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丹愣了愣,這才想起曾說過自己和呆瓜是逃犯,所以朱複才這麽說。

聽他說為了自己敢跟官府對抗,寧小丹放心下來,心情也輕鬆不少,心想:自己是逃犯,朱複也護著自己,其他更不必說了。

“謝謝朱兄!”寧小丹衝朱複甜甜笑著道謝,她覺得不管朱複能不能做到,就聽他此時這麽一句話,心裏也是極舒服的。

“說什麽客氣話?”朱複寵溺看著她,信誓旦旦說道:“丹弟,你對我來說,是特別不同的,我就算拚了性命也不會讓人把你從我身邊帶走的!”

寧小丹以為朱複說的結義兄弟般的情誼,笑了笑,並沒有深想。

兩人邊說邊走,寧小丹想著愁也沒有用,反正那人也不一定能碰到她;就算碰到她了,他也不見得還能認出她;就算認出她來,也不見得能帶走她;就算帶走她了,現在的她也不可能乖乖讓他害命,她定還會想著法子再逃走,她就不信自己就為活一條命而已,老天爺也不會不幫她!

她寧小丹可不能讓還沒發生的悲劇嚇到,她得開開心心玩個夠才是!

這樣想著,寧小丹漸漸心情好起來,恢複了先前的遊玩興致,不再想那道士之事,將煩惱丟在一邊。

*****

因為是金陵第一勝景,莫愁湖並不難找,一路問去,不到一個時辰便走到。

眼前突然開闊,所見處碧荷成頃,雖然此時節蓮花已謝,但荷葉田田,挨挨擠擠,秋風起時,送來縷縷清香。倒也讓人心曠神怡,身心清爽。

湖邊楊柳依依,水草嫋娜,不時又見各色遊魚閑然搖擺而過,柳上飛鳥突來突去,啾啾成鳴,倒影與水中魚兒相映成趣,美不勝收。

岸上遊人如織,才子書生,美人如花。三三兩兩,指指點點,也自成一景。

更有那挑擔的。背簍的,擺攤的,弄了些吃食零嘴兒、土產及精致玩意兒叫賣,儼然成市。

呆瓜是個吃貨,一見吃食便不想挪步。寧小丹自己也是個經不住美食誘惑的人,一路行來,豆腐腦兒,糯米團兒,涼粉皮兒,見一樣吃一樣。好在這些東西都不值錢,花費並不太多。

不過展謂實在看不下去,瞥了一眼寧小丹。不屑說道:“瞧你兄弟倆一路行來,吃個不停,也不知是怎樣的家教才如此,真是!”

“展謂!”朱複忙瞪向他。

雖說身為男子,寧小弟這樣熱衷小吃實在有礙儀態。可展謂罵他沒有家教也太難聽了一點,朱複擔心寧小丹生氣。

不想寧小丹卻不以為意。隻見她舉起串糖葫蘆咬了一口,瞪向展謂說道:“這關家教什麽事?人生來一張嘴,除了說話便是吃,活在這世上,就該吃美食,看美景,做美事,過那美好人生,不然憋憋屈屈活著,不敢愛不敢恨,不敢露出真性情,不敢做真實的自己,那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朱複聽得若有所動,不由開口讚道:“丹弟說得真是妙極,做人就是應當做個痛快才是!”

展謂辯不過,一翻白眼埋怨道:“主子你真是,每次都向著他說話,你們就是穿一條褲子的!”

“……展謂你胡說什麽……”朱複聽得紅了臉,忙偷眼看寧小丹反應,見她神色如常,不由心神一蕩,歡喜無比。

也不知什麽時候起,他發現自己喜歡上寧小弟了,夜裏夢到他,白天巴不得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

他喜歡他身上的氣味,喜歡他說話的調調兒,還喜歡他一舉手一投足,總之,隻要是他做出來的,他都喜歡!

每當他不小心接觸或是不自覺接觸到寧小弟的肌膚時,他心裏便不受控製地產生一陣讓他自己很愉悅很舒服的顫栗。

每當兩人單獨在一起時,他就忍不住有想去抱著他的衝動,想就靜靜地抱著他,也不用說話,就想兩人親呢地呆著……這是一個身子對另一個身子的渴望,似乎他的身子突然變成了一條魚,而丹弟就是那一片海,令他這條魚兒感覺舒服的海!

他也曾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刻意將丹弟當作真正的兄弟,可是不成,那感情就如缸裏的瓢一樣,壓得越凶,浮起反彈得越厲害。

最後,他終於明白,自己愛上了丹弟,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最初的時候,他很害怕,也很痛苦,白天他不得不若無其事在丹弟麵前表現得自然,晚上的時候,他也隻有等展謂睡著的時候,才敢放肆地想一想丹弟,他怕醒著的展謂看穿自己的心思!

