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淼淼最終還是沒能實現“皇宮一夜遊”的夢想。她眼睜睜的看著月下眠三人陸續從長安門後走出來,一個個穿得衣冠楚楚富麗堂皇,無論何時何地,平民圈與貴族圈的區別在任何小細節上都表露無遺。

無數次自我標榜是“樸素美少年”的月下眠與王承疇勾肩搭背摟摟抱抱,那身墨底金蟒的朝服在火紅的晚霞的映襯下真是無比刺眼,從內襯外袍到領口袖邊曳地衣擺,無一不是頂頂上乘的布料,那頂雙翅流雲朝冠上的任意一個小部位摳下來賣掉都足夠吳淼淼一家吃大半年的精米細麵。嘖,通身氣派尊貴得讓人敢羨慕不敢嫉妒,吳淼淼多希望自己能代替王承疇那糙老爺們被豐神俊朗的安親王摟在華麗麗的袍服之下。

至於雪清歡,吳淼淼如今對她的感情真是十分複雜,看不慣她又不敢招惹她,更別說撕破臉皮出手幹掉她。在吳淼淼多方努力下終於從各位知情人士那裏打聽到雪清歡的來曆出身,知道她是廣陵雪家很器重的玄衣,還有一個極端護短的兄長,惹惱了她怕是沒有好果子吃,更何況自家生意還仰仗著雪家黃衣的關照,為了一家四口能有口飯吃吳淼淼也不敢再去挑釁雪清歡,隻能躲在一旁幹瞪眼。

然而最讓吳淼淼生氣的還是明順,他一個伺候人的太監穿得也比她體麵,那青藍色的棉衣輕飄飄的一點都不顯胖,用的肯定是頂頂好的棉花,那布料一看就是滑溜溜的上等緞子,上麵的繡花複雜又漂亮,一丁點兒線頭都沒有。而吳淼淼最得意最喜歡經常穿出去顯擺的那件棉衣還比不上人家一根小指頭,穿上後足足胖了兩圈,幸虧她常年節製飲食,否則冬天還不得胖成球!你說說,穿得還不如一個太監,這讓一個大家小姐的臉往哪兒擱!

隨後,全府上下穿著新衣服前來恭賀月下眠新年好,順便用同情的目光送他入宮感受天威浩蕩。

行吧,安親王府真有錢,連掃地的仆人穿得都比自己好!

吳淼淼哭著跑回屋找她爹給她做新衣裳去了,她爹十有八九會拍著肚皮拒絕她的要求。

看到吳淼淼一臉羨慕嫉妒恨的明順高傲的仰了仰頭,暗中冷哼:“你們家的絲綢可是靠我家殿下才賣出去的,小心惹毛了殿下讓你傾家蕩產!”

月下眠驕傲的掐了一把王承疇的老臉,呲著小白牙嘻嘻笑:“虧待了誰也不能虧待了自己和自己人你說是不……寶寶們,乖乖等本王回來發紅包噢~”

說罷,三人擺好親王儀仗揚長而去。

話說月下眠這孩子今天竟然異常積極,他到皇宮的時候大部隊尚未出發,整個中天玄庭裏僅有小貓三兩隻,唯有他一個大佬坐在上首傲視群雄。

“殿下,您這個位置可是萬眾矚目的超級會員席位,您注意一下儀容儀表好嗎?”明順跪坐在月下眠身後,規矩又筆直,他希望能將這份規矩傳達給自家殿下。

月下眠斜倚著憑幾,右臂撐著把手,雙腿曲起,一伏一支,左手搭在支起的左膝上,垂下的寬袖上的花紋在宮燈的映照下熠熠生輝,端得一派風流恣意!

他對明順打斷他與雪清歡說悄悄話很不滿,憤憤地瞪了明順一眼,再次強調:“遺容遺表等本王百年之後再整理不好嗎?你不要這麽著急,左右不過還剩幾十年的光景而已……”

明順麵無表情目不斜視:“殿下請您不要與奴婢說話好嗎?”

“好噠!清歡,剛剛我說的幾種

顏色你喜歡哪一種?玄色喜歡嗎……好巧哦,我也喜歡~金色喜歡嗎……哎呀,咱倆真的很有緣分的,我也喜歡金色!給你訂做一身繡青鸞的玄金袍服好不好……好看,比我這身好看,不信回家我脫下來你試試……討厭~你是不是早就想看人家不穿衣服了……你不用解釋了,我願意,我願意將肉體和靈魂統統獻給你,來,讓我親一口……別打臉!”

呸!你直接說訂做一件安親王妃朝服好咯,還說什麽“繡青鸞的玄金袍服”,嘁~

明順不屑的瞟了眼口無遮攔沒羞沒臊沒臉沒皮沒下限的月下眠,磨了磨後槽牙,強忍下咬人的欲望,暗暗握爪,小雪,踹他屁股打他臉!

姍姍來遲的月下樘看到如此不端莊的月下眠又不高興了——呸!那貨憑啥獨占一席!那貨憑啥老坐在自己上首!沒規沒矩的還不知羞恥,大庭廣眾之下與女侍衛卿卿我我竊竊私語,真是不要臉!不要臉!極其不要臉!這人簡直就是對皇室風範的玷汙!褻瀆!侮辱!

