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寧小丹幾人終於到達抱善寺,隻見廟宇巍峨,香火繚繞,說是佛門靜地,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卻不少,顯得很是熱鬧。

“看見那株素梅沒有?”柳如風指著廟門前的一大叢梅花給幾人介紹道:“那可是唐代一位高僧親手所植,但後來大師仙去,那梅花竟也跟著一起枯萎死去,如今這一株卻是旁枝發出來的,可見花草與人一般,也是有靈性的!”

“這有什麽稀奇?”朱複笑道:“佛法無邊,渡化一切有緣,連常常聽經的猿猴野怪也能成仙,這花有點靈性算什麽?”

寧小丹聽得撇嘴,卻也不好跟他們大講什麽無神論觀點。

幾人正說著,寧小丹突聽身旁“撲通”一聲,她嚇了一跳,轉過頭去,卻是一白發蒼蒼的老太婆跪到了地上,正虔誠地衝廟裏作著揖,嘴裏高聲念道:“多謝普渡眾生的菩薩,多謝大慈大悲的高僧!”

寧小丹正疑惑還沒有見到菩薩呢,這老太婆怎麽就跪了?卻見她站了起來,“撲通”又跪下,然後又虔誠作揖,嘴裏念叨著感謝的話,三步一叩首跪向廟裏去了。

“這老婆婆怎麽了?”聽朱複問旁邊一香客道。

“客官,你問我算是問對了,”那香客熱情介紹道:“她這是來謝了塵大師的呢!”

“怎麽回事?了塵大師給她指點了什麽迷津?”柳如風感興趣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那香客見他們感興趣,很是得意,清了清嗓子,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這婆婆老來得子,好不容易兒子大了,倒也勤快孝順,去年又娶上了個兒媳婦。今年便有了身孕。

喜事連連,兒子想著壯大家業,於是便將積蓄的銀子拿了出來,置辦了些貨品,與朋友一起坐商船出海糶貨去了。

誰知兒子剛走不久,一天,老婆婆與兒媳婦因為瑣事拌了兩句嘴,那兒媳婦便趁著家中沒人收拾東西出走了。

起初,老太婆兩老口還以為兒媳婦嘔氣回了河對岸的娘家,想著兒子沒在家。她回娘家去散散心也好,便沒在意。

不想隔了幾天,不見兒媳婦回來。老太婆偶然遇到兒媳婦娘家村子裏的人,便順口問了一句,不想對方卻說並不曾見兒媳婦回去,還說親家翁兩口走了幾天親戚才回來。

老太婆一聽慌了,忙回家找了老伴去親家查看。果然並不見兒媳婦的身影。

這下老兩口急了,兒媳婦和她肚子的孫子不見了,兒子回來怎麽交待?

親家翁見他們丟了自家寶貝女兒,也哭鬧著要人,當即這老兩口便嚇得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就此走陰司去。

有那會出主意的。忙讓他們請了鄉鄰親友四處打聽,但找來找去,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急得老兩口是精神恍惚,茶飯不思。

病急亂投醫,老太婆在家中著急之時突然想起這抱善寺的了塵大師來,於是便東拚西湊集了十兩銀子來這抱善寺卜問。

銀子花了。大師沒見著,不過卻得了一個指點迷津的紙條。上麵寫著:“兩人一張口,尋人河上走!”

老太婆不懂,忙尋了個識字的先生解釋,那先生告訴她說要尋媳婦需往河的上遊去尋。

老太婆一聽,忙按大師的指點,求了親友們向上遊虔誠地尋去,果然在上遊遠處的一個村子裏找到了兒媳婦的蹤跡,看到一戶破落人家房簷下晾著兒媳婦的一件中衣。

眾人破門而入,見老太婆兒媳婦正在屋中垂淚不已,一問才知是被這裏的一孤寡閑漢給騙了來拘住享用不放,也不顧她懷有身孕,正自因脫不了身而啼哭。

眾人大怒,等閑漢回來,將他送官打了個半殘不死,救回了老太婆兒媳婦。

老太婆見媳婦雖然失了身,但好歹性命猶在,她肚中孫子也無大恙,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直呼“阿彌佗佛”,頌讚了塵大師了得,因此今日便來這寺裏三步一叩頭表達謝意。

聽完香客敘述,寧小丹也不得不佩服,驚訝問道:“這了塵大師又沒長千裏眼,他是如何知道那家兒媳婦被人騙到上遊去了?”

