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漸近,玉皇廟左手偏殿又出來一群人。

當先一位黑麵黑須六旬老者,長袍罩體,頭戴員外帽,身長手長袖更長,一臉和善笑意,真似個員外郎。但仔細打量,便會被他的濃眉勾鼻和眼中奸陰之氣,嚇一大跳。

他旁邊最近的,是一個胖大和尚,禿頭圓、肚子圓,全身都圓,圓臉上更是笑個不停,活像彌勒佛再世。

另一邊是五短身材的奪命三郎黑無心,再過去高矮胖瘦不一,卻都是一臉橫肉、腰帶兵力的凶神惡煞,總共有十三人。

他們一個個目閃寒光,望向場中。場中天衣坊四十衛,由李豪、吳佩為首,李豪掌“天”字旗,個個騎駿人精壯,馬步整齊的在場中繞場半圈。李豪手中大旗一舉,四十騎一齊駐馬,竟未走亂一步。

光這一手騎術,已令場中對方人人心顫。接著見李豪大旗一落,旗杆插入鞍頭皮套,四十人動作一致,眨眼間人已落在馬頭之前。

在場綠林人物兩百多,包括黑虎毒心屠雄在內,竟沒一人看得清楚,他們是怎麽下來的?

兩百多名亮刀守衛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議。屠雄眉頭一皺,正想製止,忽然間又一陣蹄聲入耳,掌旗的李豪陡然亮嗓子唱道:“天衣坊少主李福星依約來會,敬請北五省綠林盟主屠雄出場相見!”

那屠雄心中暗罵:“無知小兒,好大架子,人還未到,竟敢指名道姓,叫老夫出場…………”

誰知心裏念頭猶未轉完,眼前馬影入目,刹那前場邊已現七騎,正是五龍七駿駒,上麵端坐的正是李福星、玉鳳公主、金鳳、玉竹、玉璿、玉仙、玉翠七人。

而轉眼之間,孟麗絲與玉傑為首,也帶了一幹女侍駐馬場中。

李福星暗傳號令,與眾人一同下騎。這次大家都看清楚了,但對對方動作之優美整齊、人物之俊秀出眾,卻不由都暗中喝采不已!

隻見他略一揮手,雙鳳已分左右與他並肩而進,後排玉竹、玉璿、玉仙、玉翠與孟麗絲五人並排,相隔五步並進。再後麵玉傑為首,一人居中,十三名女侍亦分兩排,前六後七,一同跟隨。

最可怪,五排人數雖有參差,步履均一般整齊優美,生似有人在暗中發著口令一般。

這幹黑道人物一時都傻了眼,直到李福星三人在兩丈外駐步,拱拱手,清聲朗笑道:“本府李福星,攜諸內子女侍依約來會,閣下想必便是黑虎毒心屠雄屠大盟主吧!”

屠雄暗叫一聲:“慚愧!”忙拱手回禮,堆出笑臉,“嘿嘿哈哈”笑道:“俗語說:英雄出少年,當真一點不假!李少主不但人如玉樹,而且豔福無邊,這兩位想必便是新近剛剛過門的尊夫人,玉鳳公主與金鳳姑娘吧!老夫有幸能接待賢伉儷,實乃畢生之大幸,請,請!“

說著,回頭使個眼色,打出手勢,將身子讓在一邊,看樣子是想請福星諸人,先入廟廳。

福星閃目間,已瞧清那廟廳銅瓦鐵柱,雕花窗亦是實鐵所鑄,外加紅漆,十分牢固,卻不放在心上,當真領頭舉步而進。雙鳳落後半步,也大大方方的跟了進去。

屠雄見狀大喜,又退一步,笑著作勢請後排玉竹等先入。玉竹等當仁不讓,也分先後步入廳堂。

玉傑見裏麵盡是紅木桌椅,並無神像飯菜,便轉身走向別處,女侍們一個個都進去了。

屠雄向左右施個眼色,與大和尚、黑無心一同入內,其他壯漢悶聲不響在門口一字排開,麵對著李府四十鐵衛,顯然是防著他們也跟進去。

其實,鐵衛與花衛心頭篤定得很,在福星暗中傳音指揮下,已跨騎向四麵散去。

而場中空鞍之馬也得指示,馬王龍兒鼻中噴氣,已轉身帶隊自動馳向回馬嶺林蔭之下。

且不管場中黑道諸人,心中如何稱奇,但說福星入廳,目光如電一掃,隻見客位紅木椅子十一張,都灑著一些暗黑色藥粉,而主位上椅子卻是幹幹淨淨。

他心中一動,暗罵一聲:“果然會暗施毒藥…………”雙袖擺動間,一股暗至飛出,掃過客位椅麵,不僅將毒藥粉全都吹起,且全轉向落在主位椅子之上。

黑虎毒心屠雄一邊讓客,一邊用眼色偷窺廳內動靜,但無奈眼力再好,也看不出福星暗罡流轉之情形,他隻是暗暗竊喜,“天助我也!”臉上笑容更見親切。

他快步上前,占坐主位,道:“李少主與夫人遠從山下趕來,想已累了,敬請坐下,小飲香茗,待素齋備齊,再請入席可好?”

福星大方坐下,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清聲笑道:“屠大盟主太客氣了,盛情實在感人!家父前聽傳訊,大盟主欲將本坊曆年孝敬規費,由三成調至五成,以後又傳柬帖,雲有要事相商,約會於此。家父年邁,未克遠途之勞,本座年已加冠,可代父勞,故而今日專程抵達,大盟主有何吩咐,敬請言明為是!”

