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叫驚慌的聲音,竟然是柳以沫的!雲碧對她的聲音最為熟悉不過,反應也最為快速,身子一挺自**坐起來,轉身即將向床下跳。陳詞經過大變,本就淺眠,此刻又被突然驚醒,瞪大眼睛,慌裏慌張地叫:“雲叔叔,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我爹爹他……”

“詞兒別慌!”雲碧這才想起還要照顧這小鬼,見他滿麵驚慌,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按捺下心頭的不安勸慰說道,“你乖乖地睡覺,不是你爹爹,是柳姐姐,她好像……在喚我,你在這裏等會,我去看看她怎樣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陳詞聽他聲音平穩,這才安靜下來,說道:“那好吧,雲叔叔你快點回來。”

雲碧點了點頭,替他拉了拉被子,又微微一笑,才轉過身,拉開門飛快閃身出門。

夜風冷冷,雲碧趕得急,沒有穿外衣,幸而是第一個趕到了畢言飛的房中,推開門果然見到柳以沫在,隻是瘦弱的身子伏在床邊上,肩頭微微顫抖起伏,驚得雲碧直接撲過去,扳住她的肩頭邊問道:“沫兒,你怎麽了?”

淡淡的燭光下,柳以沫一張.小臉淚痕狼藉,突然被雲碧搖起來,呆呆地望著雲碧,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雲碧被她的淚驚得一怔,旋即問道:“幹嗎哭的這麽傷心?”

柳以沫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麵.前的雲碧,忽然之間張開雙臂,將雲碧牢牢抱住。

雲碧猝不及防被她抱住,心中.驚訝莫名,卻又隱隱帶一絲歡喜,卻聽得柳以沫在耳畔低低抽泣著說道:“雲碧,你說我該怎麽辦,我夢見言飛他沒有醒來,他,他……”充滿了恐懼的口吻,柳以沫想到夢中那殘忍的場景,驚悸的不敢再說下去。

雲碧聽她顫抖著聲音沒有說完,心頭卻已經將她.夢見了什麽猜到八九分,當下輕輕地拍拍她瘦弱的肩頭,哄著說:“好了好了,不要哭,這不是做夢麽,人家都說做夢是跟現實相反的。”

柳以沫身子一僵,這才反應過來,仰頭看他一眼,問.道:“是真的嗎?”

雲碧望著她紅通通的眼睛,堅定地點了點頭,柳.以沫看了他一會兒,終於傻傻地笑了起來,說道:“你說的對極了,我先前也隱約聽到有這麽個說法,我竟給忘了,咳。”

雲碧望著她患.得患失的樣子,心頭剛泛起的一絲喜色也被衝跑了,說道:“嗯,好了,你不要胡思亂想的擔心了,夜深了,不要再趴在這裏,回房去睡吧,好不好?”他不知不覺間聲音放的很柔和。

柳以沫本是對他大有成見的,可是此刻她六神無主,方才又被噩夢驚到,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聽著雲碧溫柔的聲音,跟著點點頭,說道:“好的,我也該回去了。”她緩緩地鬆開雲碧,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躺著絲毫未動的畢言飛,最終咬了咬嘴唇,狠狠心,說道:“我是該回去好好休息了,明兒還要審案子呢。”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不知是在說給昏迷不醒的畢言飛聽,還是在極力的勸說自己。

雲碧默默地伸手,在她瘦弱的肩頭拍了拍,說道:“乖,沫兒快去吧。”

柳以沫答應一聲,邁步向著門口走去,她最近消瘦的厲害,官服穿在身上就跟道袍似的,看得雲碧莫名的心酸,可是……回頭看一眼**的畢言飛,萬種柔情卻隻化作一聲苦澀的歎息。

一直到柳以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裏,才有幾個人慌張地冒頭出來,問道:“方才是什麽聲音?”雲碧默默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沒事,我做惡夢了,都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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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柳以沫早早地爬起身來,麻利地穿好了官服,才打開房門,望著東方初升的太陽,張開雙手向上伸展了一下,又扭了扭腰,才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邁步出了房門,向著前方衙門的方向而去,岔路口正好遇到了手中拿著文案的伍行舟,伍小師爺神情肅然,一副大有心事的樣子,柳以沫窮極無聊,見伍行舟低著頭隻管向前走,便躡手躡腳kao前,在伍行舟沒留心的時候大聲叫道:“早啊!”

