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謂抬起頭來,那邊朱複早已追上了寧小丹,抓著她的胳膊好言哄道:“丹弟別生氣,你也知道展謂說話一向不過大腦,別跟他一般見識好不好?”

“朱兄多慮了,”寧小丹一邊朝前走,一邊不冷不淡說道:“展大俠說得對,的確我們也不過萍水相逢而已,終有各奔東西,相忘於江湖的那一天,所以親疏總是有別的!”

“不,不是這樣的!”朱複聽她說什麽各奔東西,相忘於江湖,不由心也痛起來,拉著她著急說道:“咱們是結義兄弟,當初便發誓不求同年同月生,隻求同年同月死;這一路行來又情投意合,我心裏早有你,你心裏也早有我,若是分離,心便都空了一半了,丹弟怎麽還忍心說出那些不吉利的話?”

寧小丹見他言詞懇切,滿臉著急,不由看著他愣了愣,她想起當日結義的情景來,想起自己和呆瓜孤若無依時,確是他主仆二人熱心相助,一路行來,也處處照顧妥帖,不曾有半點輕視和虧待。

轉念又想,其實展謂也隻是嘴上討厭而已,心裏卻是個熱心熱腸的,從不曾真正欺負過他,反倒是自己管不住嘴,常常言語上討他便宜。

剛才他也就一句話而已,兩人是吵慣了的,所以他才嘴上不掛鎖,毫無顧忌地什麽都說,自己實不該這麽敏感,害得大家都不高興。

想到此處,她歎了一口氣,軟了語氣說道:“好吧,看在朱兄你的份上,我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隻是還請朱兄轉告展兄,我是個多心的,他這麽說一次兩次不要緊。說多了,我便以為他是攆我們走了,小弟臉薄,當然不敢再賴著你們了!”

其實展謂就站在兩步之遠的地方,將她的話聽得明明白白,哪裏還用朱複轉告?寧小丹如此說,不過是向他表明自己的生氣罷了。

見她肯原諒,朱複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展謂那人,他何曾有攆你們走的意思。不過是嘴碎了一點,說話直了一點而已,你別跟他計較。好不好?況且你是我的結義兄弟,他尊敬還來不及,更不敢存攆你們走的心思!”

說完,他轉頭看向展謂,擠眉弄眼使眼色。故意大聲問道:“展謂,你說是不是?”那意思便是讓展謂服個軟,說句好聽的話哄哄寧小丹了。

展謂雖心有不願,卻還是拖長了聲音答道:“是……我不過是主子身邊小小一仆人而已,身份低賤,哪敢有攆走主子尊貴的結義兄弟的想法!”

朱複不滿。瞪了他一眼,卻又不敢多說,以免惹出他更多更氣人的話來。隻得回頭哄寧小丹道:“你看展謂也說不敢了,丹弟你別生氣!”

寧小丹聽展謂說得酸溜溜,又見朱複故意忽視展謂話裏的怨氣,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但想到朱複夾在中間難做人。又不想因為鬥氣壞了遊玩的興致,便懶得與展謂計較。撇嘴說道:“朱兄多慮了,我也是小人物一個,哪敢生氣?”

說完,她不再理展謂,拉了朱複說道:“其實不管別人說什麽,小弟始終將朱兄當知己朋友的,因此也希望能與朱兄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不會有分離的那一天!”

寧小丹說的是實話,她穿越而來,除了個暫時相依為命的呆瓜,親人朋友都沒有,如果能留著一條性命,與朱複長長久久來往,當他一輩子朋友,起碼自己也不會孤獨寂寞了。

“那是當然!”朱複聽得欣喜,拉著寧小丹的手道:“為兄其實也存著你這樣的心思,既如此,我們會長長久久在一起的!”

寧小丹笑笑,以為他擔心自己生氣,一時哄自己開心而已,並沒將他的話當真。

兩個偶爾相遇,彼此並不清楚底細的人,在一起時能開開心心,和和氣氣地度過,在彼此困難之時能幫一幫忙,若是將來分開後能想起對方,存一點眷念就很不錯了,怎麽可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丹弟跟我來,咱們遊湖看景去!”

朱複覺得剛才那番話有與寧小丹私定終生的意思,很是開心,興致勃勃拉著寧小丹就走。

兩人走走停停,指指點點,寧小丹轉眼便將先前的不快丟到一邊,高興賞起景來。

展謂也不是個記隔夜仇的人,跟在後麵走著,很快便忘了先前吵過架了,不時在兩人說話時插上一句,於是幾人又開開心心起來。

遊到南岸湖邊,隻簽名簿幾條小舟一字兒排開,兩個老者正坐在旁邊一棵柳樹下對奕。

聽見腳步聲,穿青袍的那個抬起頭來,打量了他們一眼,忙站起身問朱複道:“幾位公子,可否要租借小船去湖中采蓮?放心,價錢不貴的!”