屠雄“哈哈”大笑,道:“傳言有誤,傳言有誤!咱們先不談這個,老夫先向少坊主引見此廟主人,笑麵佛悟靜大師,另一位是本盟執法堂堂主黑無心,少坊主已見過了。哈,哈,哈,哈!”

“哈哈”之後,又執起自己幾前一盞茶,舉之相邀,道:“這茶乃悟靜大師在玉皇頂親手種植焙製而成,乃是綠茶中的極品,苦中回甘,潤喉生津,端的不凡得很!”

笑麵佛胖臉上一直堆笑,這時也喝口茶,宏聲笑道:“屠施主過獎了!老僧閑來無事,以茶養性而已,哪懂什麽方法?天衣坊富甲天下,公主掌控四海,見識何等高超,你這一胡亂推薦,豈不令方家見笑!”

黑無心自見福星,便一直是一副晚娘麵孔,目光也避免與福星等人接觸,此時更是垂頭無語,也不飲茶。福星早看出他是有愧於心,卻不點破,便又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清聲笑道:“好茶,好茶,大家都嚐嚐看,泰山五嶽獨尊,頂上生產的東西果然不同凡響,若是與其他東西配合,效果必然更佳!”

玉鳳公主以下,金鳳、玉竹、玉璿、玉仙、玉翠,連孟麗絲都已落坐,聽懂福星暗示,端茶而飲,隻有站在椅後的秋月等十三人沒份。

黑虎毒心屠雄見狀,雖覺有些可惜,卻不將她們放在心上,俱因看上去,除秋月背上,背有一柄用黃緞包裏的長劍之外,個個手無寸鐵。雙鳳與玉竹、玉璿腰帶上,各懸有一柄紫金色小刀,長隻五寸,更是不足為慮了。

故此,他打個“哈哈”,接下福星話頭,道:“本廟素點亦甚馳名,若配著茶吃,果然妙極!少坊主才思敏慧,當真令老夫敬佩!”

他微微一轉,歎一口氣,換個話題,又道:“說句不怕公主生氣的話,當今天下不靖,良民難以維生,有幾分力氣的,多半投入黑道,以謀生機。老夫掌管北五省,近十萬人眾,若不多替大家打算打算,行商旅人隻怕被害的更多。為天下生民計,才無奈向貴坊提出不情之請,若是少坊主肯伸援手,每年多惠賜一些,生民便多得一些福分,若是一時支應不過來,少坊主說一句不行,老夫也沒話說。所謂‘生意不成仁義在’,少坊主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就當老夫沒說!”

初聽這話,果然是八麵玲瓏,說得頭頭是道,但仔細一想呢,可就不對了。

所謂黑道,乃是惡人集合,平日不事生產,專以劫財、劫色為職誌,甚至以殺人取樂為能事。如今向天衣坊錦衣堂勒索巨額保險費,隻是意在細水長流,為他賺錢而已。

若真的拿去供養惡人生活,減少他們劫掠別人的次數,倒也罷了!但聽今晨花榮之言,並非是這般光景,這錢豈不是給得冤枉?

故此,玉鳳公主第一個便忍耐不住,鳳目忽閃煞威,聲音雖脆,已含厲音,道:“閣下這話大錯特錯!天下在本宮父皇主政下,已然大定,黑道綠林不事生產,以打家劫舍為活命之資,已犯律法,閣下坐地收贓,還勒索商家強取保護費,更是罪大惡極。別的本宮不知,但隻天衣坊與錦衣堂曆年以來,已供上多少銀子,你算過帳嗎?”

屠雄“哈哈”笑,道:“公主金枝玉葉,若在皇宮之中頤指氣使,當然是無人敢說公主不是,但既然隨少坊主行走江湖,說這等話,就大大不對了。黑道中人是有些不是,但也有些規矩。今日老夫以北五省綠林盟主身分與天衣坊少主會商,聲明在先,‘買賣不成仁義在’,天衣坊若是舍不得幾個小錢,咱屠某絕不強求。可是若想以大元律法壓人,隻怕南七北五的綠林道幾十萬人都不會服呢!少坊主是明白人,你說是不是?”

他這話雖以笑臉說出,但軟中帶硬,牽出整個黑道做後盾,大元律法似乎也無奈於他。

福星微微閉目,以天眼向下掃視,果見雙方腳下都有機關,大廳之下則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對方坐椅下是個錦被為墊的房間,另一邊則是深淵,下麵竟有不少白骨,陰氣森森。抬眼一瞧,屠雄與大和尚身上毒素已漸發作,而那和尚竟不是和尚,乃是個帶有套頭麵具的蒙古人。

他頗是意外,不由“咦”了一聲,屠雄隻當他毒素發作,已然察覺,正自運功敵抗,忙即打個暗號,“哈哈”一笑,舉手向椅背拍去。

一拍之下,前後洞的門戶忽然“唰”的落下一片鋼板,而他三人坐椅也陡然向後翻去。

按以往經驗,門戶被封,鋼板下落之聲十分驚人,對方多半嚇得一愣。就在這一愣之間,主位三人翻落秘室,從容而出,客人都已被關在鐵桶一般的大廳之中。

那時節,不要說早中了毒,便是不用毒物,還不一般的殺剮任便,予取予求嗎!

誰知這一次竟不靈了!就在他三椅後翻瞬息之間,福星出指輕輕一點,口中清聲說了句:“別走!”

