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銀霜答道:“縱是想念,姑娘也不能不顧安危,不如安心留在這雲霧山,待明年春暖花開之時,奴家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後再作定奪。”

聽她再次拒絕自己的請辭,寧小丹既急又怒,心想他們這是不打算放自己了?當即便翻了臉,冷冷質問道:“雖說我是你們擄來的囚犯,但好歹與你家少主是結義兄妹,現在又救了你父親,馮大當家既說自己是知恩圖報的人,卻又為何不放我自由?難道要養我在這山中,繼續為你們提供血液,或是將我獻給朝廷換榮華富貴麽?”

“這……”馮銀霜麵色紅了紅,眼裏閃過愧色,低頭說道:“姑娘誤會了,奴家留姑娘,的確擔心姑娘安危,絕無害姑娘之心……若姑娘不相信,奴家可以就此發下毒誓!”

說著,她真舉手發誓道:“今日我馮銀霜在此起誓,若有象姑娘所說害她之心,將來必不得好死!”

“你……”看她如此誠懇和信誓旦旦的樣子,寧小丹不知說什麽好,譬如一拳打在了軟棉花上,很是無奈。

看著山下在雲霧中時隱時現的彎彎曲曲的山路,她不明白馮銀霜他們為什麽非要留她在山上。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和觀察,她是真心覺得這山寨中包括金馮夫婦在內的人都很善良,所以她相信剛才馮銀霜的誓言,他們絕對沒有對她不利的想法。

可是就因為擔心她的安危,便將她拘禁在這山上,他們這種做法實在讓人想不明白。

兩人默默站了一會兒,馮銀霜說道:“天冷,姑娘身子骨虛弱,咱們還是回去吧,章大夫替少主的診治應該也結束了!”說著,她便帶頭往回走。

寧小丹跨一步跟上,下定決心說道:“大當家的心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終是要下山去尋我相公和孩子。半個月,我隻在這山上逗留半個月,半月之後,就算死,我也要走出這雲霧山!”

寧小丹打定主意,索性不管他們真心還是假意,她隻管提出離開的要求,表明自己要離開的決心就可以,若他們是真心,自然不會真的讓她去死。

前頭走著的馮銀霜頓住腳步,轉回身來,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寧小丹不明所以,正要問,卻聽她歎氣問道:“姑娘對我家少主,一點留戀之心也沒有麽?”

寧小丹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誰說她對呆瓜沒有留戀之情?可又如何呢?呆瓜在這兒好好的,朱複和展謂他們卻在外麵生死未卜,她對他們更掛心。

而且自己離開這裏也是為呆瓜好,不然朝廷找上門來,到時必然禍及山寨,那麽呆瓜便連個去處也沒有了。

她離開,實是為呆瓜好!

可是她又不能將這種心思透露出來,不然馮銀霜可能更會勸她留下來。

馮銀霜似乎也並不想知道寧小丹的答案,問完後又歎了口氣,便轉身離開了。

寧小丹覺得無趣,也在紅葉的帶路下,怏怏回自己住處。

跨進院門口,她便見呆瓜已經傻笑著在院子裏等她了。

馮銀霜為了讓呆瓜恢複記憶,請了章大夫在呆瓜的腦部紮銀紮。

寧小丹猜想呆瓜失憶,並不是因為腦部有淤血,因此紮銀針不見得有多大用處,反而會讓呆瓜吃苦,於是出言相勸。

但馮銀霜卻不聽,仍是堅持讓呆瓜每日午後到章大夫那裏去,寧小丹去看過一次,眼看章大夫高高舉起銀針紮到呆瓜腦上,她便心肝兒一顫,擔心不已,卻又不便阻止。

畢竟人家可是為呆瓜好,章大夫的醫術也是信得過的。

最後她實在看不下去,忙找了借口退了出來,以後也不敢再去看。

“丹……”看見寧小丹,呆瓜高興地迎上來,拉過她的手。

他的大手一包圍,寧小丹手上頓時傳來溫暖人心的溫度。

想起馮銀霜說自己不留戀呆瓜的話,寧小丹衝他笑笑,暗暗安慰自己:和他不過結義兄妹而已,哪用朝朝暮暮在一起?他在這裏過得好,她便可以放心了。

“冷……”呆瓜突然皺眉說道。

寧小丹正奇怪,卻見他敞開自己的大髦,將她緊緊包了起來。

原來他是說她冷!

“看來章大夫的針灸還真有用,”從他溫暖的胸前抬起頭來,寧小丹高興說道:“你也學會嗬護人了!”

記得以前的呆瓜,老是躲在她身後,雖也關心她,卻從不知道該怎麽做。

“嘿嘿~~”也不知是看懂了她的表情,還是聽懂了她的話,呆瓜衝她高興地傻笑著。

“依然傻!”寧小丹嗔笑地罵了一句,舉手摸到他的頭,問道:“痛不痛?”

