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緩帶隨風飄動,佩玉搖晃,玉牙撞擊著玉衝,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抹修長、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來,莊嚴而憂鬱。他一頭黑色的長發在風中張揚,一張英俊而憔悴的臉,深情而悱惻。一雙克製而悲痛的深邃眼睛,仿佛是黑洞一般,有著深不見底的黑暗。

你是誰?

蕭瑟問道,那人用一雙深刻的眼睛深深地望著他。

你是誰?

蕭瑟再次問道,他覺得自己似乎認識他,但卻又似從未相似。

那男子幽幽的看著蕭瑟,那是個令蕭瑟感到心痛的眼神。

快要靠近蕭瑟的時候,男子卻又轉過了身,緩緩的走了。

別走!

蕭瑟追了上前,但眼前男子的身影開始幻化了。

不,別走!

蕭瑟伸手去抓,但那一抹身影竟消失不見了,握在手中的隻有空氣。一種極至的失落感使得蕭瑟熱淚盈眶,激動的呼叫著。

耳邊玉佩的聲響仍舊纏繞著,一份仿佛積累了好幾千年悲痛欲絕的情感在蕭瑟的胸口充斥,膨脹著。

痛。

好痛。

蕭瑟抓住了胸口,悲痛的大哭著。

終於,蕭瑟驚醒了,又是一個悲傷的夢,但卻又一次忘記夢見的是什麽。蕭瑟輕搖了搖頭,似乎要將夢魘驅走,然後他又沉沉睡下,再一次做夢。

吻,纏綿的,炙熱的吻。

那兩片滾熱的唇,在脖頸,在胸口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印痕。

別離開我!

淚水從堅毅的下巴劃下,那兩片唇翕動著。

我不讓你走。

淚水濺落在潔白的胸膛上,滾熱的炙烤著心髒。

我不讓你走!

有力的雙臂撕扯著纖瘦的肩膀。

啊!啊!

蕭瑟發出了悲嚎,他似乎在無盡的痛苦與煎熬下崩潰了。

他的心被燃燒成灰。

他的身軀被撕裂成片。

“你做噩夢了?”一個男子低沉,動聽的聲音將蕭瑟從夢魘中喚醒,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姚遠那張英俊無表情的臉。

“很可怕的噩夢。”蕭瑟雙手抱住頭,自嘲的說道,他纖秀的臉上流露出了疲倦。

“可以想象。”姚遠關切的看了蕭瑟一眼,將蕭瑟的疲憊盡收眼底。他將自己拉離蕭瑟的身邊,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喊得很大聲嗎?”蕭瑟臉有些微紅的問道。他倒是記得最後這個夢幾乎是個情夢。

“我以為是出事了。”姚遠彎下身,鑽出了蕭瑟的帳篷。姚遠是聽到蕭瑟的喊叫才進入蕭瑟的帳篷查看的,當然他確實也沒想到蕭瑟是在做噩夢。

從睡袋裏鑽出來,蕭瑟用修長的手優雅地理了理頭發,又整了一下衣服,才走出帳篷。

天已經亮了,天邊是一片火紅的霞光。

姚遠與蕭瑟過夜的地方是樓蘭的古城遺址,昨天黃昏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樓蘭古城。

“昨天沒注意看,果然是荒蕪的一片。”蕭瑟望著晨光下的古城遺址,不由得發出感歎。

所謂的樓蘭古城,也隻剩下殘敗的低矮城牆和半掩埋在土裏,觸目皆是的胡楊木。這些胡楊木是作為房屋的支撐部分,由於牆壁是夯土,所以在千年的風化下倒塌了,反倒是胡楊木千年不朽,仍舊頑固的聳立著。

“文物倒是俯拾皆是。”姚遠平淡的說著,他彎下腰隨手揀起了一枚三菱形銅簇。

“沒什麽比文明的湮滅更可怕的,誰能想象這片破敗的遺址曾經是一座繁華無比的商城,燦爛古國的都城呢。”

由於樓蘭給人夢幻般的想象,何況對從事考古研究的工作者而言,深知它的輝煌在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從而當親眼看到它的殘敗的時候,衝擊就更大。蕭瑟此時的心情就是如此。