三椅已吃定住,椅上三人隻能仰躺在鐵製地板上,下不去了。

黑無心向後一挺,站了起來,屠雄與大和尚折腰仰臥,雙腿壓在肚子上,半天才爬起來。

福星笑容如故,清聲道:“閣下話未說完,素齋也不請,就想走嗎?”

屠雄麵色大變,知道遇上了真正高手,“噗通”一下,跪倒地上,叩頭道:“屠某有眼無珠,大俠饒命!”

大和尚也發現大事不妙,一同跪倒哀求。

福星笑道:“本座未說要殺你們啊?大和尚,先把你的麵具剝下來讓公主瞧瞧?”

大和尚一味叩頭求饒,卻不肯剝下頭上麵具。

福星望了黑無心一眼,笑道:“黑老似末中毒,幫幫忙吧!”

黑無心麵現疑愧之色,望了福星一眼,見他並無戲弄之意,突然跪下叩頭,道:“黑某無能,黑某謹遵台命!”

說罷起身,雙手抓向大和尚光頭,用力一拉,拉下一厚皮頭套般麵具,顯現出一個長臉鷹鼻的蒙古人來。

玉鳳公主大是意外,鳳目陡射煞威,道:“你是何人?在何處供職?怎會冒充和尚,與黑道匪類為伍?還不從實招來!”

那蒙人叩頭如搗蒜,求告道:“小人努兒哈,受這奸人威逼利誘,來此冒充和尚,求公主開恩!”

屠雄這時忽道:“公主別聽他胡說!他叫努兒哈不錯,乃曲阜蒙軍統帶,好色貪財,早在十年前便殺了原來住持,冒充和尚了,此殿亦是他督工所建,十年來已害死不少人!”

公主又問道:“廟裏還有其他蒙古人嗎?”

屠雄忙道:“沒有了,廟裏原先和尚都被他殺了,現在共有五人,三個是他收的徒弟,兩個是請的廚師!”

公主點點頭,又道:“你方才下的是何種毒藥,會致命嗎?可有解藥?”

屠雄道:“小人因知少主玄功無敵,下的是一種慢性消功散,隻能消減功力,並不致命,解藥也有,不過未曾帶在身上,放在下麵!”

公主點點頭,歎口氣道:“既然不會致命,不用解藥也罷。秋月先點他穴道,等會送去曲阜縣衙,著縣令按律治罪,不得稍有偏私!”

秋月應“是!”虛空出指一點,一股罟風已射向兩丈之外跪地無語的努兒哈背上。

黑無心見狀,心中大駭,屠雄更暗罵自己該死!若是聽了黑無心金陵歸後之言,哪有今日之失?

福星起身,輕輕將黑無心三人適才坐過的椅子翻正,用腳踩了幾下,萬斤罡氣由腳底發出,破壞了椅下機關。

接著又走到門邊,將前後兩鋼板輕輕托入門框上方,用指力點破上下機關,更走出廳外,笑道:“時已過午,素齋還沒好嗎?”

門口兩百多大漢,一個個木雕土塑般站在原地,十三名惡煞已如病貓,躺在地上僵直如死。李豪與吳佩守在門口,躬身稟告道:“已備妥多時,恭請少主與主母用飯!”

福星點點頭,笑道:“黑老一同去吧!李豪,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吧!這兩人交給你了,尤其屠雄,別讓他死了。等會去他總舵,有許多事還須他來辦呢!”

李豪恭聲應“是!”福星等在吳佩引領下,穿過中堂,走到後麵飯廳用飯去了。

黑無心眼見內外情況,哪裏還敢再有二心?他隨在諸女侍後,心中忽而見喜,下決心棄邪歸正,忠心不二為這位神仙般“少主”辦事,百死莫辭。

後堂的二廚師三和尚,已然了解情勢,自然拚命巴結,七、八個大圓桌上都打上菜。因此福星便叫秋月等人也趕快先吃,吃完好去辦事。

大家分成兩桌坐下,黑無心被邀和福星同桌,他說什麽也不肯。福星不便相強,隻好換秋月、小梅過來,讓他與夏荷、小蘭等人同席。

這已然令他受寵若驚,戰戰兢兢了。一桌子鶯鶯燕燕,個個是千萬中選一的美嬌娘,個個都是超級高手,又怎不令他如坐針氈,垂目低頭,幹啃大饅頭呢?

女侍中蝶、鶯、燕、雀眼皮子最雜最廣,陪著金鳳串碼頭好幾年,見過的各色人等最多,尤其是小雀,最喜歡逗人,這時正巧坐在旁邊,見黑無心像個小媳婦兒垂著頭隻啃饅頭,不由“嗤”聲一笑,道:“老爺子,您吃菜啊!少主慧眼識人,知道您是血性正直漢子,才邀您同席,您這麽客氣,豈不讓大家難過?”

黑無心感激的瞟她一眼,連稱:“是,是!”卻仍垂目不肯動筷,小雀又“嗤”的一笑,嬌聲道:“不好意思是吧!我替您分一份吧!”

說著當真為他夾了一盤子菜,放到麵前。

黑無心連連稱謝,小雀笑道:“別卸啦!套著喂吧,喂完了咱們少主還有活兒請您幹呢!”

黑無心不知她這雙關語,將他比做“牲口”,又連稱:“是,是!”這才紅著張臉,去吃那盤菜,逗得一桌子女侍個個掩口,可沒人敢笑出聲來。

福星與雙鳳一桌人耳目多靈?首先金鳳秀眉一揚,就要發作,福星捏捏她的手,阻止住她,心頭靈光一閃,已然有了主意。

匆匆用畢,福星道:“小雀留下,其他人分散各處瞧瞧,換其他人過來吃飯!”