隨後而來的月下槆摟著他美豔不可方物的側妃,陰陽怪氣的向月下眠和月下樘行禮問候,不等這二人說什麽他便自顧自地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他的側妃菟絲花一樣的纏在他身上,二人一副“今生今世難舍難分,來生來世我們再相遇”的膩人模樣。

在中天玄庭舉行的宴會座次一向尊卑分明。帝後與太後分坐最高階的中央首席,如今隻有皇帝一隻,他每次坐在那裏都是一身“唯我獨尊,爾等皆是蟻民”的霸主氣勢。

往下第一階左手邊為親王席,這裏是獨屬於月下眠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超級會員席位,是最能感受天威雨露的地方,他坐在這裏不說話的時候十分有大國親王的尊貴氣派,一臉“唯我倆獨尊,爾等皆是螻蟻”的傲嬌表情,前提是他不說話、不說話、不說話,重要的前提說三遍。

再往下一階原本隻有鄭王一張案幾擺在右手邊,宮人在月下樘要變身咬人一樣的目光中將他的案幾搬到了鄭王對麵,即月下眠的右下方,方便他一抬頭就能欣賞到月下眠那張天下最賤沒有之一的笑臉。月下樘咬牙關咽下翻湧的熱血,“啪嘰”一聲坐下,恨不得將那張甜言蜜語吧啦吧啦說個沒完沒了的嘴縫起來。

最後一級台階上坐在月下槆和月下婭。一個摟著側妃的小蠻腰蜜裏調油耳鬢廝磨,側妃的小細腿都露出來一大截,像白馬國的城牆一樣白得刺眼。一個不停地往嘴裏塞零食,身邊侍女隨身攜帶一個大口袋,裏麵塞滿了各種空空如也的零食袋和油紙包。

再往下就沒台階了,兩溜兒帶著全家好幾口人來蹭吃蹭喝的文武百官排排坐,等待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入場,隨時準備側耳傾聽皇帝陛下簡單講兩句。

正所謂“鍾鳴鼎食”,掛在中天玄庭外的大黃鍾“當當當”響過九次之後,皇帝陛下偉岸的身影終於不急不慢地出現在餓得兩眼發綠的眾人麵前。

月下眠真是將他親爹這凡事都不著急的性格學了個十成十!而皇帝陛下看到一向與他前後腳進殿今天卻已將完美儀態擺了好久並一臉乖巧的月下眠小朋友亦是很驚詫。

其實月下眠自個兒也挺驚奇自己今天竟然這般積極。

聲嘶力竭的吼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眾卿沉默了,新年新氣象,今年除夕該祝陛下什麽好呢?

忽然有人大聲喊道,恭祝延瑞海晏河清國富民安,恭祝陛下

千秋萬代一統天下!

對對對,這人說的對,一定要祝陛下千秋萬代,一統天下什麽的一點都不重要!

於是眾卿跟著聲嘶力竭的吼了一遍。

皇帝陛下滿麵紅光高高興興的喊了“眾卿平身”後,眾卿真的平身了,一個個規矩又文靜的坐在那裏,一臉封建主義乖巧的看著皇帝陛下,等著聽他簡單講兩句。

沒能獲得眾卿衷心祝願的婉提拉尷尬了,臉上那散發著母性光輝的笑容變得僵硬無比,看來眾卿並沒有接收到她發出的“本宮要做母親了”的信號,或者根本就是將她拉黑屏蔽掉了。

皇帝陛下大手一揮:“眾卿家辛苦了!”

眾卿起身大吼:“不!辛!苦!為陛下服務!為萬民服務!”

“好!有賞!”皇帝陛下大方的開了國庫,將自己不喜歡還不怎麽值錢的那些寶貝統統送了人,騰出地方好放新寶貝。他清清嗓子,擺出“朕要講話了爾等洗耳恭聽”的表情說道,“朕簡單講兩句……”

“恭聽陛下教誨!”

眾卿目光灼灼,聽得十分認真,史官奮筆疾書。

半個時辰後……

“第二點,四國來朝期間,個別卿家表現十分突出,給四國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比如……”

眾卿目光渙散,史官羊癲瘋發作,換替補。

兩個時辰後……

“第五點,白馬國主遣使送達一批重禮……”

眾卿目光呆滯,替補史官已餓暈。

“開宴!”

“謝~陛~下~教~誨~”

眾卿有進氣沒出氣的呆坐著,餓鬼似的盯著宮女手裏精致的托盤,對殿外廣場上空轟然炸開的煙花毫無興趣,好看有甚用,又不能吃!

月下眠和明順的目光在各自的碗碟裏掃了兩眼,頓時一臉生無可戀的相對而視——這禦廚的水平連麻嬸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雪清歡雙眼亮晶晶的盯著殿中揮袖起舞、擺出各種妖嬈姿勢的漂亮宮女,十分好奇她們的小腰怎麽能扭得那麽好看那麽像蛇呢!看得正高興呢,耳邊忽然同時傳來兩個人的聲音:“看他們做什麽,他們有我好看嗎?快,看我!”

“……”被抓包的雪清歡覷了一眼對麵的雪清宛,又瞄了一眼盯著自己看的月下眠,然後表情木訥的低下頭,開始摳鷹爪刃上的花紋。

呆坐了兩三個時辰,宮廷舞姬表演過後各家小姐姑娘又秀了一圈,明明水平很一般還要表現出一副“挖哦她表演的好好噢”的神情呱唧呱唧拍巴掌,一個比一個誇得天花亂墜,無非是倚仗著除夕雷公電母都放假過年去了說再瞎的話也不會遭雷劈。

艱難的熬過子時,那鍾聲如天籟一般喚醒眾卿早已沉睡的神智,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家享福了,眾卿再次興高采烈的問候了一遍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揮揮手示意“散會”,終得解放的官員親眷爭先恐後的躥出中天玄庭,奔向光明的家園。

“安親王殿下請留步。”

福全喊住腳步同樣匆忙的月下眠,月下眠無比難過的看著別人像是被鬼攆著一樣瘋狂地絕塵而去,發誓再也不坐離門口最遠的位置了!

“殿下,陛下有請。”

“大過年的去打擾父皇和貴妃娘娘共享天倫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請隨老奴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