“這是種規律,有盛有衰,有始有終。”姚遠仍舊是淡然的口氣,他走進遺址的中心部分,站在一座大庭院的遺址上。庭院坐北朝南,東西寬約57米,南北殘長30餘米。

“你腳下踩的是宮殿的正廳部分,嗯,旁邊有一祭台,祭台遠處有一條河流,長有成片的胡楊木。”

蕭瑟若有所思的說道,仿佛他是看過古代樓蘭城的布局一般。

“哦?那麽那堆建築遺跡又是什麽?”姚遠驚訝地回過頭看了蕭瑟一眼,指了指遠處的一處遺跡。

“是-堵坡(放舍利的佛塔)。”蕭瑟回道,他似乎都未加思索。

“我好象以前來過這裏。”蕭瑟對姚遠眨眨眼,一副俏皮的表情。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異,一進入羅布泊,蕭瑟就覺得似乎有著什麽讓他魂牽夢繞,來到樓蘭古城遺址後這種困惑也加深了。

“這就是前世的記憶囉。”姚遠饒有興致的說道。平常他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蕭瑟剛才對遺址布局發表的那些話令他感到吃驚。

“這可不像一個考古工作者會說的話。”蕭瑟笑著說道,他知道姚遠在說笑。在研究院的時候,即使其它工作人員都將他當成是樓蘭王貝比耶的化身,姚遠卻顯然跟他一樣認為這是無稽之談。

“你繪製圖紙。”姚遠提議道。雖然他也不相信這種事,不過還是覺得挺有意思的。或許蕭瑟那非同一般的直覺,在日後製作樓蘭城複原圖時能起到作用也說不定。

“不錯的建議。”蕭瑟讚同的回道。

*

雖說姚遠並沒有獲取到中國政府的發掘許可,無法進行發掘。但遺址中袒露在地麵的文物非常的豐富,僅是收集地麵文物就能收獲很多信息,所以姚遠的研究還是可以很順利的進行的。

另一方麵,身為古文字專家的蕭瑟當然也是沒有發掘許可的,而他也不需要進行發掘,他需要的是文書。而樓蘭古城在上上個世紀開始就不斷的被人發掘,根本就不會再有遺漏的文書讓他給找到。那麽蕭瑟又是為什麽目的到羅布泊的?這恐怕僅僅隻是因為這裏是西域文字文書的一大出土地,他想來走一趟。這也是每個西域古文字研究者一生必到的地方,說成是純粹的旅行也是可以的。

樓蘭城的遺址範圍很大,麵積約在10.834萬平方米。所以姚遠著重的將目光放在了居民區,他所需要的是生活物品的信息,再也沒有什麽比生活用品更能體現一個民族的民族性了。殘破的毛織品、陶器片、銅鏡的殘片,甚至是小樣的裝飾品,都能反應出古代摟蘭人日常生活的各個側麵。

姚遠在城南的居民區走動,收集著袒露在地表上的物品。有時低頭走著,有時又像似被某樣東西吸引住而停下腳步。他的模樣很專注、投入,修長的身子在日光下投下長長而又看起來有些孤獨的身影。蕭瑟在城中位置繪製圖紙,他的專業雖是古文字學,但他與姚遠一樣涉足的範圍比較廣,並不局限專業本身。隻是不知道姚遠何以知道他會繪製圖紙,想必也是想當然的,因為姚遠自身也懂,便認為蕭瑟也是會的,他果然是猜對了。

當太陽爬起來後,地表的氣溫便迅速的上升了,在沙漠的烈日下工作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這並不是單純的毅力就行的。

蕭瑟動手將架立在地上的測量工具收好,抬頭尋不著姚遠的身影。剛才還在居民區的姚遠,一轉眼就找不到了。於是蕭瑟便起身朝城南走去,在城南的一條古代河**找到姚遠。卻見姚遠蹲在古代河**,拿把小鏟子正在挖著什麽。