諸女侍轟然應是,紛紛出去,福星則與諸夫人邀了黑無心又回偏殿。小雀跟在後麵,心中驚喜奇怪,一向近身服務的活兒,少主從不挑她,今幾個怎的?

李豪已點了屠雄穴道,將他與努兒哈都放在椅上。福星進去之後,叫他速去用飯。李豪躬身進去,福星坐下來,溫言對黑無心笑道:“本座稍習識人之術,知前輩為人正直忠義,任執法堂很久了吧?”

黑無心苦笑道:“小人任職已有十二年,可惜盟主從不以律法處事,因此小人隻是聾子耳朵,好看而已!”

福星點點頭,正色道:“本座未出金陵之時,尚考慮與屠雄和平會商,但路上聽些傳言,都說屠某貪心不足,不僅勒索大小商旅,且亦向同道收取孝敬,這話可是真的?”

黑無心望了呆如木雞的屠雄一眼,垂頭道:“盟主辦事,向不透過小人,故而不知詳情,但逢年過節,各路人馬常往莊裏報進,則是事實!”

福星又問道:“這‘盟主’稱呼,如何得來?北五省各處綠林,果曾盟誓推舉過嗎?”

黑無心搖搖頭,道:“屠盟主並非經過推舉。十幾年前,天下大亂,屠盟主趁機而起,廣納部眾,連合各省實力強者,共結口盟,以屠雄為長,魚肉平民之外,亦打擊異己分子,其後歸服者愈來愈多,才漸漸形成獨尊局麵。外麵十三位寨主,本是與屠盟主兄弟相稱,不知何故,也漸臣服。盟主之威既立,一般綠林道也隻好以‘盟主’之名稱呼他了!”

福星恍然大悟,道:“如此說來,平了‘安寧莊’,北五省綠林道果如傳言亦曾受他脅迫,隻怕此時都會鼓掌喝采才是…………”

他望望雙鳳,兩人含笑點頭,表示讚成。福星立即決定,道:“好,咱們打道‘安寧莊’,先徹底了解真實情況,再決定處置之策吧!”

當下即命小雀傳令李豪,分三十人留後押送莊眾,秋月、冬冬率兩衛押送努兒哈前往曲阜縣衙,傳達公主旨意。

多出的八名,除押送屠雄與十三名寨主回莊外,同時也為福星等開道揚威。

小雀領命步出殿門,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道:“少主,不好了,這些人怎的七孔流血,全死了呢?”

福星一驚,舉步而出,雙鳳等人也跟出去。隻見原先倒臥場中的十三名惡漢,果如小雀所言,已然慘死,但兩列刀手則還是好好的,呆站原地。兩列盡頭負責看守的小蘭、小菊,聞聲也一掠而至,看看那十三張流著黑血麵孔,不由驚退三步,轉過頭去。

福星揮手示息,叫小雀仍去傳令,仔細打量,又以天眼察看一番,歎道:“他等早中了慢性毒藥,一直以其他相克藥物及本身功力壓著,而今被本坊鐵衛點了穴道,功力一窒,毒性散開,因而致命!”

黑無心恍然接口道:“少主斷事如神,果然不差分毫。小人經少主一提,想起五、六年前,十三寨向屠雄俯首稱臣之時,個個似有滿腔憤恨,卻又無奈。事後偶有聚會,也一反常態,滴酒不敢再飲。現在想來,不是明明已中了毒嗎?”

雙鳳等人都不禁怒形於色,金鳳首先道:“這種人若再容他活在世上,實無天理,不如現在給他一刀,殺了算了!”

而幾個從未見過死人的,更是心驚膽跳,不敢再多瞧一眼。

福星搖搖頭,道:“本座自有分寸,等一切問清楚了,再加處置不遲!”

