一個反應便是張臂抱住前麵的李福星。這一來,最起碼可以把前麵“部分”遮起來啊!

福星反應也快,把自己古銅絲短衫先脫下來,為她穿上。但如此一來,他自己反而光了上身。

秋月不等吩咐,香肩一晃,已飛快去而複返,手中已多了一個包袱,打開來拿出一套天蠶絲所織的碧綠衣褲,為玉翠快速套上,同時又拿了同質軟鞋,也為她穿上。

玉翠感激得直說多謝,秋月嬌笑道:“奴婢隻是舉手之勞,衣服可全是公主的呢!”

原來她是在玉鳳坐騎的皮袋內拿了來的。玉翠又要向玉鳳道謝,玉鳳公主接去福星短衫,正為他穿著,說聲:“自已姊妹別客氣啦!”卻見福星已轉過身,輕輕一拍仍跪著的孟麗絲,道:“你的來曆,我已盡知,快起來吧!哥哥不會虧待你的!”

孟麗絲碧目張開,癡癡凝望著福星,語調流暢和平的道:“能永遠追隨主人身邊,於願已足,何求身外虛名?”

福星擁她入懷,撫摸著滿頭金發,良久喟歎一聲,放開她對大家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去吧!”

眾人從適才光景中,均已猜知福星與孟麗絲之間必有一段秘密,但兩人既然不說,誰也不敢亂發問,隻好悶在心中,隨他出了經石峪,跨上坐騎,縱馬往“壹天閣”奔去。

此時四十騎李府鐵衛、花衛,均已自動列隊以待。領隊瞧見福星手勢,立即號令上馬,向玉皇廟出發。頓飯光景,便抵達玉皇廟前。

玉皇廟坐落泰山中腰,前後三進殿堂,有石牆包住,前後各有一片廣場。後場有個名稱,叫做回馬嶺。過此之後,便難策馬,須用自己的兩腳爬了。

此際已近正午,玉皇廟前在蹄聲傳至之頃,由左手偏殿中,陸續列出兩百多名衛隊。由殿門成八字向兩邊排開,個個懷抱鬼頭刀,勁裝箭衣,一色灰黑,似是頗有架式。仔細一瞧,年紀老少不一還不說,高矮胖瘦參差也不用提,光氣勢神情,就差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