“發現了什麽東西?”蕭瑟站在姚遠的身旁問道。見到姚遠用受傷的那隻手在扒著土塊,便微微皺了下眉頭。

“你猜。”姚遠顯然心情很不錯,眼睛裏閃動著光芒。

“看起來像麻織品。”蕭瑟在姚遠的身邊蹲了下來,看著姚遠挖出的一團黑糊糊的東西。

“對,不過裏邊還藏有一樣小東西。”姚遠性感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迷人的笑,他那低沉的聲音充滿難於言語的吸魅力。

姚遠邊說邊將那團麻織品一層一層的拉開,終於在粗糙的麻織品裏露出了一張幹枯的木乃伊的臉,那是張嬰兒的臉龐。

“是很美妙的小東西。”蕭瑟一雙美麗的眼睛綻放出綺麗的光彩,他驚奇的看著姚遠,他對姚遠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感到由衷的佩服。

樓蘭古城在這一百多年來經曆了無數次的發掘,就說是掘地三尺也是不過分的,所以這座古城是經過了充分的發掘的。但姚遠卻很輕易的就找到了一具木乃伊,這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常識往往會犯錯誤,由於是河床,於是便認為不會有東西,當然更想不到會有墓葬。”姚遠重新將木乃伊給埋回沙土裏,抬頭對蕭瑟說道。

“當樓蘭人未放棄這座城市前,這條河流就早早幹涸了,而不是常識所認為的,四周河流的幹涸與樓蘭城被放棄是同一時段。恐怕樓蘭城外另外那三條河流也是如此的。”

蕭瑟很快的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樓蘭後期缺水的艱難生活比後人設想的還嚴重,而且出現得還早。在樓蘭人未放棄這座城市前,甚至四周河流就幹涸了,以至幹涸的河床成了墓葬區。

“是的,也可以這樣推斷,不過這由別人去研究吧。”

姚遠點了點頭,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掉膝蓋上的沙土。他們沒有發掘這具木乃伊的權利,何況他們也不是探究樓蘭滅亡原因的曆史學家,所以姚遠才又將木乃伊重埋回去。不過他還是好奇了點,才挖出來看了看,這種行為多少會被同行指責破壞文物現場,當然姚遠是在不破壞文物現場的前提下發掘的。從這方麵也算是表露了姚遠冷漠的性格下其實是藏著不羈的因子,而不是平日裏表現出來的嚴刻。

“你的手還是先包紮一下比較好。”見姚遠若無其事的用那隻受傷的手大力的拍著沾有泥土的褲筒,蕭瑟忍不住的開口。由於繃帶被姚遠給弄掉了,所以傷口不僅開裂而且鮮血直流。雖說是為了防止傷口在高溫下因不透氣而嚴重發炎,但現在想,完全是因為綁上繃帶的手活動起來很不自由才被姚遠給解開了。

“愈合的還不錯,剛才是扯動傷口了,消毒一下就行。”姚遠漠然地看了一眼因傷口被扯開而流血的手,毫不在乎的說道。姚遠這個人在性情上是冷漠的,這並不是單對別人而言,對自己也是如此。就如同是情感遲鈍一般,對於痛感的反應也很差。

“這傷不是小傷,你還是留心點。”蕭瑟擰著對秀美的眉頭,關心的說道。

看見姚遠對自己的傷口漫不關心,蕭瑟很難得的說出一句對別人關心的話語。這樣的話語,毫無疑問,平日蕭瑟從來不會說。

*

在樓蘭古城遺址隻能呆三天,這是因為車上的食物與水並不充足。由於隻有一輛越野車,不能裝上多份額的食物與水,所以中途必須補給。

三天的時間顯然短了,好在姚遠工作的效率很高,而蕭瑟本身也並無什麽工作在身,兩人似乎會毫無遺憾的離開樓蘭古城,但事實上並非如此。第四天的清晨,蕭瑟再次被夢驚醒,發現天已經亮了,姚遠又像往常一樣蹲在他的身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抱歉,吵到你了。”蕭瑟從睡袋裏鑽了出來,一臉的疲倦的說道,他最近都睡眠不足。

“不,是你睡晚了,今天要上路。”姚遠起身拉開帳篷的門,明耀的陽光照射了進來。

“你看起來很疲憊,什麽樣的夢?”