這時散在各處被點了穴道的暗樁,已被女侍們解穴帶回,共約兩百餘眾,去吃飯的四十衛,也已回來。

玉竹在福星授意下,將命令重述一遍,眾男女宏聲應:“是!”迅速散去,不片刻騎回個人駿馬,也同時帶來原藏密林安寧莊莊眾的數百馬匹。

分出的八衛,將馬王龍兒等召來,黑無心則幫著把屠雄抱上馬背。又因他全身僵直,呆如木雞,便也跳上去,一馬雙騎,由後麵抱扶著他。

福星雙鳳等人,在八騎前導下縱騎先行,小雀則由福星的傳音授意留在最後,與黑無心並馬而行。

後麵接著是秋月、冬冬帶了兩衛,前往曲阜,送努兒哈去縣衙受審。

最後才是李豪等,前後監視帶領著四百餘眾,浩浩蕩蕩下山,逕赴“安寧莊”。

安寧莊在曲阜、長清兩縣交界處,建於泰山餘脈之上,靠黃河隻有兩裏,不僅占地極廣,且引了黃河水來,繞莊一匝,築為護莊河,靠裏近高牆處,種著密密的紅棗樹,有上千萬株。

紅棗樹不僅盛結棗兒,是大補的“水果”“藥品”,樹身上到處都生著長有寸許的“樹針”,挺直堅硬,對防人攀爬,別具一功。

福星一行,經過岱宗坊時,招呼坊下等候的八衛、六車及打雜的隨行馬夫加入行列,在黑無心引領下,不久便到莊前。

莊門樓上遠遠望見大紅“天”字旗及許多人馬,正在驚異,黑無心抱扶著屠雄,適時馳馬上前,喝令放下吊橋,打開莊門。

莊眾見狀,以為是盟主回來,哪敢怠慢?連忙從命,將吊橋緩緩放落,開大門出去迎接。

黑無心當先進莊,福星與雙鳳等隨後,六輛大車陸續跟進,最後才是男女十六衛。

十六衛在玉竹傳音指揮下分成兩批,一批隨行前往,一批留守在莊門口,等候李豪等人,同時也防範有人偷溜或做其他動作。

莊內廣闊出人意外,不但屋宇甚多,建有數條大街,開著十家店鋪,陳列著各種日用品,隻是店內卻隻一個夥計,也少有顧客。

黑無心一馬當先,馳過大街,在中央一片廣場邊駐馬,場邊有一巨宅,門樓下分立六名守衛,領班的麵露驚色迎上來。

黑無心將屠雄交給他,道:“速將盟主扶送進去。鳴鼓集合全莊執事,本堂主有緊急要事占旦布!”

黑無心在此莊任執法堂已有十多年,一向鐵麵無私,為人正直,頗受莊眾尊敬。那領班立即恭喏,抱起屠雄,轉送另兩手下,自己則爬上門樓,擊出五通大鼓聲。

黑無心這時已引了福星、雙鳳等人入門,先讓到迎門一間大廳,兩名守衛已將屠雄抬了進來。

大廳內布置得極為奢侈,用器之精美,竟不輸於皇家、天衣坊。

玉鳳公主等雖不覺得稀奇,卻更卑視屠雄。公主道:“少主照顧外麵,內宅情形由妹子與丫頭們檢查吧!”

福星連忙稱“好”。於是玉鳳公主即刻下令,分派各人任務,兩人一組,相互提醒合作,務期以最快方式,將內宅人員、環境等等查個清楚。

諸女正覺得無事可做,無聊得緊,這時得令,大為振奮,紛紛躬身領受“將”命,各循目標而去。

雙鳳兩人則向黑無心問明帳房所在,連袂而去,準備好好了解一下屠雄的財務進出情況。

廳中一時隻剩下福星、屠雄、黑無心與小雀四人。福星揮袖解開屠雄幾處穴道,道:“本座一切作為,你已聽得分明,有何意見要求,不妨說來聽聽!”

屠雄已中了自己“消功散”,穴道被封許久,這時隻覺得全身酸軟無力,已難起身舉步。他知道經這一查,惡跡彰顯,不禁萬念俱灰,長歎一聲,道:“成者王侯敗者賊,老夫既落到這步田地,還有何說,隻盼留個全屍而已!”

福星頗是憐憫,溫言道:“本座不喜殺戮,若經查明閣下確有取死之行,亦隻廢去內力,任閣下自生自滅!”

屠雄張張嘴,欲言又止,長歎一聲,閉目不語。

此際門樓外各路執事,聞得鼓聲已陸續趕來集合,莊外一批人剛好也正趕到,李豪入內報告,福星卻已舉步出來,道聲:“辛苦!”輕一抬腳,人已跨上五丈之外的門樓。

黑無心不待吩咐,已疾步跟了上去。小雀原得指示,令她留心黑無心。自覺身負監視重責,便也隨後跟上。

李豪則回到廣場,自動下令兩隊隊員歇馬,散於四周,負起監視責任。

黑無心見莊中重要執事到齊,便清清喉嚨舉手作勢,敞聲大吼“肅靜”,道:“本人向各位報告一個驚人消息,本莊莊主屠盟主,今午與天衣坊少坊主相約玉皇廟,會商之時,暗下毒藥,想害別人,不料自己卻先中毒。天衣坊少坊主指出屠盟主行為不當之處,已令屠盟主口服心服。現在李少坊主已率諸夫人與麾下男女衛士駕臨本莊,要徹查屠盟主以毒害人,勒索行商巨賈事宜。現本人奉李少坊主之命,召集各位會集於此,少坊主有事要交代,盼大家遵命行事,勿蹈莊主後塵!”

大家靜悄悄聽著,都愣了一會,陡然有人大鼓其掌,刹時間,大家受到感染,也跟著拍手大叫,場中一時陷入一片混亂。

福星上前一步,雙手輕舉,清聲道:“本座李福星,奉家父之命,與屠雄會於泰山。本為談每年繳交保護費問題。屠雄暗藏禍心,毒人害己,而今已似廢人!”

他這番話,聲調不高,雖在嘈雜聲響中,仍似平常與人對談一般。場內近千人及一旁店鋪中夥計,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眾人驚駭相顧,啞口噤聲,到此福星語氣停頓之頃,場中陡然又爆發如雷掌聲。屠雄愣坐廳內,也聽得見,不由長歎連連,潸然落淚。

福星心中自也明白,稍停之後,又清聲道:“本座此來,是按江湖規矩接收此莊,並全力調查屠雄劣跡。各位往日追隨屠某,當有許多奉命而為、助紂為虐之事,本座決定於清查完畢後,稍做懲處,若有不服者,隨時可向本座或手下男女衛士挑戰,隻要能勝一場,本座便許你為所欲為,否則便得各安現職,靜候裁示!”