“這位小公子你就有所不知了,了塵大師可是大有來曆的!”那香客一臉的神秘問道:“幾位可知前年當今天子在泰山祈福,那主持的和尚是誰?”

朱複聽得驚訝,問道:“莫非是了塵大師?”

香客仿佛出了一道很高深的題目難住了別人似的得意地搖搖頭,然後迫不及待地自行答道:“是他師父!”

朱複淡淡“哦”了一聲。

“你這是什麽態度,”那香客瞪眼看向他道:“以為了塵大師不如他師父麽?我告訴你,你錯了!”

“呃……”朱複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在下沒有這麽認為!”

“算你有眼光!”那香客滿意地點點頭,又說道:“據說祈福儀式了塵大師也有參與,而且儀式後皇上還請了塵大師進宮裏做國師,但了塵大師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說是要留在人間造福蒼生呢!”

柳如風在旁邊好奇問道:“兄台怎麽知道這麽多?連皇家的事也知道這麽清楚!”

那香客得意說道:“這抱善寺的住持的好友的表兄的舅舅跟我可是熟悉得很,我焉有不知之理?”

寧小丹聽他說出這麽一串拐彎親戚出來,不由“噗哧”笑出了聲。

“這位小兄弟笑什麽?”那香客不高興起來,質問道:“莫非你不相信我方才所言!”

“呃……不是,”寧小丹說道:“隻是覺得三人成虎,大家所說是不是有些失真?比如老婆婆媳婦走失的事情,有沒有可能了塵大師那天下山恰巧就遇見過那婦人,所以才斷得那麽準呢?”

“不可能?”那香客說道:“自從在抱善寺掛單,了塵大師便幾乎沒下過山,他又怎麽會遇到那婦人?其實了塵大師就是得道高僧。一眼便能知人過去未來,其化身能上天入地,暢遊三界,世間哪有他不知道的事?尋個人小事一樁罷了!”

“這位大哥也太誇張了吧?世間哪有那麽厲害的人?簡直如神一般存在了!”寧小丹笑著說道。

“你這小公子怎麽這麽說話?”那香客皺起眉頭,仿佛聽到什麽侮辱自己的話似的,憤憤說道:“難道你還懷疑了塵大師不成?我跟你說,了塵大師他就是羅漢轉世,你……”

朱複見他情緒激動,忙拉了寧小丹站到一邊,笑著說道:“這位大哥。我家兄弟不是這個意思,她就是太驚訝了,你別見怪……嗬嗬~~”說完。他拉著寧小丹就走。

“真是……你們以為想見了塵大師就能見到麽?還以為自己是誰呢?就衝你們那態度,等下輩子吧!”那香客仍衝著他們的背影憤憤念叨道。

“不見就不見,還以為誰稀罕!”寧小丹撇嘴小聲嘀咕道。

柳如風聽得真切,用從寧小丹那裏學來的詞語提醒著她:“寧小弟,佛門靜地。你說話可得注意點兒,不然小心被打成豬頭!”

“你那腦袋,不用打也是豬頭了,”寧小丹瞪他一眼埋怨道:“不然也不會蠱惑我們到這裏來!”

“你……”柳如風瞪著寧小丹要罵回,想了想,卻隻將袖一甩。哼聲道:“尖嘴猴腮,伶牙俐齒,懶得與你計較!”

“丹弟你真是……”朱複寵溺看著寧小丹。勸道:“柳兄所言也有道理,菩薩近前的確應該慎言慎行才是!”

