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躡手躡腳,如鬼魅一般地漸漸走近。

羅姝娘隻覺得心跳得撲通撲通的,咬緊了牙,生怕自己發出什麽響動來打草驚蛇。

那人在門口停了一停,似乎是在側耳細聽裏頭的動靜。

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工夫,羅姝娘感覺仿佛格外的漫長。

這小賊,莫不是打算先用迷香吧?

雖然用迷香的話,是往窗子裏塞沒錯,但是這破家破院的門,縫兒這麽大,塞進個香頭什麽的,也很容易。

羅姝娘正發愁,如果對方用迷香的話,自己是把迷香打掉,還是屏住呼吸,屏息最多能堅持多久時,就聽到門外悉悉索索的響動。

雖是黑暗裏,也能瞧見一柄刀尖從兩扇門中間給捅了進來!

那刀尖調整了幾次方向,輕輕撥動著門閂,幾下就把門閂給挑開了,這其間還幾乎沒發出什麽略大的聲響,由此可見,這人是個溜門撬鎖的行家,經驗老到。

那人輕輕地推了下門,那力道就好象是外邊風大吹過來的一般。

半邊門徐徐而開。

正好是姬譽所在的那半邊,羅姝娘心裏一陣發緊,雖然她也見姬譽這些日子常在小樹林習武,可畢竟沒見姬譽跟人對打過。

就算是他前生功夫高明,可用的是姬譽的小身板兒,羅姝娘有種殘留的不信任感……

雖然隻開了一道有些窄的縫兒,那個黑影卻是一個閃身,就進了門。

一進門,黑影方覺不對,側麵風聲呼嘯,就衝著他的後腦砸了下來。

而前方,則是呼拉一聲,一大片黑影就扇到了他拿刀的那隻手。

這黑影猛地一扭頭,好玄沒把自己的脖子給別著了,一物擦著他的腦袋就過去了,還帶起了陣勁風,蹭得他腦皮發疼,而手上卻是痛不可當,不知被什麽東西給打著了。

手上的尖刀叮當一聲,掉落地麵。

有埋伏!

黑影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撤,腳下未動,心念電轉。

明明打聽得這屋裏不過是兩個尋常窮鬼,男的文弱,女的不過是小媳婦,再厲害也有限,方才在牆頭看得分明,這家不過是三口而已,根本沒有自己的對手,想來方才自己不知是哪兒露了行藏,這兩夫妻就躲門後頭了,哼,老子不把你們這家子都送上西天就不姓……

黑影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一個矮身,讓過第二下襲來的燭台,腿一勾就去踢那拿著一團物事的人。

同時準備摸黑在地上翻滾下,好拾回自己的作案工具。

“嗚……”

一聲撞倒凳子的聲音和悶哼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他奶奶的,是哪個王八蛋在地上放凳子!

那黑影內心咆哮著,一邊捂著被撞得七葷八素的前額疾向側滾,因又受了傷,不僅沒摸到自己的短刀,還被那一大片的東西重重地捶打在脊背上,塵土飛揚,嗆了一臉。

背上挨了這麽一下,雖然並不致命,但是……他娘的疼死人了啊!骨頭斷了啊!

黑影正要起身,背上忽然又受一擊,黑影的身子就被按壓在地麵上,那青石的地麵硬得硌人,黑影的半張臉砸在上頭,胸腔快要貼合在上頭,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劇痛!

痛得他連叫都叫不出聲來……

“姝娘,去拿繩子來。”

已經用腿把這個入室行凶的歹人給製服在地上,姬譽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隻是一個人,不然就算羅姝娘力氣不小,有一拚之力,可炕上還有個睡著覺的小娃娃呢。

羅姝娘應了一聲,邁開雙腿就去翻找,因為方才太過緊張,太過用力,此時的雙手還是微微顫抖。

抖著的手忙亂了好一陣才翻出條麻繩來,二人齊心協力把這個不長眼的盜賊給綁住了手腳。

那人呼哧呼哧地直喘大氣,身子扭動掙紮著,好似條闖入旁人花園裏被抓住的野豬,力道倒還真不小,若不是有繩子,隻羅姝娘一個人,絕按不住他。

堂屋裏還睡著大妮兒,這丫頭倒真是白日裏玩得美了,夜裏睡得沉實。

方才雖然堂屋裏沒特別大的聲音,但響動也不少,這小丫頭倒半點沒受影響,唯一的變化就是翻了個身,頭朝炕裏變成頭朝炕外。

“把他先弄出去吧。”

姬譽拎著那人的兩隻胳膊,跟拖死魚一般地把那人拖了出去。

沒法子,這個身體還是太弱了些。

姬譽把人拖到院裏石桌之前,羅姝娘此時已點著了油燈。

手把燈光,在那人麵上一照。

隻見那人約莫四十來歲,身量精瘦,三角細眼,右眼一道斜疤,把眉毛斷成了半個,一身黑布短打,此時雙眼凶相畢露,如同要吃人一般。

羅姝娘瞧著這長相,不由得就是一愣。

姬譽正待問話,卻聽那人嘿然冷笑,“你們還不趕緊把爺爺放開,不然教你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他這一開口,羅姝娘心中靈光突現。

這,這人,不就是那天姬譽發燒,自己去買烈酒,在梧桐巷遇見的那個拿刀的醉漢麽?

“哼,持刀入室,意圖行凶,我們若是把你送到縣衙,你這罪名至少也是個黥麵充軍,還敢在這兒吹什麽大氣!”

羅姝娘冷笑一聲,這年頭,倒是犯案的人比受害的還要囂張。

“小娘皮,那縣衙大牢老子幾進幾出,還怕你們不成?信不信你前腳送老子進去,後腳老子出來,照樣殺你們全家!”

那賊人直著脖子,歪著嘴,一副你們這些升鬥小屁民奈何不了爺我的張狂樣兒。

姬譽忽然涼涼的說了一句,“那你這般說,是想讓我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麽,要麽不做,做便做絕?”

他手裏把玩著那把賊人丟下的刀,上手惦了惦,狀似隨意地把刀尖對準那人脖子,從上到下微微一劃,幾滴血珠子便湧了出來。

而姬譽麵上還是帶著若無其事的微笑,笑容是說不出的文雅悠然。

他奶奶的,這是碰上了煞星啊!

那人隻覺得脖子下頭寒氣逼人,好似那拿著短刀的人,隨時都會微微一笑,手起刀落……

心下不由得陣陣發寒。

擦他祖宗,誰說這家好對付來著!

文弱書生會有這般利索的身手,這般狠辣的動作?

就算是自家老大,渾身的威嚴殺氣也不過如此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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