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左右,聽聞鄭晨鳧的軍隊正在逼近江北的月下樘在沉寂許久之後終於又開始在朝堂上冒泡,他不遠千裏的向皇帝陛下上了一封奏章,請求皇帝陛下允許他親自帶兵前往江北支援駐軍,務必要將那反賊鄭晨鳧處決於江水以南!

其言之鑿鑿、信誓旦旦、口氣之大、信心之爆棚……一時間令朝野上下無不振奮,此時他們就需要像月下樘這樣的一股空前絕後的泥石流來助威士氣,仿佛這樣就能真的打勝仗一樣。

皇帝陛下順應民意,高興的甩給了月下樘的信使一枚虎符——去吧熊孩子,帶領昌州大營攔截反賊去吧,讓反賊們也見識見識熊孩子的力量,朕看好你喲~

月下眠看著昌州信使興高采烈顛顛兒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暗嘲:“父皇為了保護那貨免於鄭晨鳧的毒手不惜將太子之位先給了本宮,他卻是要自己主動送上門去,這種蹭熱度博眼球的行為很蠢啊!本宮該說他腦子缺根弦兒呢還是該誇他忠孝仁義呢?算了,反正本宮也不打算將這個位置還給他,哪有到了本宮手裏的東西再跑出去的道理!他想做什麽就趕緊趁這機會做吧,免得以後連自由都沒有了!”

雪清歡對此事持冷漠觀望態度,並十分難得的給予了月下樘極高的評價:“傻逼。”

從昌州府前往江北府騎馬要十日左右,拔營行軍是一件很磋磨時間的活計,如果能夠在十一月中下旬左右趕過去已經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至時再加上將士疲乏、糧草難繼,恐怕昌州軍幾乎已經失去了與鄭王軍相抗衡的能力。

更何況昌州府既不靠邊疆,又不是戰略要地,轄地之內僅有一座小型的玉石礦,質量一般,產量一般,製作水平更一般,勉勉強強維持著昌州府幾座城池的經濟。主城經濟不給力軍營也難以為繼,昌州營連年裁減至今隻剩九千餘老兵,去不去江北增援意義不大,但也不曉得是什麽給了月下樘信口開河的勇氣,如果最終結果不盡人意那可就很難過了。

但慶王相當高風亮節的表現還是極大地鼓舞了人心,朝中武將頓時雀躍不已,接二連三的上書請求出兵。皇帝陛下按理應當趁熱打鐵,借群臣激情澎湃、難以自持之際趕快發兵征討叛賊才是,但他卻對眾臣的請求不置可否,態度模糊,很是讓人摸不清頭緒。幸好有慶王殿下身先士卒,已然表明了朝廷“不拋棄一名子民,不放棄一根稻草”的態度,江北人心尚且安定,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然而,秋季多事,一刻也不能消停,更是驗證了那句話,“凡事不能高興的太早”。

朝中眾臣不過安穩了一兩天便又有事情發生。二十二日深夜,北疆駐軍的信使八百裏加急傳來消息說,東北邊境地區與肅慎族相毗鄰的羌族發動叛亂,與北境多個部族相聯合,叛軍雖然打著“南下購置過冬物資”的旗號掠奪了一座邊境小城,但其具體意味尚不明確,怕是有覬覦內疆之地的野心,請求朝廷派兵增援擒崖

關。

內憂外患什麽的真的不稀奇,在朝為官之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拿出一兩個內憂外患的段子來勸諫皇帝陛下要勤政愛民,唯一一點稀奇之處便是他們隻在書上見過,從未親身經曆過,甚至連父輩、祖父輩都沒有經曆過!

人生難得遇到一次如此聲勢浩大的脫離書本走向實踐的機會,眾朝官卻是一丁點兒振奮人心沒有感覺到,很害怕倒是真的。官場新丁們終於褪去了那層囂張狂妄、洋溢著青春熱血的外皮,終於露出了內心忐忑不安的惶恐,也終於曉得了朝廷有沒有自己都差不多,不一定會發展得多繁榮但一定不會塌了天,人生經曆不是學識可以彌補的,默默反省一下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最初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

他們開始去請教老師和上司,內憂外患了,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像原諒鄭晨鳧一樣原諒他們這群不懂事兒的小崽子啊!

順便讓太子殿下率領“安國軍”出征做掉他們啊,這可是關乎朝廷尊嚴的大戰呢!

月下眠不樂意了,你們怎麽不去呢?淨會指使本宮,本宮是你們的崽兒嗎?!

皇帝陛下用四個帶著疑惑的字打發了他——“三月初三?”

月下眠磨牙:“……”算你狠!