伍行舟被她驚得麵色大變,幸虧他雖然年青,卻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本領,倒也沒怎麽張皇失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柳以沫一眼,才淡淡的說道:“大人早。”

那種淡漠的樣子,讓柳以沫看熱鬧的心情煙消雲散,隻好隨意地點了點頭,伍行舟站著不動,等柳以沫走到自己前頭才跟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向著前頭衙門而去。

“張守業的案子,還沒有什麽進展嗎?”柳以沫問道,伍行舟什麽都好,就是有點過於沉默,跟他相處,總覺得是在跟木頭人一起。

伍行舟見她問,回答說道:“回大人,還沒有大的進展,不過最近大家都很勤勞的四處探訪了。”

柳以沫聽的歎了一口氣,有些愁眉不展,說道:“已經好幾天了,還是沒有大進展,唉,難道我就這麽衰?”她本來是想盡力壓下畢言飛的事情的,因為她已經想通了,畢言飛現今昏迷不醒,無論她流多少眼淚,痛心痛到死,他都不會醒來,索性不去想這件事情,才會讓自己好像要將心裂開兩半的心痛感覺好一點點。

伍行舟見她有些憂愁,想了想,說道:“大人,前些日子,紫鳶姑娘,大人不是曾說過……有什麽嗎?”

當時放紫鳶回去的時候,伍行舟就說過,說這個紫鳶一定有事。沒想到柳以沫眼睛也亮得很,說自己老早知道了。中秋的前一天,她派丫環來傳信,說是請柳以沫第二天喬了裝去見她,隻是偏偏十五那晚畢言飛出了事,她魂不守舍才忘了赴約。

柳以沫聽伍行舟說起紫鳶,眉頭皺了皺:“是啊,我差點就將她忘了,已經隔了好幾天了吧……”

伍行舟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柳以沫忽地停下步子,伍行舟一時沒注意,差點撞到她身上去,幸好緊急刹住了腳步,雖然如此,鼻子還是快要蹭到這人的官帽之上,鼻端一股淡淡的幽香襲來,伍行舟一愣,臉不可抑製地紅了紅,幸虧柳以沫沒有注意。

他幹咳一聲,鎮定下來,問道:“大人為何突然停了步子?”

眼前,柳以沫忽地狠狠地握起了拳頭,聲音也變得冷冷的,說道:“伍師爺,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呢。”

伍行舟嚇了一跳,他本來很是機敏,若是平常,早就猜到柳以沫的意思了,可是方才他差點撞上這人身子,嗅到她身上淡淡幽香,他是個正人君子,當下未免有些臉皮兒薄,一時接不上話。卻聽得柳以沫說道:“快,我們快去前頭。”

說完之後,腳步加快,飛跑一樣向前方而去。伍行舟見柳以沫忽然之間行動大異於平常,心頭驚奇,卻也不敢怠慢,知道必定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她才如此,立刻緊緊跟了上去。

柳以沫飛奔到了衙門,還沒有坐定,立刻拔一根飛簽,向下一扔,說道:“大孫大劉,你們立刻備馬,拿著本縣的這跟飛簽去凝香樓!看看紫鳶姑娘可在,如果在,立刻請她來縣衙一趟!”

孫劉兩人雖然有些吃驚,但見柳以沫一臉肅然,於是立刻出列,拿了飛簽領命出門而去。

身後,伍行舟這才琢磨過味兒來,忍不住也眉眼聳動,望了柳以沫一眼,卻見女知縣憂心忡忡地坐倒了位子上,嘴裏自言自語般的歎息說道:“千萬,不要是最壞的那種啊……”不知為何,聲音竟有些蕭瑟,伍行舟看了她一會兒,終於低下頭,專心鑽研手上的案例簿子去了。

大概是一個時辰的功夫,門口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柳以沫精神一振,雙眼放光看向衙門口,情知是生是死,在此一舉。

連伍行舟也自書簿裏抬起頭來,關切地轉頭去看,衙門口,那兩個腿長的衙役不負眾望的跑了出來,額頭上大汗淋漓,神情有些慌張,柳以沫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兀自伸長脖子向他們身後去看,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裏終究誰也沒有出現,柳以沫一顆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大……大人!”兩個衙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跪倒在了柳以沫跟前。

柳以沫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問道:“什麽事,快快說來!”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大孫說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我們兩個去了凝香樓,而凝香樓的老板娘告訴我們,說紫鳶姑娘在昨夜自殺了!”

“自殺了?”雖然心中已經有了點底兒,可到底還是心存一絲希望了,如今聽衙役如此說,希望徹底變成了絕望。柳以沫眼睛發直,重複了一句,心神大慌。

旁邊伍行舟皺了皺一雙好看的濃眉,沉聲問道:“你們兩個不要慌張,這紫鳶姑娘是怎麽自殺的,如今屍體何在,昨夜凝香樓中又有何異狀沒有,細細說來!”

柳以沫一時發怔,聽到伍行舟在此時仍舊思緒如此縝密,不由地讚許看他一眼,心頭想:“不錯,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越是情況險惡,越要打起十萬分精神來!”想到這裏,整個人才緩緩地又坐了回去,細聽衙役們訴說凝香樓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