姚遠又走回蕭瑟身邊,蕭瑟在收拾睡袋。

“理不清頭緒,因為清醒後就忘了。”蕭瑟惟有苦笑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多夢的人,何況是連續做讓他流淚的夢。

“我都懷疑,羅布泊是不是有一種魔力。”蕭瑟一本正經的說道,自從進了羅布泊他就噩夢連連。

“哦,一種讓人發噩夢的魔力?”姚遠輕挑了下濃眉,用戲弄的口吻說道。他一向不相信超自然的東西。

“你這是在嘲笑我吧,不過我真的是自從進了羅布泊後就沒睡過好覺。”

蕭瑟白了姚遠一眼,打了個哈欠。

“對於飽受噩夢折磨的人我表示充分的同情心。”

姚遠饒有興致的說道,同時露出一個壞笑。姚遠的笑一向都是很枯燥的,就是很勉強的揚揚完美的嘴角就當是笑了,也隻有跟蕭瑟在一起偶爾才可見他豐富的表情。

“非常懷疑你的同情心。”蕭瑟再次白了姚遠一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竟如此的親近,就像是可以打鬧的好朋友一樣。

蕭瑟動手拆起帳篷,姚遠也來幫忙。時間不早了,要趕著上路,不能耽誤。

姚遠做事情一向很有效率,而蕭瑟動作優雅讓人產生緩慢的錯覺,其實也很幹淨利落,一點兒也不比姚遠差。這兩個人很快就將東西都搬上車,坐在了駕駛室裏。

“我開。”姚遠坐在了駕駛座上對主張自己開車的蕭瑟說道,他說得霸氣。

“你負責睡覺。”姚遠用命令式的口吻對蕭瑟說道。

“不錯的主意,我非常讚成。”蕭瑟噗嗤笑著,他沒想到一向冷漠姚遠竟會對人如此的體貼。

蕭瑟聽話的坐回後座,悠閑得等著姚遠將車發動。

“有一個很壞的消息。”

車啟動後,姚遠突然回頭對蕭瑟說道,他的口吻平淡的很。

“有多壞?”麵對上姚遠那一慣淡漠的表情,蕭瑟猜不出可能是何等程度的壞消息。

“衛星定位器無法啟動,應該是燒壞了。”姚遠將這幾個字從口中輕輕吐出,他那表情仍舊是平淡的,一點著急的痕跡也沒有。

“確實是個壞消息。”蕭瑟顰了下眉頭,語氣裏流露出了幾絲焦慮。他不是姚遠,遇到任何情況都能談笑風生。

姚遠將車停了下來,他從工具箱裏拿出了幾件工具,試圖修理衛星定位器。

“確實是燒壞了。”忙碌了一會兒,姚遠拋開工具,宣布放棄。

衛星定位器是極其精密的機器,並不是能輕易修好的,而且又缺乏專門的維修工具。

“這東西很精密,沒有專門的工具根本就修不了。”蕭瑟站在車外,看著車內忙碌一番又放棄的姚遠,用無奈的聲音說道。由於多日缺眠,蕭瑟一臉的疲倦,而此時的模樣看起來更是在疲憊中夾帶著沮喪。

“這片沙漠或許並不想收留我們也說不定。”

姚遠安慰蕭瑟,他的手不知不覺的伸向蕭瑟,幾乎撫摸上蕭瑟的臉龐。但在最後關頭,姚遠收回了手,他為自己竟產生這樣的念頭而吃驚。

蕭瑟愕然的看著姚遠,但也隻是暫時呆住了,隨後他恢複了平靜。

“你有辦法憑借記憶前往‘貴族墓葬區’嗎?”蕭瑟恢複平靜的對姚遠說道。他知道姚遠有過人的記憶力,而樓蘭古城遺址離“貴族墓葬區”並不遠,更重要的是姚遠去過“貴族墓葬區”。

“我們試試。”姚遠爽快的說道,沒有什麽樣的困難能夠難倒姚遠,姚遠習慣在劣境求生存。由於自小跟隨著父親在世界各地奔波,而從事考古的父親更是經常在偏僻的,人跡罕至的地方工作,從而也強化了姚遠劣境生存能力與心理素質。