明順卻是呲牙笑了,暗地裏鼓著小巴掌,心道好開森,大魔王夫婦又要出遠門了,又可以過舒坦日子了~反正我家殿下和娘娘是無往而不利的,愛誰誰,隻要我不讀書就好~

可惜美夢終是破滅在了雪清歡手裏,她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形影不離的跟著月下眠,而是欣然接受了看管明順小崽子的任務,明順的心情一個“喪”字是無法形容的,至少要五個。

然鵝,月下眠那個變卦比變臉還快的貨卻在出征前一刻改了主意,非要雪清歡和他一起去不可,否則他就不幹了!皇帝陛下雖然暴跳如雷卻還是忍氣吞聲地幹了這碗狗糧,默認了月下眠和雪清歡這兩隻“連體嬰兒”一般的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的惡心行為。

心情驟然大起大落的明順忍不住吃了一袋蜜餞壓驚,整個下午都幸福得飄飄然,進殿的腳步都是踮著腳尖旋轉~跳躍~他閉著眼……

嘎嘣……嘎嘣……

明順恍惚間仿佛聽到有人嚼大餅一樣的聲音,但他並不在意,畢竟“大餅始祖”雪清歡並不在,任誰嚼大餅也無法威懾於他,除了皇帝陛下、月下眠、雪清歡、福全……他還怕過誰?!還有誰能管得了他?他就問還!有!誰!

“明順,你這是在做什麽呢?”有人充滿好奇的暗中觀察著他,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在……”明順忽然沉默了一瞬,他睜開眼睛,一臉懵比的看著雙腳搭在案上嘻嘻笑著的月下眠,想說點什麽來表達一下自己此刻內心的喪,可是有一堆大餅屑從天而降灑了他一頭。

明順隻想伸手說五個“臥

槽”!

“殿下,您不是……”看到月下眠做出“噓小點聲此事見不得人”的動作,明順鬼鬼祟祟的蹭過去,小聲問道,“您不是和娘娘去擒崖關了嗎?”

“啊哈,去完了,回來了。”月下眠打了個哈哈,敷衍了事。

“您連京城都沒出去吧?”明順一臉“我讀書多您騙不了我”的表情。

“胡說!我們可是一直走到小樹林才回來的,不信你問清歡!”月下眠剜了他一眼,很是善良的幫明順摘去頭頂的餅屑。他忽然神秘兮兮的說道,“殺雞焉用牛刀!此等小事父皇已經找別人代替本宮去了,本宮正好休幾天假,辦幾件正經事,你就當本宮和清歡不在便可,不要告訴別人噢~”

“比如?”

“除你以外的所有人,所有!”

“殿下,港真,讓奴婢守著一個秘密很難的說,這比殺了奴婢還難受……”

“……”月下眠怒視,最終在明順綠豆一樣充滿無辜的水汪汪的小眼睛的凝視下敗下陣來,“免你三日課業。”

“殿下三天便能辦完事嗎?”明順好奇的看著他。“奴婢一定可以做三天啞巴!”

月下眠麵無表情的一巴掌掀翻了小木桌:“免到本宮回來為止,滾!”

明順心滿意足的滾走了,第二天再來時發現月下眠和雪清歡兩隻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他二人到底是去做什麽,神神秘秘的……總之明順發現月下眠重色輕仆的現象越來越嚴重,走哪兒都不帶他,好事壞事也隻跟雪清歡分享,想當年他明順小公公可是一朵正直善良惹人疼愛的解語花,這才幾年就變心了,果然是男人啊……

十月末,南疆駐軍上折言之暹羅王似有異動,已與桂蠻大營小心戒備,恐怕暫時無力回擊鄭王軍。

暹羅?

咱皇帝陛下的後宮貌似還有一個暹羅女人不是?

都怪皇帝陛下太勤奮,全年無休的好習慣使得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曾經昏庸過一段時間。最初入宮時皇帝陛下對愛貴妃婉提拉的無限隆寵真是令人難以忘懷,特別是兩次請神大典、坐了風箏上天似的晉升速度和最後懷孕有子,中間還為她抄過一個老臣的家……禦史台都已經打好死諫的腹稿了,隨時準備著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誰料自從婉提拉有孕後皇帝陛下居然改邪歸正了,一點點永垂不朽的機會也不留給禦史台,禦史台的眾官員都想辭職不幹了,不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話說愛貴妃懷的是個哪吒嗎?為什麽宮中從未傳出過有皇子皇女誕生的消息呢?就算是懷了個哪吒也該生了!

被冷落很久的太醫院院正顛顛兒的跑去問皇帝陛下:“陛下,貴妃娘娘生了嗎?”

皇帝陛下咬著筆尾想了半天,不太肯定的道:“生了……吧?”

院正:“……”老夫可能遇見了一個假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