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眠每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用匕首在石壁上刻下一道深深地痕跡,迄今為止已經有四條長短不一的劃痕在上麵和睦相處——長的代表今個兒本王真呀麽真高興,短的代表今個兒本王很不爽伐開心。

他對自己這種複古的記事法感到很滿意。

雪清歡懷裏抱著一個小絨團從遠處走來,月下眠扔下剝得毛不蔽體的山雞迎上去,小髒手伸向那兩隻又白又長的耳朵:“哦呦,這不是兔哥嘛!沒想到你還喜歡這個……”女漢子的內心竟然是辣磨的女性化!

雪清歡提著小白兔的後頸將它送到月下眠懷裏,正經道:“哥哥說,抱著軟乎乎的東西容易睡得著。”

這幾日被雪清宛鹽放多了的心靈老鴨湯醃製了無數遍腦海,因而夜間憂鬱到難以入眠的月下眠木著臉接過那隻可憐兮兮的小白兔,內心的小人兒扯著嗓子咆哮道:“本王是男人,不喜歡這種軟不拉幾還帶毛的玩意兒!”

然而這畢竟是雪清歡親手捉的,所以即使很嫌棄很無語他的心裏還是很溫暖的。

但對雪清宛這尊無處不在的大神實在是感激不起來——

又是雪清宛!

他說什麽都是真理!

你什麽都聽他的!

他是你哥還是你祖宗!

他是不是戀妹!

熬湯達人雪清宛灌了他妹妹那麽多年的心靈湯,最終被自己一碗名叫“戀妹”的老鴨湯齁死了。

“山下村莊屬萍水縣,距河尾縣不遠,殿下是否要下山?”

別岸村位於河尾縣和萍水縣的交界處,四天前,月下眠二人隨洪水漂流到萍水縣時,被此座山下橫生的老樹枝椏攔住。天色尚未亮起雪清歡便醒了,她拖著睡得雷打不動屍體般的月下眠找到了這處難得幹燥的山洞落腳。

前些日子洪水尚未全退,月下眠借口“下山會被泡腫”而拒絕下山,洪水退後又以“手臂疼,疼得腿都動不了了,過幾天才能好”為由再次殘忍的拒絕了她的邀請。

雪清宛曰過:“當你無法拒絕或者無法反駁

某個人時,你隻需對他說‘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高興就好’。”

雪清歡雖對醫術有所涉獵,但術業有專攻,紅衣閣發給玄衣閣的教材隻有《內外傷簡論與防治》和《毒藥辨識與防治》,像月下眠這種世間罕見的“疑難雜症”她還真沒有聽說過,隻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孤男寡女的在山上過了五六天類似原始人的生活。

其實月下眠的內心是崩潰的——

從第一天開始他便見縫插針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往外倒些深情款款的話,然而都被雪清歡拿去送給雪清宛熬了心靈老鴨湯!

今天,雪清歡再次提出“下山”這個嚴肅的話題,她以為月下眠又會編出什麽“突然得了一種不能伸腿、走路、出洞、下山……的怪病”之類奇葩的理由搪塞她,卻不曾想月下眠竟然爽快的點頭應了:“好,明天就走!”

他暗道:“看在你送我兔子的份上滿足你的願望。”

雪清歡暗中鬆了口氣:“終於無需再聽他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了。”

如果月下眠能聽到她的心聲必定會哭瞎眼!

雪清歡獎勵似的從衣襟縫著的兜兜裏掏出一小把鬆子放在他手心。

月下眠眼神微妙的看了她一眼:“你去掏鬆鼠窩了嗎?你已經餓到連小鬆鼠的糧食都不放過了嗎?真是喪心病狂!”

“撿的。”雪清歡無辜的看著他。

月下眠拍拍她的肩:“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高興就好!”

雪清歡:“……”我說的是實話!

月下眠捯飭好山雞後將剝好的鬆子塞進空蕩蕩的雞肚裏,架在火上烤一會兒便飄起了濃鬱的香味,窩在角落裏啃枯草皮啃紅了眼的兔哥似乎也萌生了棄素從葷的逆天想法。

撲棱……

洞口上方突然嘩啦啦的往下掉石子碎屑,有隻龐大的飛禽從斜上方撲進洞來,卻被困在了洞口的小型陣法裏。

那隻大鳥撲騰著翅膀在陣法裏左衝右撞,白毛褐斑的頭顱上嵌著一雙凶戾的圓眼睛,鉤狀的硬喙四處亂啄,強而有力的翅膀展

開足有六尺長,刮蹭掉的暗灰色羽毛不要錢似的落了一地,兩隻鐵鉤爪刮著石壁“吱吱”響。

月下眠老母雞般的護著架在火上的鬆子山雞,揮著袖子生怕鳥毛飄過來掉在烤雞上:“哎呦,哪來的鷹啊……咦,怎麽是海東青?”

雪清歡亦對這種生活在肅慎族地區,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巨鷹感興趣,又高又猛,看上去比自家送信的黑鷹帥多了!

遂撿起一塊石子朝它扔過去。

被敲中腦袋的海東青一臉蒙圈,撲通一聲掉在地上,雙翅攤開兩腿向上的挺著屍。

雪清歡用龍骨鞭將它的腿捆好,往牆角一扔,嚇得兔哥一溜煙兒躥到角落裏縮成一團,努力降低存在感。

月下眠壞心眼的將海東青倒掛在石壁突出生長的石棱上,削了片熟透了的山雞肉串在樹枝上在它腦袋旁晃來晃去。

餓了許久的海東青抖抖腿睜開眼睛,尖聲長唳,它瘋狂的掙紮著,眼神凶惡的像是要剮了這隻愚蠢的人類。

牆腳的兔哥摟著一塊草皮食不知味瑟瑟發抖:“本寶寶好想回兔星,這裏太不安全了!”

“聽說這種猛禽極難馴服,你若想收伏便多熬它幾天試試。”月下眠沾了一身鳥毛,他將肉塞進自己嘴裏,喜大普奔的看著即將淪陷小黑手的海東青。

“是,屬下想用它傳信。”

雪清歡解下龍骨鞭的一端纏在手上,被捆住腳的海東青撲著翅膀直衝向洞口,她用力拽了下鞭子,將奮力掙紮的巨鷹啪的摔在地上。

海東青暈了暈,待反應過來便更加大力的掙紮起來,整個山洞裏塵土與羽毛齊飛。

一隻想飛向夢想的高空,一隻將它摔回現實的土地。

“……”今天跟羽毛很有緣份的月下眠已搞不清這兩隻到底誰比誰更猛,誰比誰更凶。

“屬下去去就來。”

雪清歡攥著鳥爪出了洞,洞外不時傳來鷹唳和撲騰撞擊的聲音。

月下眠撕了個雞翅膀咬在嘴裏,站在洞口圍觀這場充滿了莫名喜感的人鷹大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