姚遠確定了方位,發動車輛朝樓蘭古城的西麵開去。“樓蘭貴族墓葬區”就在樓蘭古城西麵九十公裏外,那裏的發掘工作還在進行。姚遠與蕭瑟本來是打算將那裏當成補給站的,但現在看來是請求支持才是。

“我記得去撒哈拉的時候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向導迷路了,後來是遇到了商駝隊伍。”

風從窗外吹進,吹亂了蕭瑟的頭發,蕭瑟邊用手理著頭發邊講起了他以前的一次經曆。

“運氣真不錯。”姚遠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前方,背對著蕭瑟說道。

“不過這次可是要仰賴你的記憶力了。”蕭瑟笑道,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的記憶可是有個中空地帶。”姚遠笑著說道,雖然如此說但他顯然很放鬆。從而當蕭瑟看到車前座的姚遠竟然在邊抽煙邊開車時,一點兒也不吃驚。“著急”這兩個字一直都與姚遠無緣,他一向是個極其冷靜的人。

姚遠上次到墓葬發掘現場所走的是另外一條路,並沒有經過樓蘭古城,所以姚遠隻能靠摸索。

“沿途有個不知名的古城遺址,然後是一座古代烽火台。”蕭瑟拿出了一張地圖,認真的讀閱,隨後才抬頭對姚遠說道。

“參照物真是少得可憐。”姚遠很難得的抱怨了一句,將煙蒂拋出了窗外。

“所以才說地圖對荒漠不起作用。”蕭瑟將地圖收起,身子往後傾靠著座墊。

“還有四天的食物,暫且餓不死。”蕭瑟悠閑地說道,他完全不相信他與姚遠會困死於羅布泊,他有過冒險的經曆,而每次都運氣不錯。

“所以呢?”姚遠的笑臉印在了車前鏡上,他喜歡蕭瑟的樂觀精神。

“你不介意我睡一覺吧。”蕭瑟打了個哈欠,想起他確實是需要補眠。

“不介意。”姚遠回道,繼續開他的車。

蕭瑟或許是太累了,話說完不久,竟真的睡著了。不過很不幸,他又開始做夢,一個情夢,夢中總是有一個人緊抱著他喊著:你別走!我不許你走!其實這個夢是蕭瑟連日來一直做的同一個夢,不過蕭瑟醒後又會忘得差不多。

*

在荒漠裏是非常容易迷路的,而且一旦迷路就幾乎是找不到正確的路。姚遠還算幸運,他找到了地圖上標明的那座無名的古城,離墓葬發掘區已經很近了,但此時天也暗了,所以姚遠惟有將車停下來過夜。

“真的不記得你做的是什麽夢嗎?”

兩人圍在火堆前用餐,姚遠玩味的問著蕭瑟。白天的時候蕭瑟在車上睡著了,不過由於又做噩夢,喊叫了起來。

“一個人一直對我喊著:你別走之類的話,這個的夢應該是重複做的,不過我每次醒來都記不起具體內容。”

蕭瑟低頭用餐,他的臉有些發熱。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頭靠在了姚遠的肩上,而且由於做了個悲傷的夢,眼角還流著淚,可以說是非常的丟臉。

“也就是說一直夢到有人在喊你別走這句話?”姚遠抬了下眉頭問道,他很難想象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夢境。

“很詭異是不是,一般而言這樣的夢應該當成是荒謬而置之不理,但它一再重複的出現,嚴重幹擾了我。”蕭瑟絕美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苦惱,對於這樣的夢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從來都不是多夢的人,而且夢中所出現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十分的陌生而不可思議。

“自從進入羅布泊,你就一直很疲憊,在這樣的環境下這是很危險的。”姚遠關心的說道,他注視著蕭瑟消瘦的臉龐,那臉龐是蒼白而疲倦的,讓人不禁為他的健康擔憂。

“明天你就在墓葬區下車,然後跟隨著考古隊離開羅布泊,他們的工作已經進入了尾聲。”