“嘻嘻~~”呆瓜卻隻傻笑。

寧小丹歎了口氣,抱著他的腰回屋裏。

……

轉眼春節過去,眼看就要到寧小丹所說的半月期限,馮銀霜卻對離開的事隻字不提,甚至連麵也露得少了。

寧小丹暗暗著急,也曾去找過她幾回,不是沒見著,便是親眼見到她在召集人議事,或是安排人手負責春耕等事情。

章大夫醫術的確高明,在他的調理下,馮老子的身子恢複得很快,飲食起居正常起來,就差下地行走了。

不過寧小丹沒有親見,因為老爺子醒來後,她禮貌性地問候過一次,卻發現老爺子看她的眼神滿是挑剔和不滿,對她也很冷淡,於是她以後便沒再過去。

她並沒有深究原因,覺得也許老爺子就是那性子,自己是多心了;又覺得或許老爺子根本沒有象馮銀霜一樣將她看作救命恩人,隻當作是擄來替他治病的囚犯而已。

總之,不管什麽原因,她都不用理會,畢竟她在這山上要呆的時間也不長,不會長期跟他打交道,所以她根本不用費心思。

不過聽說自從老爺子醒後,寨子裏的重要會議,都會去他房裏召開,讓他拿拿主意。

寨裏的會議,也會讓呆瓜參加,聽說這是馮老爺子醒來後做出的第一個決定。

所以寧小丹有時覺得,馮銀霜攔著自己不讓離開,也許就是馮老爺子的主意,那老頭兒八成舍不得放跑自己這個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藥人!

但一切不過猜測而已,馮銀霜沒說,寧小丹也沒親耳聽到馮老爺子這麽吩咐過。

但寧小丹都沒將這些事在心上,她覺得若是自己絕心要走,沒人攔得住,除非將她關起來,但因為呆瓜的原因,他們自然不敢關她。

也不知是針灸的功勞,還是寨子裏的人對呆瓜真心的尊重和關懷,總之,呆瓜的傻氣比以前少多了,雖想不起以前的事情,笑起來仍是很傻,但行為已經正常多了!

這讓寧小丹既內疚又高興。

記得以前柳如風也建議讓了塵替呆瓜診治,當時她沒有同意,如今看起來,那時真是錯了,若是早治療,隻怕他早已恢複記憶了。

好在陰差陽錯,他終是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欣慰之餘,寧小丹更加放心將呆瓜留在山上,於是籌劃著離開。

她想過了,自己一無武功,二無良策,能威脅馮銀霜讓她離開的唯一法寶,便是故伎重演——以死相逼。

若是他們對自己有所圖,便不會舍得讓她死;若是他們無所圖,隻是真心關心她,也不會忍心讓自己死,所以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這天眼瞅著天氣晴朗,寧小丹早早起了床,穿上了男裝。

這套男裝還是上山那天穿著,想著走時總用得著,她換下便收著了。

“姑娘怎麽穿成這樣?”紅葉疑惑問道。

寧小丹看她一眼道:“你去跟大當家說一聲,我下山去了!”說完,不再多話,背了包袱就走,紅葉叫也不應。

雖然太陽已經躍上遠方山頂,但天氣卻仍然非常寒冷,呼吸之間,一片白霧。

寧小丹走得很快,雖然知道自己今天定是下不了山,但她仍抱著僥幸心態。

如果守山的侍衛能疏忽地放她下山,她定會謝天謝地,但她知道這個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馮銀霜定是早已打過招呼了,他們不會輕易放她走,她今天不過鬧一鬧,讓他們看到自己的絕心罷了。

不過寧小丹沒想到自己連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沒有試上,因為還沒到山門處,她便被趕來的馮銀霜給攔住了。

“姑娘這是要到哪裏?”她拉著寧小丹,和氣問道。

“我說過隻待半個月的時間!”寧小丹卻板著臉冷冷說道。

馮銀霜愣了愣,笑著說道:“不是還有兩三天才到半個月麽?”

寧小丹眼裏閃過希望,看向她問道:“三天後你會放我走?”

“這……”馮銀霜歎了口氣,問道:“咱們這山上不曾短了姑娘的吃穿,也不曾有半分虧待,姑娘怎麽就呆不住呢?”

寧小丹瞬間繃起臉,不高興說道:“我說了,我得去找我相公和孩子!”

“他們生死未卜,你出去隻是白白送死!”馮銀霜耐心勸道:“不如安心呆在這山上,過自個兒的日子,若是有緣,也許還有見麵的日子。”

“大當家也是有孩子和相公的人,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寧小丹盯著她冷笑道:“若是你的孩子和相公被別人抓走了,你能一點兒也不掛心,過自己悠閑的日子麽?”

“我……”馮銀霜愣了愣,低下頭去想了想,又道:“奴家也跟姑娘說不清楚,不過我父親已經病愈,我這大當家的位置便應該還給他了,你要走要留,回去等他老人家定奪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