說至此處,下麵又早已鴉雀無聲,麵麵相覷。也有些執事躍躍欲試,但想到適才所見,四百多人被強押回來的衛士刀手,個個垂頭喪氣,顯然吃過苦頭,不禁又有些猶疑。

福星見狀,微微一笑,抬頭見十丈之外一樹高枝上,立著一隻喜雀,舉手一招,將之懾入手中,笑道:“誰要能將這喜雀在空中抓住,本座便將這安寧莊送他掌理!”

說著,手掌一舉,那本在掌心掙紮的喜雀,陡像失去約束,一飛衝天,已入五丈高空。

這手“捉、放”絕活,震懾了場中每個人,愣呆半晌,才暴起另一陣掌聲。

福星微微一笑,又清聲道:“莊中人亦或有受居某毒害者,三日內亦可向黑無心主持的‘執法堂’申訴,查證屬實,轉呈上來,本座亦必主持公道!”

他到此一頓,雙目中閃閃放光般掃視眾人,又道:“總之,三日內本莊封莊,任何人不得任意出入,三日後本座做出決定,必有詳細交代!”

場中近千人,每一個都被他目光所懾,心中發毛,暗叫:“可怕!”“厲害!”福星道聲:“散會!”聲出人已無蹤,誰也不知他怎麽走的。

其實,福星隻是回了院中的廳堂,同時傳音吩咐院外李豪,自行安頓,分派任務,第一先了解全莊環境,第二則派出少數人,擇要設立崗哨,以防萬一。

李豪對這種指揮方法已然習慣,便即依命行事不提。而大廳內的福星,則已瞑目端坐,以天眼、天耳查察內宅情形。

黑無心與小雀隨後進來,見狀對望一眼,小雀打個手勢,叫黑無心噤聲坐下,以待後命,她則轉身悄然出去。

黑無心感激、感慨,又驚奇的坐向角落,心裏卻是愉快得很。他想到今後跟著這位俊如金童、能賽神仙的人物,無論做啥,都必與助人有關,這起碼能稍贖從前幾十年黑道生涯中所積惡孽,不由更感覺滿懷希望,心底滿是平安與平靜。

福星的天眼偶爾掃過,察覺他身上靈光,更加純正溫和,而且還是童身,不由暗自點頭。他心中靈機一顯,摸出一粒“赤龍丸”,傳音悄語,叫黑無心張口。黑無心毫不猶疑,才張開大嘴,一絲輕風吹入,不由令他一窒,嘴巴閉了一下,一粒甜中帶辛的清香藥丸,已然滾落腹中。

他仍然張開嘴巴,耳中卻已聽到另一句話:“瞑目運轉內功心法!”

黑無心依令而行,才收聚丹田之氣,便感覺到藥丸已化溫熱勁流,隨他意念,與真元逐漸化合融會,活潑潑流向全身,原先想都不曾想過的生死玄關,片刻之間已然暢通無阻,小、大周天經脈,均如康莊大道,可以任意之所指,無遠弗屆,無竅不通,讓他歡喜得心花朵朵,幾幾乎要跳起來。

便在此時,耳中又聽到福星的提示:“收心猿,去思慮,澄誌如一潭無波之水,水中鏡花皆雲煙,隻有一片光明境!”

黑無心跟著默念,果然過不片刻,便已入靜入定。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無心方始醒來,隻覺得全身輕飄飄恍似一羽,伸臂伸腰下坐,全身骨節一陣輕響,倒把他嚇了一跳,怕是吵了“少主福星”。偷眼一望,少主座上已然無人,卻遇上一雙含笑的目光,正是小雀。

隻見小雀“嗤”的一笑,美似天仙,聲如仙樂般道:“你大約得了少主厚賜,否則怎會好端端長了一頭,人也變得白了?”

黑無心心頭一跳,忙低頭瞧看,隻見褲腳袖口,果然都短一大截,露出的部分,也白嫩嫩大異往昔。

他喜中有驚,驚中有些羞臊,忙道:“姑娘見笑了,失禮得很!小人得趕快換衣服去,否則若是犯瀆了諸夫人,豈不該死?”

說著,低頭便往外走。小雀跟上去,笑道:“少主吩咐,令小婢同你坐鎮執法堂,以備莊眾前來申訴告怨,那執法堂在哪兒啊?”

黑無心去似飄風,比以前不知快有幾倍,同時邊走邊道:“如此請姑娘隨小人來吧!就在…………”

下麵的話,還未說完,一抬頭已到廣場左側一堂門前,上麵有個橫匾,刻著“執法堂”三個大字,門口站著兩名堂丁,擔任守衛。

黑無心對一高個子說道:“周五,快去拿你一套衣服借我穿穿,…………”

那周五聽清是堂主聲音,“噢”聲應了。還沒轉過念頭,眼前一花,堂主及一位美姑娘,轉眼都進去了。

堂裏分三進,前麵是聽審問案的“公堂”,二進則是住的地方,後麵則是牢房與堂丁宿舍。

黑無心獨身住在左廂房,右廂房則空著。後麵牢房隻關了五個莊內的“三隻手”,堂丁則有十二名。

黑無心一見小雀跟來,心中窘羞得很,推開左廂房門,請小雀入內寬坐,他自己等不及,去後麵找衣服去了。

小雀獨自入內一瞧,左廂一明兩暗,陳設極是簡陋,和屠雄內宅相比,簡直有如天壤之分。但她卻不由暗暗讚佩,怪不得“少主”賞識,這人果然有過人之處。

但,她想:“少主為何派我來呢?若是不放心他,怎會賜予靈丹妙藥?難道是別有用心…………”

她不是笨人,仔細一檢討,不由跳了起來:“哎啊!糟啊!少主誤會了,我怎會看上個老頭子呢?”