姚遠不容質疑的說道,他擔心蕭瑟處在這樣的精神與體質狀態下,在羅布泊這樣惡劣的環境裏會有危險。

“沒有反駁餘地嗎?我可是還有‘古墓溝墓葬群’沒去。”蕭瑟苦惱的笑著,他很清楚這種狀況下的自己最好是離開羅布泊,但他迷戀羅布泊這片土地。另外,一想到與姚遠分道揚鑣也讓他感到十分的不舍,雖然與姚遠相處的並不久,但蕭瑟知道以後都將遇不到類似於姚遠的人,姚遠是唯一能吸引住他的人。

“沒有,你需要休息。”姚遠將手輕搭在蕭瑟削弱的肩上,在他看起來蕭瑟纖瘦得很,這樣的一個纖秀的人根本就不該到羅布泊這種號稱“死亡之海”的地方來冒險。

“那我們就就此分別了嗎?”蕭瑟握住了姚遠搭在他肩頭上的手,有些不舍。

“以後還會有機會見麵。”姚遠堅信的說道。

*

第二天早上,姚遠與蕭瑟很順利就來到了墓葬發覺現場。這裏正在進行最後期的發掘,再過幾天發掘工作就會結束,工作人員將全體離開羅布泊。

姚遠很幸運的在這裏修好了衛星定位器,考古隊裏有專門的維修人員,這倒令姚遠有點意外。另外他也在這裏得到了物資補給,一切就緒,姚遠就又上路了。

“古墓溝的路不大好走,路上小心。”羅大隊熱情的道別,在他看來姚遠更像一位勇敢的冒險家。

“路上小心。”蕭瑟說道,他伸手緊握住了姚遠的手,充滿了關切之情地說道。

“再見。”姚遠瀟灑的揮揮手,便鑽進了車裏。

汽車快速的奔馳而過,在身後揚起了一片塵土。

*

你想起了嗎?

少年的臉龐如此的絕美,美麗的令人窒息,他的紅唇輕輕的-動,用溫和的聲音問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少年亞麻色的頭發優雅的垂在瘦弱的肩上,他那雙比海洋還清澈的藍眼睛裏滿是深情。

我們是一體的。

少年伸出了手,他的臉上帶著令人迷戀的笑容。

蕭瑟握住了少年的手,那是隻冰冷的手。

我一直在等你啊,等你的到來。

少年微微一笑,他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蕭瑟感覺自己也在風中浮蕩著,追隨著少年。

等你的出現,等你來實現我的承諾。

少年用手臂親昵的環抱著蕭瑟,少年憂傷的一笑,他抱緊了蕭瑟。

少年的淚水落在了衣襟上。

這千年裏,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日益加深的思念陪伴著我;隻有絕望與悲痛與我共存。

少年的淚水流進了蕭瑟的心田裏,蕭瑟感覺到自己的心是透明的,然後整個人都是透明的。

回來吧!你將代表我。

少年將蕭瑟溶進了自己的身體裏,蕭瑟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渙散,被吞沒。

達成我的心願,讓我安息,永遠安息下去。

少年幽幽的說。

他躺在了一具華麗的棺木內,臉上戴著一麵泛著寒光的金麵具。清晨,羅大隊發現蕭瑟的帳篷敞開著,而裏邊沒人。

“誰見過蕭博士?”羅大隊問隊員。

“沒瞧見。”隊員們回答。

但過了一會兒,一位隊員拿了一件外衣過來。

“是蕭博士的,在LG21編號的墓葬坑內發現的。”隊員報告。

後來羅大隊再也沒有見到蕭瑟,但他卻深深記得一件事:蕭瑟失蹤的地方是出土“樓蘭貝比耶王木乃伊”的墓坑,在第一次見到蕭瑟的時候,他就覺得蕭瑟與貝比耶王的複原容貌非常的相近,他看過貝比耶王的複原頭像。這件事羅大隊一直沒有跟任何人說,更不會說在蕭瑟失蹤的前天,他曾帶蕭瑟到LG21墓坑去,那是出自蕭瑟的要求。

在蕭瑟失蹤後的第三天,姚遠也在古墓溝墓葬群失蹤。政府派出的搜索小組在古墓溝的墓葬區發現了姚遠的帳篷,裏邊的東西一樣不少,他的越野車也在,但人卻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