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以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眼前,藍天之下,是雲碧一張雙眉緊緊皺著的臉,擔憂地望著她。

柳以沫呆了呆,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剛一出口,喉頭火辣辣地扯痛。聲音更是嘶啞難聽。

雲碧望著她,卻又避開她的目光,低低說道:“沫兒,不要說話,我帶你回去。”他的身上濕淋淋的,水順著頭發滴了下來。

柳以沫癡癡地看著他,說道:“我是在跟言飛拜堂,怎麽會在這裏?言飛呢?怎麽是你在這兒?”

雲碧不再說話,伸出手臂,忽然牢牢地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力氣如此之大,抱得柳.以沫的身體發疼,她木然地任憑雲碧這麽做,睜開眼睛看,卻發現自己還在長堤之上,她望著眼前一片寂寥的景色,她感覺到雲碧緊緊地擁抱著自己,仿佛害怕失去似的那麽緊。腦中有東西很快的閃過,柳以沫忽然想起來了,前一刻,那個在街頭上穿著喜袍狂奔的女子,那個沿著河岸大聲呼喊自己愛人名字試圖挽留他的女子,那個因為極傷而吐血的女子,那個因為心碎而投水的女子……

她沉默在冰冷黑暗的河底,好像一個遊魂。

她記起來,是雲碧將她,從河底拉了上來。

而此刻的眼前,河麵上空蕩蕩的,.什麽都看不到,那一葉扁舟,乘坐著她曾深愛的人,已經毫不留情的離開了,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真是幹淨啊。

漸漸地,眼中什麽也看不清楚,.柳以沫閉了閉眼,聽到自己冷靜地開口說道:“雲碧,帶我回去吧。”

這一場歡歡喜喜,悲悲戚戚,生生死死,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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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碧抱著柳以沫回到縣衙,縣衙之中,人人見到他.們都唯恐躲閃不及。

這真是一個無比尷尬的時刻。

女知縣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阻撓,本以為.這一次是要修成正果了,滿城歡悅。沒想到,這一次卻更是死的壯烈,正牌老公,臨陣逃拖,女知縣這一下跌得太慘了。

是被人拋棄了吧?

背後,形形色色,有憐憫,有同情,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趁機大嚼舌根。

日後的八卦,必.定無比的精彩,柳以沫甚至已經想象得到,自己的這一樁不成功的婚事,會給洛水縣以及鄰縣的百姓們並不豐富的精神生活增添何等的樂趣,在未來幾天,這必定是最勁爆最風靡民眾的一宗八卦。

雲碧抱著柳以沫,一直到了她的臥房,將柳以沫輕輕地放在**,本想撤手,不料柳以沫卻勾著雲碧的脖子不放,衝著雲碧笑著說:“你看,本縣的夫君臨陣拖逃,可是卻還有個更好的留下了,本縣沒有吃虧,是不是?”

她原先畫著大濃妝,因為一路狂奔,出汗又哭泣,在河堤上的時候像是鬼怪,落水之後,河水將濃妝衝掉了,lou出了她天生麗質的娟美容顏,而她的衣衫也都是濕了的,緊緊地貼著身上,曲線玲瓏。

雲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握住,想要取下來。

柳以沫輕輕一笑,反而向他kao近了一些,一邊說道:“幹什麽啊雲公子,你不是喜歡我嗎,今日我們堂也拜過了,從此可是真正夫妻了,這便是我們的洞房,怎麽,莫非你還不願意,想退婚麽?”她的聲音有做作的嫵媚,卻甜笑的叫人害怕。

雲碧皺了皺眉,隱忍地叫一聲:“沫兒……不要如此。”

“噓!”柳以沫伸手,豎起手指擋在嘴邊上,說道,“相公,不要多說話了,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隻要做就行了,不是嗎?哈哈……”

雲碧皺著眉,垂下雙眼,有一些愧疚,說道:“沫兒,我……我沒有辦法。”

柳以沫望著雲碧的臉,微微一笑,說:“我沒怪你啊,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相公了嘛,我們誰跟誰,我知道你是對我好的,對不對。”她的口吻之中有些許的諷刺,眼波卻是嫵媚的。

雲碧抬起眸子,看向柳以沫。柳以沫衝他一笑,忽然抬頭,居然主動吻住了雲碧的嘴。

雲碧一怔,想要掙拖,卻又停住,柳以沫使勁勾著他的脖子,一邊深深地吻過去,原來她的吻技竟也不錯,那丁香小舌頂開他的嘴唇便探了進去。

如此香軟……雲碧有些意亂情迷,何況他一直都對柳以沫有心,當下閉起眼睛,輕輕回應,卻不料正在傾情之間,唇上狠狠一疼,雲碧低呼一聲,睜開眼睛,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迷夢已經醒來。

柳以沫鬆開雲碧,麵色極冷,她伸手,狠狠地抹了抹自己唇邊沾上的血,說道:“給我滾。”

語氣森然冷清。

雲碧忍著嘴唇上的疼不去管,深深地看著柳以沫。

柳以沫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再說一遍,給我滾,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你聽到了沒有?”