她心頭意念電轉,自怨、悲傷自是有的。但又想,隻要自已坐得正,表現得好,還怕人誤會嗎?故此立下決心,先裝糊塗,把交代任務做好,再找機會向主子及少主剖白心機,倒也不遲,反正少主身邊女人多得很,哪一天能“幸”到自己,有得等呢!

想到這事,又使她身上燥熱,有些兒不滿。自己哪點比不上小丫頭小竹、小蘭四個?她們不但一齊被“幸”,鬼丫頭小竹居然還做了三夫人!而今四、五、六、七跟著進門,她這做丫頭的,豈不更得靠邊站嗎?

正胡亂想著,黑無心已換了合身的短衫,雙手捧了杯熱茶,恭恭敬敬送上來,誠懇的道:“姑娘請用茶,小人這裏一切簡陋,請多多包涵!”

小雀眼珠一轉,伸手接過,甜笑道:“黑堂主客氣了!少主之意,令小婢在此三日,以便協助堂主處理申冤案件,但不知這裏可有住處?”

黑無心搓搓手,垂頭道:“對麵雖有空屋,缺乏用具,不過小的馬上著人去買,隻要姑娘不厭粗陋,應無問題!”

小雀笑道:“小婢出身丐幫,什麽苦沒吃過。堂主不必太過費心,隨便找床被褥就可以了!”

黑無心連連稱是,又告罪出去,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讓小雀初次感覺到被人奉承的愉快,靈活的心眼裏想:“若是一輩子被他當天仙般捧著,不比看人臉色、等人臨幸強得多嗎?”

這一念轉過來,心頭舒坦多了,茲後三天,果然和黑無心合作得非常愉快。

且說福星在引導黑無心入定之後,天耳中聽到各處夫人、女侍的談話,以天眼觀之,也瞧清內院各屋情景。當發現夏荷伴同孟麗絲,正檢查一間地下室時,不由心中一震,迅速趕了過去。

那是最後邊一間屋子,外觀似黃土砌成的一間矮屋,乃堆放雜物器具之所,實則裏麵鋼鐵鑄製,有暗門通道,直下數丈,才是一間石砌的巨室。

室內不僅有許多瓶罐藥草,另一邊養了許多罕見毒蛇、毒蟲。最可惡牆上釘著人皮,鐵籠子關著三個奄奄一息的**少女,旁邊放著一大桌子整人工具。最裏邊還有丈許方池,池水濁黃,臭氣薰天,絲絲白霧不時浮起,更增了許多可怖氣息。

夏荷與孟麗絲無意中闖進來,見三少女膚色發綠,氣如遊絲,不由大起憐憫之心,都想趕快先把人救出去再說。

兩人一商量,正要打開鐵籠,福星已閃電般出現身邊,喝上兩人:“且慢動手!”

二女見福星突地現身,不禁驚喜。尤其孟麗絲轉身偎入他的懷內,妮聲說道:“少主怎麽來了?這裏好臭啊!!”

福星摸摸她的金發,閉目以天眼注視三女片刻,出指連點,已封了三女死穴。三少女長歎一聲,伸腿死去,李福星推開孟麗絲,伸指在空中畫了三符,一口舌血噴上去,火光三閃,符光擁著三名少女魂魄,冉冉上升,都對他不住合什禮拜,福星長歎一聲,道:“此生苦孽已盡,來世之福可享,去吧!”

三符光一閃而逝,送三女轉去地底。

這時福星才張開眼睛,苦笑一聲道:“看來天命如此,想不犯殺孽已不可得。這三女乃是屠雄特意培養煉製的毒人,再過一年半載,就太可怕了!”

孟麗絲又偎過來,奇怪問道:“怎麽可怕?我覺得她們好可憐!少主你為何不救,反而殺了她們?”

福星苦笑道:“若是能救,怎會不救?這三女已然毒入骨髓肌膚,任何人摸她一下,便會中毒斃命。煉成之後,精力恢複,表麵上會變得比常人更加妖豔,若屠雄用她們除殺異己,更易如反掌了!”

孟麗絲又問道:“少主為何畫符噴血,和誰說話啊?”

福星溫言解釋道:“我一者為世除害,二者解除這三名少女痛苦,不得不殺害三人。三人之魂要往地底報到,我畫符噴血,也是為了她們。隻盼她等來世有福可享,以補今生所受折磨,你明白嗎?”

孟麗絲點點頭,笑道:“你真是好心腸,怪不得這多女人喜歡你呢!我找你找了三百年,也受了不少苦啊?如今總算如願,想想你方才的話,滿對的呢!但…………今世之福,是否又是來世之苦呢?”

福星笑道:“來世苦不苦,須看今世作為。今世多行善,來世怎會再苦?今世苦勤加修為,脫出輪回,又哪有來世?”

這話讓兩女大有徹悟,都不由凝眸細思。福星卻不管她們,閃身走近鐵籠,雙袖一揮,近千斤的鐵籠子已平平飛出丈餘,落在方池之上,緩緩沉了下去。

刹時間池水中冒起陣陣濃煙酸臭,三女屍體已漸化去。

福星一邊叫二女上去,一邊將室內毒物、藥草,統統拂入池中,方始出去。

三人在土屋外大吸了幾口長氣,夏荷嬌聲道:“這屠雄當真死有餘辜!死後屍體也當投入此池,也讓他嚐嚐味道才好!”