“好吧,”寧小丹一擺手說道:“我也不是要幹涉大家的宗教信仰,隻是看不慣大家對那了塵大師過於崇拜的樣子而已!不過既然來也來了,我倒要看看那了塵大師到底有多厲害!”

“好啊!”柳如風拍手讚成。問朱複道:“朱兄你心中可有未決之事?等會兒小弟出錢,你去卜問一回。就讓寧小弟看看那了塵和尚到底是準與不準!”

朱複疑惑問道:“為何是我,柳兄你自己沒有要卜之事麽?”

“有倒是有……”柳如風笑道:“不過若我去,寧小弟又會說我跟人家串通了,你去他就沒話說了!”

朱複笑道:“那既是我自己問事,銀兩當然也得我自己出才靈!”

寧小丹聽他答應要去,不由撇嘴說道:“朱兄有什麽要卜問的?不如問我!”

朱複看著她笑道:“有一件事問你可以,但另一件,問你你就不知了!”

寧小丹奇怪問道:“什麽是我知的,什麽又是我不知的?”

朱複一手搭到她肩上,將她擁在自己臂膀裏,附在她耳邊低語笑道:“問姻緣,丹妹一句話;問事業,丹妹卻是不曉了!”

“你……”寧小丹不由微微紅了臉,白了他一眼,甩了他的胳膊拉開兩人的距離。

“咳,咳,咳……”見他二人舉止親密,展謂假意咳嗽著撇開眼去了。

柳如風眼神閃了閃,卻也假裝沒看見,不動聲色轉過頭去。

朱複倒不以為意,重又拉過寧小丹的手,笑道:“走了,走了,拜菩薩問姻緣去!”

寧小丹無語。

幾人向大殿走去,卻見前麵靠右邊院牆處圍了很大一群人,熙熙攘攘,來來去去,也不知在做什麽熱鬧的事。

寧小丹正疑惑,聽柳如風指著那裏說道:“朱兄,咱們這一路走來也渴了,先過去請些龍泉水喝吧?那泉水清洌香甜得很,喝了能袪病延年呢!”

朱複點頭道:“好啊,我也正好渴了!”

於是幾人向取水處走去,隻見光滑石壁上伸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龍頭來,口中汩汩冒出清洌的泉水來。

下麵一個墨玉石砌成的不大的池子,池中一隻墨玉石龜仰著頭,好象仰脖享受著泉水的甘甜,大約是取延年益壽之意。

小池中溢出的水順著一條溝渠潺潺流出,聲音悅耳動聽,溝渠旁邊一麵九龍壁,上麵九龍仿佛也受到這泉水的滋潤,張牙舞爪,很有活力。

那溝渠一溜兒擺了不少瓷碗,一個和尚搬了椅子坐守著,他的麵前擺了個功德箱,香客們往那功德箱中投了些錢幣後,便自去拿碗取水喝。

寧小丹笑道:“這家寺廟倒會經濟,喝口水也收錢!”

在現代,喝瓶礦泉水也要錢,就連自來水也是錢,寧小丹倒不覺得稀奇,可她穿到這時代也有些時日了,知道這時候汙染少,到處都可以喝到免費純淨的礦質水,突然見這裏喝水也要錢,不由有些感慨。

柳如風笑著解釋道:“隨意化緣而已,多少不論,情理之中,實在無可厚非,若不要錢,人們便反而不珍惜了!”

寧小丹白他一眼,撇嘴說道:“看你都說這寺廟好,現在說你不是托兒我都不相信了!”

“我隻是覺得不應該隨便懷疑佛門而已,……算了算了,”柳如風換上一張笑臉,伸手從懷裏摸出幾顆銀粒子來,說道:“寧小弟不信佛,柳某深信無疑,正好有碎銀子,大家也走累了,在這石階上息一會兒吧,我過去請幾碗過來大家喝!”說完,他便拿著銀子去取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