雲碧緩緩起身,站在床邊,沉默片刻,說道:“沫兒,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我是真的為了你好。”

柳以沫伸手抓起枕頭,猛地扔了過去,顫聲說道:“你滾不滾?你信不信我叫人打你出去?”

雲碧垂了眸子,長長的睫毛抖了抖,說道:“我不會煩你的,你……好好照顧自己。”

柳以沫背對著他,冷冷地坐著,譏笑說道:“我已經死了一次了,再死也沒那麽容易,不用你擔心。”

雲碧歎了一聲,轉身離去。

柳以沫豎起耳朵,聽到他腳步聲逐漸地遠去,她又怔怔地坐了一會兒,才抬起手臂來,捂住了臉,眼淚奪眶而出,就好像河水泛濫成災,將十指淹沒。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可是留給她的,隻是無盡的茫然。她想不清楚。

“嗒嗒嗒。”

不知多久,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柳以沫繃緊身體,沉聲警惕問道:“誰?”

門口響起雲碧的聲音,沉沉說道:“沫兒,這是言飛離開之前,托我轉交給你的信,我放在這裏了。”

他走進來,將信放在桌子上。

柳以沫身體顫抖,終於說道:“我不看,你拿走!”

“我放在這裏……”雲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將信放下,一雙憂傷的眸子盯著柳以沫看了一會兒,對方卻倔強的從不回頭,雲碧收回目光,終於轉身出門去了。

柳以沫聽到他的腳步聲再次遠去,才咬了咬嘴唇,微微地動了一下身子。

柳以沫轉過身子,目光向著桌麵看過去,果然見到一封信靜靜地躺在那裏,她下了地,走到桌子邊上,伸手將信拿起來,目光掃去,卻見封皮上寫著:沫兒親啟。

這四個熟悉的字……柳以沫忍不住,眼淚啪啪落下來打濕了信的封皮。

柳以沫伸手,慌忙將眼淚抹去,打開信封,將信紙抽了出來,急忙看去。

“沫兒,忘了我。”

長長的一封信,短短的幾個字。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柳以沫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方才對雲碧說她不想看,是氣話,事實上,就算如此,就算畢言飛那麽冷酷無情傷她到這種程度,她的心底兀自存在一絲希望,希望那是自己的錯覺,希望畢言飛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不得不選擇這條路。雲碧說他有畢言飛的信。柳以沫雖然不想在雲碧麵前表現出自己還多重視畢言飛,心底卻想著:或許他真的是有苦衷的。而這封信,恐怕就是他在解釋他的苦衷吧?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打開這封信看看,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個借口原諒那個人。

懷著這個念頭,她打開了信封。然而叫她啼笑皆非的是,看到的,卻隻是他短短幾個冷酷無情的字!沒有解釋,沒有苦衷,他隻是,要離開,要她忘了他!

哈,為什麽男人狠心起來,會達到這樣卑鄙的地步?

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連一個讓她質問的機會都不給。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柳以沫無論如何想不通,為什麽昨日還好好地,相濡以沫,暢想著美好的未來,可是一轉眼,卻又能如此無情的抽身離去,甚至,一個糊弄人的借口都不給啊。

柳以沫原本還自認為有個聰明的腦袋,現在看來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將那封信上上下下看了十幾遍,翻來覆去地又看了好大一會兒,才終於徹底地死了心。

嘴角浮起一個冷冷的笑,柳以沫握著那封信,用力一扯。“嘶啦”一聲,那信已經被撕成了兩半,柳以沫加快動作,手不停地撕扯,一點一點,一片一片,將那封信撕成了雪花,向著空中用力扔去。

“哈哈哈……”仰著頭,大聲地笑著,眼淚順著鬢角滑落下來,“好好好……走的好,走的幹淨,你好……”

她笑著笑著,頭暈眼花,眼前被撕碎的信紙真的好像雪花一樣從空中飄落下來,在她被淚水迷蒙的眼睛裏看來,很美,真的很美,美的叫她心碎成灰呢。

柳以沫眼前一黑,胸口憋悶異常,喉頭又出現那股似曾相識的腥甜味道,她伸手捂著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紅,身子一晃,向後軟綿綿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