這話剛剛說完,便聽玉鳳公主脆聲傳音,道:“少爺快回來吧!這屠雄已然服毒自盡了!”

福星牽了二女,閃電般越過幾重院落,返回大廳。見屠雄已在角落座椅之上,七孔流血而亡,一隻小小空藥瓶,跌在地上,想來便是裝藥用的。

他不由歎了口氣,道:“孽由自做,罪有應得。他後麵既無親人子女,就通知黑無心,派人抬他出去,埋了他罷!”

金鳳示意小蝶傳令,玉鳳公主笑道:“少爺的神通愈來愈大了,還知道什麽,說來聽聽!”

福星道:“咱們換個地方吧!後麵不是有許多房間嗎?”

諸人心中好奇,隨他往後麵走。玉竹笑道:“爺你說說看,小妹發現什麽?”

福星笑道:“金庫啊!你不是找著一個大金庫嗎?看那些金磚銀錠,怕不有兩千萬兩,對不對?”

眾人這時正走過中央一處精致殿堂。福星指一指,卻不進去,穿花徑,走回廊,偏向左邊院落,邊走邊道:“這中央是帳房兼書房。兩位夫人翻查半日,必有重大發現。樓上是屠雄居室,有些奇巧**褻之物,先清理過了再用,左手邊是貴賓客院,可以暫住。右手院內養一批妙齡少女,都是擄來的。小鶯、小燕都問清來曆了嗎?”

諸夫人女侍個個咋舌。玉翠天真無邪,有話便話,笑道:“哥哥真是鬼靈精!但你說說看,我和仙姊又做了什麽?”

福星笑道:“你們倆隻在後院研究草兒、花兒,哪做了什麽?”

玉翠笑道:“這就冤枉人了。仙姊是見後園有許多異種藥草、名花,雖有些毒性,若配合得直,再加上幾味主藥,反可製成解毒聖品,所以才和我仔細研究,你當我們在玩兒嗎?”

福星大笑,清聲道:“原來是兩位解毒聖手,失敬!失敬!”

眾人都被他逗笑,嘻嘻聲中,已達客舍。

這客舍建築亦極精美,樓下廳、堂、廚、廁俱全,還有幾間仆人房。正中有紅木樓梯,轉折而上,樓上則有八間臥房,對門並排,各有四間。

此時中秋已過,新年尚早,故而並無訪客。連樓下兩人,也早撥到別處去服役了。

玉鳳公主上下巡視一遍,甚覺滿意,便命眾女侍去搬車馬之上的行李行囊,分配打理各個房間。金鳳則叮囑小蝶,負責飲食。

福星想起馬王龍兒,便叫小梅出去查看,玉鳳公主笑道:“今晨聽仙妹說起,爺收服金眼雕經過,真是驚險嚇人得很!那兩雕果然都馴服嗎?”

福星笑道:“現時已近黃昏,入夜之後,我將它倆喚來,讓你們自己試試!”

接著口唇微動幾下,又道:“秋月、冬冬已趕回來,一定有好消息!”

果然轉眼間秋月與冬冬現身,秋月道:“啟稟爺與公主,奴婢達成使命。以侯爺八方巡察使名義,請出‘尚方寶劍’,那縣令雖怕得要命,但因官小位卑,還不敢接,是奴婢以公主名義寫下軍令,用過鈐記交代,他才放膽接下案子!”

福星被封逍遙侯,實授“八方巡察使”之事,金鳳等人均不知曉,聞言一陣嘩然詢問。福星搖手要大家稍安勿躁,道:“這事說來話長,先聽秋月報告正事,再由鳳兒說吧!”

秋月忙道:“奴婢報告已了,隻有一個尾巴,便是歸途中遇上兩人,一是玉傑少爺,在曲阜玩耍。二是丐幫分舵主。奴婢托他的事,一件為玉傑少爺找玩伴兒,一件是留神錦衣堂蘇老爺的行蹤。等蘇老爺到了曲阜,便倍著來此。分舵主答應是答應了,隻是說不知蘇老爺會不會信他,與他同來。因此奴婢想,若想取信蘇老爺,還請四夫人親筆寫個字條兒,差人送去較保險!”

玉璿笑謝道:“你真周到!辦事一絲不亂,有條不紊,真謝謝你了,字條寫是可以,派誰送去好呢?”

秋月謙笑道:“多謝四夫人讚獎,字條寫好了交給奴婢吧!陪著押人的兩衛,李震和李興,都知道地方!”

玉仙也笑道:“我弟弟沒煩你吧?他是最不甘寂寞的!”

秋月稍微遲疑,又道:“沒有,沒有。他隻向奴婢借了一百兩銀子,說去試試手氣,別的倒是沒和奴婢多說!”

玉仙鼓氣,道:“真不像話!這麽好賭,長大了還得了嗎?看來妹子得送他回山,請家父母好好管教管教才行!”

福星沉思片刻,道:“玉傑雖然好賭,卻不以功力玩假要詐,已甚難得,就怕性子太活,交了壞朋友,染了不良習氣。過幾天回來,讓我勸勸,若再不行,另想他法為是!”

他接著又對秋月、冬冬道:“你倆都辛苦了!快去換換衣服,歇會兒去吧!”

兩人這才告退。金鳳舊話重提,要玉鳳快說宮中之事。

玉鳳摘要說了個大概,有關力除陰魔遇見孟麗絲之事,隻是一言帶過。但即使如此,也足令金鳳等人興奮不已,仍然問個不止,幸虧小蝶等人來請用飯,這才打斷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