他怕別人笑他不正常,也怕嚇著丹弟,更怕失去跟他在一起的機會,他無法想象,沒有丹弟的日子,會是怎樣的了無生趣?

他真的很愛很愛他,愛得願意為他忍受一切痛苦,受盡一切委屈!

但他不承認自己有斷袖之癖,因為他不曾對貌美的柳如風有一丁點兒如丹弟這樣的感情,也不曾對忠心的展謂有這樣一丁點感情。

在天香樓時,看到那些貌美的女子,他照樣有著賞悅的心態,當他和那個竇兒回到房裏,當她坐到自己懷裏企圖勾引自己時,他也曾起了男子應該有的衝動,但他一想起丹弟,那股衝動便硬生生給壓了下去。

勸了竇兒坐好,喝著茶,他的心思全飄到丹弟身上,想著他可能跟那綠兒姑娘在**翻滾,他心裏不知為什麽極不舒服。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就想馬上衝到丹弟那邊,將她從綠兒那裏拉回來跟自己在一起。

後來終於找到丹弟了,卻見他與綠兒親親我我,當時他的心都快碎了,對綠兒妒忌象千條蟲子咬著他的心,對丹弟的怨有充斥著他整個胸腔,讓他不能再在原地呆上片刻,所以他急急地逃出了天香樓。

他知道自己真的愛上丹弟了!

不是因為他有斷袖之癖,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女人,而隻是因為丹弟恰好是個男人而已!

他總這樣想。“要是丹弟是女人,該多好啊!那樣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跟他說出自己的愛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嚇走他,他寧願一輩子藏著這種感情,也不願與丹弟分離!

於是他不得不獨自忍受著愛情帶給他的快樂和痛苦,他以為自己一直就這麽默默地以兄長的身份偷偷看著他了……

可是昨晚,他看到了轉機,看到了希望,他竟然聽到丹弟竟說他對女人不感興趣,還說隻把綠兒看成同性!

丹弟的那番話讓黑暗中苦悶彷徨的他高興不已!

丹弟似乎有斷袖之好!黑暗中的他似乎看到一束曙光照進他心房裏來……

後來他又見丹弟對柳如風異常的關心,又當著他們的麵說男人可以喜歡男人,朱複心裏既酸溜溜不是滋味,又抑製不住地欣喜若狂。

丹弟果然是喜歡男人的!

雖然他喜歡的是柳如風,但總比他喜歡女人好,因為那樣他就有希望了!看他以前對柳如風也沒見得有多好,隻有從天香院回來後才突然好起來的,想是柳如風在天香院與那些女子歡好而刺激到他了。

那麽就是說丹弟對柳如風愛得還不算太深,讓他轉而愛上自己便也就有了希望!

這種想法讓朱複興奮不已,同時下定決心:他,一定要追到寧小弟,斷袖就斷袖,古人有之,當今有之,因為寧小弟是個男人,他偏偏愛上了他,他就為他當一世斷袖又何妨?

正如丹弟所說,他要做一個真實的自我,活一回真實的人生!

……

朱複寵溺地看向正一臉俏皮,衝展謂做著鬼臉的寧小丹,聽她得意洋洋說道:“哈,我就跟朱兄穿一條褲子怎麽樣?氣死你不償命,你就呆一邊羨慕妒忌恨去吧!”

朱複聽她這麽一說,更是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但擔心展謂看出自己的情緒,忙看向別處。

“我羨慕個屁!”展謂衝寧小丹不屑說道:“不管怎樣,主子始終是我的主子,我跟他始終一家人,我們始終一條心的,哼,你就是一個外人!”

寧小丹一聽,愣了愣,想起他主仆二人始終不信任自己,的確是當自己為外人的,那麽朱複先前說什麽會保護自己,也不太可信了?

這樣想著,寧小丹的麵上便不好看起來。

“外人便外人,你以為誰稀罕做內人呢!”她氣鼓鼓說著,牽了呆瓜便疾走到前麵,不想再理二人,心裏恨恨想道:哼,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不求他們,讓那道人抓回去算了,橫豎一條命,自己又不是沒有死過?

“丹弟……”朱複急得想叫住她,寧小丹卻正氣頭上,不想理他。

“展謂你真是!”朱複回頭板著臉訓斥展謂道:“我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不準說這種離間彼此的話麽,怎麽老是改不了!你若再這樣,以後不準跟丹弟說話!”說完,他便追著寧小丹去了。

“不說就不說,以為誰稀罕!”展謂撅著嘴慢騰騰跟在後麵,嘴裏不滿念叨道:“喜新厭舊,不知其可,也不知他有什麽好?總是對他偏心,一點也不顧我兄弟情義,忠心耿耿!哼,哪天遇到事兒了,你才知道他是個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