朱複還沒答,寧小丹便在一邊高興答道:“要的要的,肯定很有趣!”

朱複見她感興趣,便與青袍老者講定價錢,租了兩隻小船,一隻他和寧小丹共劃,一條展謂和呆瓜同乘。

展謂本不願去,但嫌在岸上帶著呆瓜無聊,因此幹脆也說要去,他覺得就算不采蓮,劃劃船也是蠻有趣的。

於是四人兩船,向湖中心劃去。

在現代時,寧小丹很少坐船,更別說這種有情調的泛舟采蓮了,她興致很是高昂,連朱複也被她感染,拚了力氣向那荷藕繁茂的地方劃去,見著蓮蓬便停下來任她采摘。

於是不一會兒,船頭便堆起了不少蓮蓬。

“夠了夠了,朱兄你別往荷多之處劃了,我們飄湖上玩玩水吧!”寧小丹采得盡興,在船頭坐下來,一邊將剝開的一顆蓮子扔進嘴裏,一邊衝朱複建議道。

眼見著湖水清澈,遊魚成群,她早就想伸手去捉一捉了。

“好啊!”朱複笑了笑,將船撐到湖水深處停了下來,這裏除了來處,三麵都是荷藕,形成天然屏障,將他們與外界暫時隔離了開來。

寧小丹並沒有注意這麽多,她的心思早已被清澈的湖水和水中的魚兒吸引去了,隻顧趴在船舷上玩水。

朱複收了漿,坐在船頭滿足地看著寧小丹笑。

天高雲淡,輕風習習,岸邊楊柳依依,湖中波光粼粼,船頭俏少年側坐,調皮地伸手欲去捉那水中靈活的魚兒,淺淺笑語清脆,分不清是水被攪動的聲音還是人發出的歡語……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真是讓人看不夠!

“丹弟……”朱複情不自禁輕輕喚了一聲。

“嗯?……”寧小丹玩得興起,頭也不抬,隨口應答。

那隨隨便便,拖長了尾音的應聲聽在朱複心裏,卻覺得分外性感,震得他的心麻酥酥起來,竟讓他聯想到另一副情景:粉紗帳,衾鳳被,鴛鴦枕,長發纏繞,初醒的慵懶,他那樣喚一聲,那躺在他身邊才醒來的人兒,也會這麽拖長了尾音兒應他一聲吧?

“丹弟啊……”朱複又喚了一聲。

“什麽事?”這次寧小丹抬起頭看向他了,笑臉如花,竟比那湖中的波光還晃眼。

朱複看得癡了……

“喊我幹什麽呢?”寧小丹撅著嘴,不滿說道:“朱兄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常常對著人說話,魂兒卻不知飛到哪裏去了,真是不禮貌!”

她總覺得最近時間朱複怪怪的,常常人對著她,魂卻不知神遊到哪裏去了,莫非跟那些被送進宮的孩子有關?

“哦……”朱複回過神來,遲疑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那丹弟想不想知道為兄的魂兒飛到哪裏去了?”

“那它飛哪裏去了?”寧小丹坐正了身子,看著朱複認真問道,她心裏想著他是不是要跟自己說那些孩子的事了?

想著他要跟自己分享秘密了,寧小丹竟有些期待起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朱複緊張地盯著寧小丹的臉,心裏仍在猶豫著該不該跟寧小丹表露一下自己的感情。他不想說,可單相思太讓人痛苦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寧小丹愣了愣,她沒聽懂朱複的話,於是麵上不高興起來,她以為朱複還是不想告訴自己秘密,所以才如此玩笑而已。

“朱兄你不願告訴我就算了,何苦逗我?”她站了起來,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於是伸手向朱複說道:“槳給我,我劃船玩!”

“丹弟……我說的是實話!”朱複見寧小丹麵色不愉,有些急了,也站起來,看著她的眼睛誠摯說道。

“朱兄什麽意思?”寧小丹總算看清了朱複眼裏的認真,不自覺皺了皺眉,疑惑問道。

“丹弟……”看著寧小丹可愛的樣子,朱複壓抑的感情再也藏不住,如火山般迸發出來,他一把握住寧小丹的手,急急表白道:“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

寧小丹愣了愣,蹙著眉頭回味著朱複這話的意思,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但還沒等她想透,朱複便一把抱住她,長歎一聲,喃喃說道:“丹弟呀,你問我的魂哪裏去了,它全都係在你身上啊!不然為什麽天天也見著你了,可心裏還是覺得空落落的呢?每天也跟你說上話的啊,但為什麽非要這麽抱著才覺得充實?你說,如果不是喜歡上了你,為什麽我會變得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